蒋笑笑自顾自说了半天,结果身旁小姐妹半点回应都没,她满是诧异看去,结果发现周岁直愣愣看着陈家院子,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表情看着很惆怅,她好像今天很容易走神。
蒋笑笑盯着好姐妹,上下打量了下,没发现什么,不对,她记得岁岁平日里看见这么多人下意识躲着走,今天不仅没躲,还想过去凑热闹,她微微皱起眉头。
别是中了邪吧?
啊呸呸呸!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得忌讳。
她跺了跺脚,叉腰凶巴巴喊道,“喂!岁岁,你在听我说话吗?”
周岁下意识点了点头,表示她听得到,不是哑巴。
虽然给回应了,可蒋笑笑仍觉得今天的岁岁,和以往不一样,以往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关注陈家,这种危险地界,一般躲都来不及,今天怎么这么感兴趣?肯定有事瞒着她。
蒋笑笑鼓了鼓腮帮子,小孩子占有欲作祟,别不是她去外婆家待了半月,她最好的朋友叛变了。
“岁岁,你可是说好了只跟我一个人好的,不能趁我不在,去交新的朋友,和别的小孩一起玩。”
没及时给出反应的周岁,被骄傲的蒋大女侠拽了拽胳膊。
不怪她总走神,毕竟任谁都没办法一心两用。
“啊!”周岁一头雾水,跟不上蒋笑笑脑回路,这丫头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蒋笑笑生气了,她觉得周岁没把自己当回事。
“你变了,周岁岁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可爱了,你肯定背着我干坏事了。”
蒋笑笑看了眼表情不自在的周岁岁,又看了眼她刚才看向陈家的方向。
顿时恍然大悟,“啊周岁岁,就说你今天怎么站着不动,是不是我去外婆家的这半月,你和陈二妞那个鼻涕虫勾搭上了?”
其实说实话,蒋笑笑是真闹腾。
没等到周岁反驳,误以为好姐妹叛变的蒋笑笑忽然红了眼眶。
“你还说要和我一辈子好,周岁岁你说话不算话。你跟谁好都行,就是不能跟陈二妞好,她那么坏,你会被她欺负的。”
周岁心软了下,被欺负的那个人不是她。
小朋友的友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尤其看八岁的蒋笑笑哭,怎么这么看着好笑,周岁没忍住捏了捏蒋笑笑软乎乎的小脸蛋,连连保证道,“放心,咱俩可是拜过把子,永远都是好朋友。再说,陈二妞那么坏,我肯定不会和她一起玩。”闻言,蒋笑笑破涕而笑。
周岁其实是觉得有些幼稚,架不住她们现在就是幼稚的年纪。
得到保证的蒋笑笑开心了,顿时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小嘴控制不住上扬,“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忘了。”
“看在你是我唯一好朋友份上,我一会儿请你吃那个香芋紫的大头冰淇淋。”说完她自己馋得舔了舔嘴唇,她倒是说风就是雨,开心难过转换得挺快。
周岁只觉心累,明明出来放松,结果光是安抚这么个难伺候的小姑奶奶,就已经累的得她够呛。
周岁想不通,上辈子她是不是有点受虐体质,不然那怎么可以一直忍受蒋笑笑这么神神叨叨?
哦,不对,那只是现在。
上了初中以后的蒋笑笑,不在整天和她待一块,她开始追着那个人跑,说好的姐妹情深被她早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些,周岁忽然有些不开心了。
要保证的人是她,最先食言的人也是这妮子。
神经大条的蒋笑笑没看出小姐妹不开心,她还在追究刚才周岁为什么走神。
“你刚才在想什么啊?我说了那么多话,你都没理我。”看来今天不问出个什么,这妮子会一直好奇到底。
周岁还能想什么,她想起今天,没准就是陈藏离家出走那日子。
怪不得系统会这么着急,那会儿就差直接让她冲进去,周岁掩下眼神中异色,
“就是好奇今天怎么这么多小孩,你看隔壁村的那刘大壮也在,还孙斌他们。”这些都是比他们大了四五岁的大孩子,蒋笑笑顺着周岁的话看去,也是一脸不理解。
“就是啊!跑这儿看热闹,不怕被人揍啊!”
