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夏城久违的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陈娴撑着脸,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心里没由来的一紧。
“阿娴!睡觉了!”楼下传来妈妈的喊声。
陈娴摇摇头,不再多想,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牛奶,陈娴仰头一口气喝完,应声对楼下的妈妈道,“好,知道了妈妈!”
双腿交叠坐在床上,她将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整理好放在床尾。
陈娴躺上床,眼睛慢慢闭上。
随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入睡。
第二天,陈娴被闹钟叮铃铃的清脆声音吵醒。
她揉了揉鸡窝一般的头发,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
陈娴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下楼走到浴室洗漱。
“阿娴醒啦?”生物钟是5点半起床的妈妈路过,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温声对在浴室的陈娴道。
陈娴嘴里都是牙膏的泡沫,她还有些不清醒,只得含糊着点头。
妈妈看着她这迷糊样子,轻声笑她,“怎么还没习惯早起啊,假期已经结束了一周了,要好好收心呀。”
陈娴吐出漱口水,拿毛巾沾水擦了擦脸,终于缓过来的她吐槽道:“知道了妈妈,你好啰嗦哦。”
“你这孩子。”话虽这样说,可妈妈却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上楼将书包拿下来,水杯也装满热水,桌上是妈妈准备好的早餐,两个煎鸡蛋、一片面包和一杯热豆浆。
陈娴坐下,把煎鸡蛋放在面包片上,大口大口的吃,她抬头随意瞟了一眼钟,慌忙拿起豆浆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我吃好了妈妈,先走了。”拿起桌上的钥匙,陈娴匆匆跑出家门。
妈妈站在厨房门口看她离开的背影,“慢点啊不要着急,注意安全。”
“好!”
跑出小区,看见还未开走的公交,陈娴一度觉得庆幸。
她上了车刚好看见一位眼熟的家伙,陈娴瞧他旁边有空座位,抱着书包坐了上去。
陈娴注意到他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里表情复杂。
她眯了眯眼睛,语气相当不客气,“李清川,你对我有意见?”
李清川微微挑眉,闻言脸上满是荒谬之色,“哈?今天是愚人节吗,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以为我对你有意见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嘁。”陈娴对他这一副傲气感到不爽,赌气扭过头不再和他说话。
陈娴没理他,李清川见状也不爽地扭过头去看窗外。
昨天才过下雨,街道马路都湿漉漉的,即使是隔着窗户也觉得有股冷意。
翠绿的树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一从他眼前划过,李清川沉浸在其中。
这样想着,走神的李清川好像听到了在身旁的一道小小的喷嚏声。
“啊秋。”陈娴吸了吸鼻子,不自觉拉身上的外套。
李清川扭头看过去,只能看见陈娴红红的鼻子,以及少女手里抵在鼻尖的纸巾。
下了站,陈娴和李清川并肩走在一起,李清川看着还在擦鼻涕的陈娴,皱眉问她,“昨天下雨,降温了你不知道?还是你踢被子了?”
陈娴手中动作一顿,他什么意思?!
“你才睡觉踢被子!这种事姐姐我小学三年级就没做过了好吗?!”
李清川见陈娴生气了,想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却什么也没能憋出来,只好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哦。”
可恶,陈娴咬着后槽牙,气不打一处来。
她飞快跑在前面,和李清川拉开好一段距离。
没管身后的李清川什么表情,她跑了好一会儿,在快到学校的时候才停下慢慢走进去。
少女回头,并没有看见那少年的影子。
陈娴是今天的值日生,她抬手,低头看手腕上黑色腕带的表。
她有点迟到了。
拎着值日生的校牌,她赶到保卫室,签了名,和另一个值日生一起在校门口值日。
陈娴和另一个值日生平常只有周一值日的时候才能见到,所以不算特别熟。
注意是,那个女生一张冷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看得陈娴也不敢靠近。
到了迟到的点,陈娴准备好记名的本子,手里握着笔,好似准备就绪。
但她其实就是摆个poss,记名的事她特别放心的全权交给另一个值日生。
那个女生也没什么怨言,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还是她提出来的,当时陈娴听见的时候脑子都差点被惊掉了。
你是怎么做到一脸漠然说出这句话的?!陈娴表面点头,心里呐喊。
直到后来,陈娴才知道,这是属于少女自己的隐秘故事。
当然,现在的陈娴对少女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并不感兴趣,摘下脖子上的校牌,她心情不错的回了班级。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前面空荡荡的桌子,她轻轻戳了戳同桌的手臂,问还在埋头补作业的同桌,“李清川还没来吗?”
