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流,日子是用手指掰着过去的,细数下来,我们离还清债务的日子还有一月有余。
这日,十里香像往常一样开张,张桐和钱来哥打开了门,我和宓语正擦着的楼梯的扶手,却忽闻对面街道一阵鞭炮齐鸣,锣鼓鸣天,我们正诧异着,只听一声浑厚的吆喝声:“来来来,大家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今儿日我们千里醉正式开业,有三大福利!这第一大福利便是:前十位的客人登记入店,随便吃不用付一分银子!这第二个福利是:今日到店客人每一桌本店都免费奉上我们的招牌菜,第三个福利就是今日的茶酒一律免费,一律免费!你们没有听错!希望各位相亲父老奔走相告!”
这一豪言放出人群皆是高呼雀跃沸腾着,大家争先抢后地挤进店里:“我要进去,我先来的!”“你让让啊,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挤什么挤!”……顿时,这名叫千里醉的楼前门庭若市。
“发生什么事,为何外面这么吵?”香香姐,手执圆扇,步步生莲从楼上盈盈走来。“香香姐”[女声]“香香姐!”[男声]
“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愣着做甚?”
“香香姐,你可来了!你看你看!对面新开了个酒楼!”钱来手指对面愤愤说道。“哦?”香香姐语气轻佻似有几分不屑,她美目盼兮,目光落在那牌匾之上,朱唇微启:“千里醉?”她眉头微微一皱。钱来见此更是义愤道:“香香姐,这千里醉委实过分!开业第一天就说什么前十的客人不用花一分银子随便吃,还说什么酒水一律免费,这不摆明跟我们作对吗?明晃晃的来抢生意嘛是不是?”
香香姐松了眉头,眼神飘忽不定,钱来见香香姐没反应,便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句:“香香姐?”钱来见香香姐还是没有应答,有些急了:“香香姐,您倒是发句话啊!”
香香姐终是回过神来,她神色一冷犹如那冰镇鲤鱼的冰块一样散发着寒气,她淡淡地说了一句:“静观其变,千里醉如此做派,怕是撑不过几日,现如今,你们该做什么便与平常一样做。”说完便转身离去,余下几人皆是喏了一句。但我怎么看香香姐离去的步伐,并不像她下楼时那样坚定沉稳,有恃无恐。
千里醉的噱头无人不为之心动,人们争相前往,我们便在十里香门口放了张桌子坐成一排,看着对面门前的人头攒动。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客人呆头呆脑地进来了。赵桐立马笑眯眯地一甩肩头的抹布:“这位客官快快进来,想吃点什么,还是喝点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如果你想要我们推荐什么菜的话,我们也可以向你一一介绍我们的菜谱。”
只见那客人连忙摆头摇手:“不不不,不不不,我就是有些口渴,我一家老小都在对面排着队呢,只是等的太久了,我那小儿子有些口渴,所以我便过来讨点水喝,能不能给碗水喝呀?兄弟?”满脸盈笑的赵桐听此瞬间就敛了笑意换上一副冷漠脸,十分不情愿的给他倒了一碗茶水:“喏,你这碗用完了,记得还回来。”
“哎哎哎,是是是肯定会还回来的,谢了小兄弟,嘿嘿。”那人高采烈地接过碗连连点头。
但那人走了过后,钱来一个手刀劈在赵桐头上:“你怎么回事儿?别人说要点水喝,你就给人家倒茶呀,他又不是来吃饭的,你就给他倒茶,我们的茶水都是白白得来的吗?而且什么叫喝完了拿回来你觉得他要是拿不回来怎么办?你赔呀?你问过老板娘了吗你就擅自主张?”