三五成群的小孩聚在陈爷爷家门口张望,平日里他们都是绕着陈家走,今天还能主动凑上去。
还有,二白被绳子拴在路边,一个劲儿冲着笑笑咬,谁让就她离得近,别人可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就她老爱招惹,又菜又比爱玩。
蒋笑笑还在张望,周岁已经等不及了,她主动拉起蒋笑笑手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蒋笑笑还来不及问,就被好朋友带着往陈家走。
不就看热闹吗?不明白岁岁今天为什么这么想看。
农村每家每户门前地方很大,陈家宅基地占地面积大,门前更是比一般的人家多了好大一块地方,有做饭烧火用的柴火堆,二白的窝也在门口垒着,旱厕味道大,周岁刚走近就闻到这股直冲天灵盖的味,熏得她眼泪都快涌上来。
真是难为他们了,这么多小孩也能待得住,放眼看去,起码能有二三十个,聚在一块吵吵闹闹,
这不,和蒋笑笑不对付的小褚序,老远看见她们过来,冲上前跨开双腿张开手臂,作势要将她们拦住。
“男人的战场,你们女娃娃走开。”
“褚牛牛,你滚开。”
小男孩撇了撇嘴,装作大人模样叹了口气。“粗鲁。”
尤其当着蒋笑笑面,嘴角的小酒窝清晰可见,他眼里的恶趣味藏也藏不住。
“蒋笑笑,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你们女孩子不去玩跳皮筋,总往男生堆里跑像怎么回事儿。”
蒋笑笑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我乐意,我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个小牛犊管不着。”
八岁的褚序站在蒋笑笑面前矮了一截,别看个头不高,嘴皮子却不饶人。
“女娃娃这么粗鲁,小心以后长大嫁不出去要当老姑娘。”
蒋笑笑压根没把他放眼里,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那你也管不着,赶紧把路让开,挡着我道儿了。”
小褚序不仅没让,还凑上前来,冷不丁伸手扯了下蒋笑笑头顶的蝴蝶结。
扯了一下,没扯掉,倒是扯歪了,“褚牛牛,你死定了。”
两边蝴蝶结一高一低,配上小女孩生气的红脸蛋,更加生气了。
“我又死定了?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蒋笑笑你不行啊,快回家练练再出来丢人现眼。”
被蒋笑笑踹了两脚,还不老实,看得周岁牙疼。
怪不得后来一直单身,怪他自己活该。
周岁有心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脚下退后两步,给他们俩腾开地。
“褚牛牛你怎么这么欠,你管我在哪儿,挨着你什么事了。”
小男孩眉目清俊,眼中含笑,更是一脸理所当然,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故意逗弄,“我怎么管不着,你爸都答应把你嫁给我当媳妇了,我管自己媳妇儿怎么管不着。”
“你、你不要脸。”蒋笑笑气极,气得两只蝴蝶结跟着她小身板一抖一抖,要说他们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每次见面都得掐一架。
不过这事倒是真的,小褚序也不算胡说。
蒋笑笑四五岁那会儿,蒋大力打牌输了,半夜喝酒上头,被周围人起哄话赶话将蒋笑笑抵给褚家做儿媳,也是因为这事,气得苏晴阿姨当即决定要和他离婚。
不靠谱的事多了,这是蒋叔叔最不靠谱的一次。
他们这种穷山僻壤确实有这种娃娃亲,不过这件事最后弄得不好,大家也没人当真。
只有褚家这个小子,时不时拿出来逗笑笑玩。
偏偏一逗一个准,蒋笑笑每次都上当。
“啊啊啊啊,褚序你死定了,都说了那是我爸喝醉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你再乱说,我一定拔了你舌头。”蒋笑笑气得跳脚,脾气上来就想和这家伙干一架。
男娃娃就是混,扮着鬼脸一边招惹一边又后退,可能他就喜欢看蒋笑笑气得浑身炸毛。
“褚牛牛,你个混蛋,再不老实,当心我把你在张校长茶杯里撒尿的事说出去,到时候你丫就等着挨揍吧!”