同桌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想了想,随即摇摇头,继续和亲亲作业斗智斗勇了。
陈娴拧眉又看了一眼,才不去想他的事情。反正也与她无关。
上课铃响了,李清川还是没来。
陈娴感觉到不对劲,这家伙跑之前早上还在自己后面悠闲自在的走着,怎么没来学校?
第一节下课,陈娴刚刚整理好笔记。
就听见前面传来声音,“哎,川哥你上节课怎么没来啊?”
紧接着的,是李清川那极具辨识度的清爽少年音,“我去哪儿还得和你报备一下啊?我就是突然有事了。”
少年的书包被挎在一只肩膀上,李清川人缘不错,班里的同学都认识,只短短的从教室门口到座位的功夫就寒暄了好几句。
讨人厌的家伙。
陈娴不着边际地想。
前面一道黑色的影子落下。
一袋感冒药落在陈娴眼前。
陈娴抬头,却只看见了他的背影。
心情犹如初夏的一杯冰镇可乐,气泡上升,令陈娴不自觉笑出声
李清川在悄摸又霸气地放下袋子后就别过头和旁边的同学说话去了。
陈娴看着桌上的感冒药,拿出水杯,先喝下两口后再打开一包倒进去。
听见前面的某人在借笔记,还喝着药的陈娴拿出刚收拾好的笔记抵在他的后背,见他转过来看她,陈娴继续拿笔记推他,不言而语。
李清川了然接过笔记,没有说谢谢。
就是陈娴一样在接受他的感冒药时也没有说谢谢。
一上午的课上完,陈娴和同桌手拉着手一起去食堂吃饭,她们下课晚了两分钟。
只两分钟,食堂就挤满了人。
陈娴和同桌艰难的排起了长队,到她们时,好吃的都被挑的差不多了。
“阿姨你随便看着给我一点吧。”陈娴没什么食欲,她有些难为的看着阿姨。
食堂阿姨就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随便给她都来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见她气色不好心生怜惜,还多给了一些菜。
“那里刷卡。”
“好,谢谢阿姨。”
终于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空位,陈娴拉着同桌坐下。
同桌是标准的干饭人,一直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
陈娴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她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小口小口吃着饭。
天色变得黄晕起来。
陈娴背着书包,手里提着早上李清川给她带的感冒药,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李清川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没跟上来。
但陈娴也没有等。
晚上,陈娴依旧坐在窗边撑着脸看外面的夜色。
半晌,她拿出手机照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陈娴娴:好好看,幻视甜心记的黑森林蛋糕了~
配图【繁星点缀着的黑色夜晚】
下一秒,【清闲】已点赞跳出来,陈娴惊叹,给他发去消息。
“你还没睡?”
“有点失眠,怎么了?”
