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初三模拟考,高中调休,顾钰轩难道在家一次。
顾诺背着书包一脸疲惫地走出房间,看见顾钰轩在喝茶。
“喝茶?真老头。”顾诺在冰箱里拿了瓶汽水,坐在他旁边。
“起床喝汽水,新颖。”
“你不去那什么破学生会开会吗?”顾诺记得学生会总是一堆破事。
“我用omega的借口把会长辞退了,当然也埃了批评。软磨硬泡了很久。”
顾诺没说话,靠着沙发上双手抱胸的闭目养神。
“突然觉得时间好快,你也要中考了。”顾钰轩对顾诺说到,俩人在下半年都长高了不少,顾诺现在刚好到了顾钰轩的鼻子。
顾诺现在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还是有些吃力,刚刚够到线而已,而顾诺本就是懒散的性格,不愿意死记硬背地去背知识点,所以文科老是提不上去。
”害怕吗?“
”怕什么?“
”怕考不上,怕考完之后的分数和自己不一样,怕朋友们都去了自己理想的高中,而自己留在原地踏步。那种被抛弃感,你不担心吗?“
顾诺没说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老师劝她多刷题,劝她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要她把浮躁的心收起来,既然学了就要好好学。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老师烦,多管闲事,从来没有把老师的训话放在眼里,出了办公室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我没朋友,自然不怕这些。”顾诺淡淡地说到,在班上她很受欢迎没错,但她确实根本不在乎别人。
顾钰轩笑了笑,没再说话。
”成绩好还省了挺多麻烦。“
顾钰轩成绩很好,还没中考就直接去高中竞赛班上课了。中考去是去了,只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快去考试,别迟到了。”
顾诺撅了撅嘴就吃了几口面包走了,剩下顾钰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这种闲下来的生活对于顾钰轩来说还是不能适应,每天的生物钟五点准时将他唤醒,那是他往常上外语课的时间,但是他除了望着天花板什么都不能做,现在晚上更是在床上翻身个不停,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买褪黑素。
“苏湛,我能出门吗?”
顾钰轩像往常一样问到,从小到大他每次出门要么苏湛陪着他,要么就是要提前打报告。
实际上顾承天早就告诉苏湛以后不用再限制顾钰轩的一切行动,但顾钰轩就像把那些规矩放进潜意识里一样,不敢随便预约。
顾钰轩当然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会过多的被限制,可当他穿上鞋踏出门时,他总会觉得心虚和不安,如果这时有任何一个人和他对视,他就会在心里打退堂鼓,要是那人开口问到顾钰轩会去哪,顾钰轩就会将刚刚穿上的鞋脱下,自暴自弃地躺回房间将脸埋到被子里狠狠地砸床。
“少爷,我想您应该有自己的主张。”
顾钰轩抬头看着苏湛,他原以为苏湛会问他要去哪,就和往常一样。
“苏湛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软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可是少爷,您不觉得您现在正在被所谓的规矩限制吗?”苏湛自然是希望顾钰轩能够自己走出去,能够自己克服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但是很显然顾钰轩已经被条条框框给束缚住了。
他现在所需要的是破茧,成功了他就是蝴蝶,输了就是死路一条。没人会帮助他剪开一道口子,他只能靠自己。
”少爷,没人会告诉您未来该怎么走。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方法,而是他们说的未来是他们的,不是您自己的。未来的路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所以没人能告诉您一个正确并适合您发方法。能够为您自己指路的,永远只有您自己。“
顾钰轩没有说话,靠在沙发上思考着苏湛的话。
迄今为止,他学习的意义是什么呢?
家里有公司,是富三代,不管他的学习如何,只要大学毕业就会有工作。哪怕是不工作都会有花不完的钱,他不需要靠学习翻身。
那为什么不学一些自己想学的呢?