面对钱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赵桐双手捂住头委屈巴巴地说:“他不是说他小儿子渴吗?我就想起我小时候饭吃不上,有时候水也喝不上,口渴的滋味,我是受过的,所以我觉得能给别人一口水就给他吧,因为他可能是真的非常需要啊……”
赵桐这么一说,钱来动了动嘴皮子也没有再说什么。
原本以为千里醉的活动最多不超过五日,没想到他们生生拉扯到七日,而且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期间他们以各种优惠,各种惊喜,各种噱头来吸引客人。总之,我们十里香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千里醉的敌意。他们的做法显而易见。就是使我们十里香寸草不生,对我们赶尽杀让我们绝逼上绝路。
比起来者不善的千里醉用这种恶毒的策略挤兑我们十里香的缘由,我们更好奇的是对此事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香香姐的态度。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赵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感慨道。“你说什么奇怪?”宓语也拿起桌子上的瓜子磕着问道。
“当然是香香姐呗,你什么脑子,猪脑子吧!这么笨!”钱来把瓜子盘拽到自己面前一脸鄙夷地看着宓语。
“你!”宓语气愤地一甩瓜子皮,站起身来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向钱来。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不一致对外反而内讧这样好吗?”杨哥抱着双臂打断了欲破口大骂的宓语。
宓语涌到嘴边的一股子话生生地咽了下去:“算了,我不跟你吵。”宓语双手环胸又坐了下来,头偏向一侧不去看钱来。
“杨哥你来了。”赵桐问道:“杨哥你不是在后厨帮忙吗?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还不是千里醉嘛,咱们酒楼多少天都没来客人了,我在后面帮什么呀,也没什么好帮的,然后就想到前面看看,现在是什么个形势。”杨哥也拉了一把凳子围了过来。
“哎,说的也是,这多少天了,楼里都没进半点银子了。”钱来赞同地出声附和道。
“而且我觉得香香姐最近几天确实很奇怪,按照香江姐的个性肯定会带领我们过去给他们个下马威,但是这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香香姐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奇怪了。”杨哥摸着他刚刚长出来的一点胡子说道。
“杨哥,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是,对于这一点十分好奇,我甚至是想了各种理由,但都说不通。”赵桐有的没的用手指摩擦着自己的下唇。
“那香香姐不想办法,我们要不要想点办法?或者我们直接去对面去看一下怎样,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宓语开口问道。
“但是香香姐都告诉我们要静观其变了。”赵桐言道。
“静观其变,静观其变,这都多少天了,还要这样等下去吗?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我们酒楼就要歇业了呀。”宓语有些不耐烦,这么天多的等待让她像油锅里加了水一样炸裂。
“宓语妹妹,你不要着急嘛,这件事还得要从长计议,毕竟香香姐都没有发话,我们也不好擅自行动,你这个想法说的好听的便是刺探军情,说的不好听的话就是打草惊蛇。或许香香姐有她自己的想法呢?”杨哥拍了拍宓语的肩膀以表安慰。
我其实对宓语这种对十里香紧张兮兮的行为不是很理解,因为酒楼要是停业了的话,我们不是就不用还清债务不就可以离开了嘛。
我们的探讨最终无疾而终,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这是千里醉开在我们对面的第九日,没想到这一天早上我们店里来了一位客人,一位“难能可贵”的客人。
缪江影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手下,若非她开口说话,我们皆以为她是个男子。
缪江影身材高挑秀雅,身着墨兰色丝缎华服,上边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袖子和下摆又是雪白滚边和她头上的白玉簪子交辉相应,一手纸扇立于胸前,上面只是简单地用笔墨画了些青山云雾,但那红色的印章落款就体现了它不菲的身价。
她生的十分俊美,有男子的俊俏,有女子的美艳,二者皆在一张脸上就可谓是迷惑众生了。
“各位,打扰了,我是对面千里醉的老板缪江影,你们可以叫我缪老板,今日我来是请各位到我们千里醉一聚的,前几日楼里忙得很,实在抽不出身,今日总算得了闲空,故而登门拜访,不知几位可赏个脸?”缪江影手握着纸扇作揖十分谦虚的模样,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却又十分为难,大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皆是面面相觑。
我们正在这儿发愁着呢,楼上传来的一声女声倒是把我们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呦,今儿日倒是来了位稀罕客,赵桐钱来你们杵着做什么,还不赶快上壶好茶招待着,莫失了礼节让外人说了去,这可不是我们十里香的待客之道。”
缪江影直起了身,嘴角挂着笑看向款步姗姗的香香姐,虽然缪江影掩饰的很好,但是我还是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别样的情绪。
“缪江影?”待走近后,香香姐这才看清了来者的脸庞。“师姐。”缪江影点点头应道。众人皆一吸口凉气。
“师姐?怎么是师姐呢?”
“从未听香香姐提起过啊?”
“哇,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边的人皆是小声地议论纷纷,可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们二人的对话。
香香姐蹙着眉:“你终是找来了。”
缪江影:“师姐你该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