“没事,晚安”
“嗯,晚安”
叽叽喳喳的鸟声比闹铃更先一步响起。
扎人的鸣叫声吵的陈娴痛苦不堪。
“啊啊啊。”烦躁地揉着头发,陈娴唰的一下起了床。
少女睡眼惺忪,却不得不认命,她掀开被子下床,照常洗漱。
照常赶公交,照常看见李清川,照常一起上学。
李清川在公交上和她说,放学等他,有惊喜。
陈娴背靠着椅背,听罢点点头。
时钟嘀嗒嘀嗒,飞鸟划过天空。
傍晚,陈娴站在校门口,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最终,她叹口气,不再停留。
一个晚上,李清川都没来找她。
陈娴头一回没在看窗外。
她看着不再弹出消息的手机,将手机锁了屏,盖上被子,尝试入睡。
李清川没有来学校。
一个上午都不见人影。
陈娴一个人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李清川?”陈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疑惑出声。
“喂?您好,可以麻烦您来一趟中心医院。”
陈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霎时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了。
甚至站在病房外时,她都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李清川父母离异,没有人愿意带走他,于是,每个月父母两人都各自给点生活费就这样准备耗到他十八岁。
李清川的奶奶就在她身边。
头发黑掺白的老奶奶哭的稀里哗啦。
他遭遇车祸,被撞倒在大马路上。
听说是因为不知道做什么太着急了,所以跑的动作飞快,刚好又有一位不负责的司机闯了红灯。
李清川还在昏迷,陈娴想不明白,明明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醒来。
陈娴上前,坐在奶奶身边,手抚着奶奶的背,安慰奶奶,“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奶奶,还是自己,又或者,两者都有。
奶奶是李清川的紧急联系人。
而陈娴,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给她。
妈妈打来电话,“阿娴,天暗了,回家吧,妈妈在医院下面等你。”
陈娴说,“好。”
只是说出口,她自己都吓一跳。
无他,声音因为没有进食水和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变得嘶哑。
陈娴拍着奶奶的后背,告诉奶奶自己的电话号码,“奶奶我先回家了,如果有事就打我的电话好吗?”
奶奶没再掉眼泪,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陈娴有些担心。
但妈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她只能回头再看一眼奶奶的状况后走到医院下面。
“我们回家吧妈妈。”
妈妈打开车门,陈娴顺势坐了进去。
“妈妈,我明天还想过来可以吗?”
妈妈眯着眼笑,看着后视镜里垂头绞着手指看不清神色的女孩,问:“是很重要的人吧?”
陈娴怔了一下,撅嘴反驳了妈妈的说法,“也没有很重要,一般般吧。”
“可以,”妈妈看破不说破,点头同意了青春期孩子的要求,又道,“不过不能太晚回家哦,到时候妈妈来接你。”
“好,我知道了。”
几乎是一放学,陈娴就收拾好书包。
急冲冲赶到中心医院。
奶奶并没有打过电话,陈娴将手机开机。
“奶奶?”准备坐上电梯的陈娴,在电梯门一打开看见里面的老人后愣住。
奶奶有些吃力的扶了扶老花眼镜,恍然大悟,“是你啊小娃子。”
见奶奶状态良好,陈娴问:“李清川怎么样了?”
“他啊,命大,现在刚刚醒来。”奶奶脸上浮现庆幸的神情,全然不见昨天的悲伤,“小娃子你可以去看看他,不过要安静一点,医生说他还需要好好休息。”
“好。”
上了电梯,走到病房门口,陈娴松了松握紧的拳头,她呼出一口气,踏了进去。
“李清川。”陈娴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快要听不清的呢喃。
但还在病床上的少年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这呢喃。
于是,两双琥珀色眸子对视。
时间骤停般,陈娴脑子嗡嗡作响。
他醒来了,真好——
看清李清川慢慢蠕动的嘴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陈娴就静静的等他开口。
陈娴想过他会说的好几种话,只是没想到的是,真正听见后她的心脏就和要炸掉一样。
陈娴瞳孔骤缩,手不自觉攥紧,指甲掐在肉里,疼痛什么的完全感觉不到了。
“你是?”少年头上还绑着纱布,他眼神里的疑惑和语言上的好奇无一不化作利刃挂在陈娴心上。
陈娴眨了眨莫名干涩的眼睛。
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