小褚序压根没把凶巴巴的小姑娘口头那些威胁放眼里,反倒吐着舌头继续耍怪,“不管不管,我阿奶说了,床头媳妇儿床尾娃,到年纪了你就得和我生娃娃,生一屋子的胖娃娃。”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蒋笑笑,你就等着吧,等你再长大点,还是要嫁给我。”这话他说得特别自豪,山沟沟里的娃娃,像褚序这般不要脸的,还是不多见。
“褚牛牛,你想得美。”
褚序旁边的一众小孩跟着起哄,“生娃娃,生一屋子的胖娃娃。”
反观蒋笑笑,她早已气得小脸通红,低头从柴火跺里抽出一根一米长的棍子,追着小混蛋打,“褚牛牛,我要打死你,我一定要打死你。”
这会儿蒋笑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周岁,她满脑子就是打死这个讨人厌的坏家伙,年纪小的小孩成功被吸引过去,看她追着褚序就打,小褚序一边耍怪叫着一边笑着,场面好不热闹。
两人吵吵闹闹,带走一大部分喜欢看热闹的小孩,陈家门前一下冷清了好多。
这俩从小不对付,只要见面就掐一仗,周岁早已习以为常。
大概是刚才太吵闹,以至于周岁忽略了陈家院子里动静。
这会儿人少了,视野顿时空旷许多,蓦地,周岁忽然迈不动脚。
放眼望去,院子里的情景一览无余,没了刚才那些小萝卜头吵闹,院落里的打骂声清晰可见。
更清晰的还有里面的怒吼,咒骂,训诫声。
“瘪犊子!我叫你给老子丢人,你读书读到狗肚子去了,一天不惹事就手欠。真是欠抽,一天不挨打就不老实,老子也是欠你的,让你给我找事,”少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父子俩剑拔弩张,周岁委实替他捏了把汗。
“我看你是不想再这个家待了,陈家的脸今天都让你丢尽了!”院子里站着一中年男人,手里攥着一根细竹条,狠狠抽在少年单薄的肩背。
势如破竹,一声接过一声,凛冽又刺骨。
啪一声,十足的力。
周岁不受控身体跟着哆嗦了两下,门口剩余的小孩,有胆小的吓得直掉眼泪。
竹条每落下一道,少年身子跟着颤了颤,又固执挺直腰板不肯服气。
中年男人叫陈硕,是他父亲,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好啊真是硬骨头,有种你给老子一直这样硬,打了人还这么硬气,你可真给老子长脸。”
少年一言不发,这样不仅不能消气,动手的人会越打越下狠手。
周岁眼睁睁看那根竹条抽断了,又换了一条更粗的接着继续,陈硕叔的狠厉吓懵了外面一众小孩,包括周岁,更有甚者,哭着要回家找妈妈。
有比周岁大几岁的孩子小声问:“他会不会被他爸打死啊?”周围没人说话,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只是单纯想过来看会儿热闹。
又是啪得一声,打断的半截竹条径直飞到周岁面前,细的顶端已经散开花,破碎的竹节毛刺很多,看着眼睛疼。
周岁被老师用它打过手心,现在想起来还是火辣辣的疼,疼得手掌涨疼握不住笔,她没办法想象院子里的少年现在有多疼。
蒋笑笑刚跑回来顿时就被吓傻了,直到周岁站她旁边提醒,她都没反应过来。“害怕就别看了。”这话也是周岁对自己说的。
蒋笑笑哆嗦着问,“岁…岁岁,你说我们…我们要不要去找几个大人,让他们过来劝劝,都见血了啊!”