可是自己想学什么?他没人任何兴趣爱好,因为他什么都学过。从乐器,绘画到舞蹈,甚至是各国语言,他通通学了个遍。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了没有目标,没有理想的学习机器。
现在他被宣布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是那所谓的自由思想早就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被磨灭了,他早就做不到去思考未来的意义了。
”苏湛,母亲她在家吗?“
顾钰轩想跟白媛谈谈。
作为母亲,她的母爱表现出来的部分不多,但大于顾承天。顾钰轩不觉得跟她谈论这种事情是好事,但既然有血缘关系,哪怕只是当听众也没关系吧。
”抱歉,我不知道。“
苏湛只负责顾钰轩,除非顾承天特别嘱咐,其他人的事情他一律不管。而且他也没有看见白媛是否回来,如果看见了自然会告诉顾钰轩的。
顾钰轩敲了敲白媛房间门,门是半掩着的,轻轻一碰就推开了。
里面没开灯,由于是白天,光线不算暗。顾钰轩闻到了隐隐约约的酒味,不像是信息素。
就像白媛时有时无的关心一样,顾钰轩对白媛不了解,只知道她爱玩,喜欢喝酒,尤其是酒吧和游戏厅。
“母亲,您在家吗?”顾钰轩没有踏进房门,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如果没有允许,他是绝对不能进入别人的房间——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很显然白媛喝醉了。
“轩轩,来陪陪我吧。”
那是白媛的声音。
顾钰轩走进去,看见地上到处都是酒瓶子和易拉罐,白媛坐在地上,手边还有几团捏皱的纸团。
“您怎么了?”顾钰轩轻轻坐到白媛身边,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顿时有些心疼。
他从小到大没有见过白媛的眼泪,今天还是第一次。
就好像在他印象中,母亲就是一位除了笑容什么都没有的人,永远只有开朗的一面。但长大了就知道母亲其实也很累。
“轩轩,轩轩……”白媛抱着顾钰轩的脖子就开始哭起来,将眼泪蹭到他身上,卸下防备似的抱着自己的儿子大哭。
她的确是醉了,但她也知道不应该把自己的压力给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这是传播压力,是不负责。
可她的确只是想找一个人诉苦罢了。
顾钰轩不知道怎么办,用手试探性地拍了拍白媛,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白媛的哭声堵住了他的嘴。
白媛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用手背抹去眼泪,仍然泪眼朦胧地看着顾钰轩。她伸出手摸着顾钰轩的头笑道:“原来我家轩轩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如果是往常白媛说这些话,顾钰轩只会觉得尴尬,可当他对上白媛泛红的眼睛时,只觉得心痛。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跟我说说吧。今天放假,您想说多久都可以。”
白媛不出声,看着自己造成的满地狼藉感到沮丧。
“轩轩,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答应我,一定答应我。”
白媛说完之后就垂着脑袋走出去了。顾钰轩看着她歪歪扭扭连直线都走不好的背景,心里五味杂陈。
他也坐在白媛刚刚坐的位置,想尝试着去感受白媛的心情。
刚刚坐在这一言不发,看着到处都是的酒瓶的时候,母亲会是什么心情呢。
他捡起滚到床底下的纸团,捧在手心里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向快快乐乐生活的母亲变成这样子的呢。
癌症晚期的判决书,死神的邀请函或是亲人去世的消息,每一样都很有可能,因为这些都是生活中必须经历的事情。
怀着面对现实的心打开了那张纸。
没人能够一直活在无忧无虑的世界里,谁也不能。
【因男方顾承天出轨致使夫妻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现经夫妻双方自愿协商达成一致意见,订立离婚协议如下:夫妻双方自愿离婚,儿子顾钰轩和女儿顾诺由父亲顾承天抚养,并且允许女方白媛随时来探望孩子。夫妻共同财产全部留给女方,并且直至女方找到稳定工作前,男方提供每个月三十万的生活费。】
这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在最下面顾承天已经签字了。
顾钰轩不明白为什么平时恩恩爱爱的俩人,突然就离婚了。
明明顾承天眼里除了白媛谁都没有,他对白媛甚至超过了对自己孩子。
生活总是充满着未知,当头一棒实乃常有之事。
顾钰轩将房间门关上,低着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避开任何有可能的目光——即使他根本就不知道身边是否有谁在看着他。
回到房间,他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里面装载着虚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感到伤心?
明明自己的家庭就要解散了,就要解体,他就要变成单亲家庭,这本是一件伤心的事情,一件让人伤心到极点而不可自拔的事情,为什么他的心中却毫无波澜,像一滩泉水。
顾钰轩摸着自己的胸口,跳动着的,新鲜而又有活力,他还是有鲜活的心跳。
难道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早就不知人情冷暖的冷酷机器?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呢,他还会笑,还会苦恼,还会哭……对的,他还会流泪,难道他现在不是在流泪吗?
顾钰轩摸着自己的脸颊,几乎是祈求着能从什么摸到什么液体,温润的也好,冰冷的也罢,只要有什么能够证明他还能流下眼泪就好。
可现实是,什么都没有。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想在朦胧中找到一处清晰来作自己的归宿,但向前扑,怀中仍只有空无一物,好像曾经是他的,现在被偷走了,又好像从来不是他的,不过痴心妄想一场梦罢了。
就好像他不知道身处何地,不知道未来也不知道过去,出生就是一张白纸,跌跌撞撞走来之后,变得什么都不像,可这个社会规定了他必须像什么。有人说他是白纸,有人说他是垃圾,他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所以,他们说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定义的法则是别人规定的,并不是他必须自我去遵守的。对其他人唯命是从的是狗,不是他。
潇洒话很多,潇洒的人却不都说得出潇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