是啊,都见血了。
少年身上那件短袖已经实在不能看,血迹斑斑,染红了背。
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衣襟,能看出他很疼,就这咬着牙在硬扛,打坏了三根竹竿一声都没吭。
老子打小子,这在农村再平常不过,只不过像这种下死手的,还是少之又少,周岁拽住想要去喊人的蒋笑笑,冲她摇头。
“不管用,我们都是小孩,说话不管用。”如果能劝,那些大人早就来了,用不着她们这些小孩去喊。
再说,陈家老爷子还在,用不着她们这些小娃娃们瞎操心。
临近晌午,田间地头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乡里乡亲的,大家嘴里唏嘘,竟没一个人进去劝架。
“他婶子,你知道今天是因为点啥?咋打这么狠的,陈老头也不出来管管,”
“真是作孽,再这么打下去把孩子打坏了咋办?他老陈家可就这一根独苗。”说话的都是村里年轻的妇人,一时半会儿周岁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她们都是谁。
“谁说不是呢?那孩子也真是倔,多大的错低个头就行了,偏偏非要和他老子杠着来。”
这会儿围观的人很多,能帮得上陈藏的人却没。
……
是的,他叫陈藏。
今年十二岁,是向阳沟里出了名的野孩子,他妈跟人跑了,跑得时候只带走了他妹妹。
谣言是这么传得,传得久了,渐渐大家习以为真。
打他那人是他爸,一个只知道抽烟喝酒打牌的地痞混混。
他比周岁大四岁,两人交集不多,村里人都说,一个活在家长口中的坏孩子,之后长大肯定也和他父亲一样,变成一个游走于网吧的街头混混。
事实证明,他们说得没错,上辈子的陈藏,可不就是个混混。
可周岁还记得她五岁那年,父母还没离婚,陈藏母亲还在,陈家光景还不是这样,那会眼前的少年不过将将九岁,还是个人人夸赞的好孩子。
眉眼像极了他母亲,他跟着他妈妈来周家串门,小小少年眼眸透亮,骨相周正,好似不是这山沟沟里能长大的孩子。
妈妈笑着打趣儿,说是这么俊的小子,以后也不知道便宜哪家的女娃娃,陈妈妈一脸温柔笑,轻声嘱咐儿子带着妹妹出去玩。
这个妹妹自然指的她,小少年的手软软的,主动牵着周岁肉嘟嘟小手,也不嫌她抓过糖过的手黏腻,还告诉她糖吃多了不好,容易长蛀牙。
周岁记不住事,只知道这个小哥哥人真好。
记忆深处有一幕,她含着糖口齿不清,想张嘴说话,结果嘴角的哈喇子,控制不住顺着下巴往下流。
小陈藏用他口袋里的手绢帮她擦口水,手绢香香的,和小哥哥身上的皂角味一模一样。
再后来,哪怕人人都说陈藏坏,周岁始终觉得他没有。
周岁不知道她重生的契机是什么?
系统为什么会觉得她可以,她实在普通,能拿什么救他?
这时,挣扎了大半天的系统,终于恢复理智站出来说话,顺便开解周岁。“宿主,别妄自菲薄。”
“你重生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救下他,尽自己全力。也只有救下任务主,才能改变这里大多数人的结局,切勿本末倒置。”
“至于你重生的契机的确是他,没有原因,也不必纠结为什么,只要记住,无论如何,必须保证任务主这一世走上正轨,不和女主产生交集,直至寿终正寝。”
后来,至于这个救世主一样的人为什么会是她,周岁想了很久,大概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脱离剧情的人。
系统说,这里的世界是一本书,而今天的这些人,都是书里一笔带过的路人甲。
不同的是,她有意识。
上辈子,周岁似乎是向阳沟这一众小孩中,唯一一个循规蹈矩考上大学,按部就班的体面人。
至于其余人的结局,实在一言难尽。
其中首当其冲,就是今天这位。
十二岁的陈藏,铁骨铮铮的少年,怕是不会知道十六年后的他会因为打架误杀了人,上了新闻头条。
就像九岁的陈藏,不会知道三年后的自己,没了妈妈,也没了学上。
说来可笑,起因只是因为何向阳喜欢的校花,喜欢上了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陈藏。而穷小子之所以打架,单纯为了自保。
“岁岁,你又发什么呆啊?快回家吧,我刚看见你后妈从村东头回来了,你别被她看到你乱跑,到时候又是事。”
“还有还有,我看见她推了一辆旧自行车,搞不好给你买的,你快回去看看。”
“啊?”周岁被笑笑扯得胳膊疼,脑子里很乱,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手足无措。
蒋笑笑却格外清醒,“岁岁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没反应,我还说吃完午饭我们去学校操场骑车,咱俩又不像陈二妞,有她哥带着去学校。”
陈二妞是陈藏大伯家女儿,和蒋笑笑属于各种不对付,周岁记得后来林可可身边跟着一个姑娘叫陈玉,应该就是长大后的陈二妞。
也是她,破坏了蒋笑笑坚持了十二年的感情。
这辈子,无论如何,周岁都得让蒋笑笑离这些腌臜人远点,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