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桐的面容也凝重起来,他似乎不想说可又拗不过宓语迫切渴求的眼神,他没能忍住:“这事儿说也话长,我就长话短说。”赵桐看向远处,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孟辛原本是王师傅的打下手,工作一直勤勤恳恳没出过什么错误,王师傅对她很放心,只是有一天,王师傅在忙的时候肚子突然一阵绞痛,便说让她帮忙照看下,他马上回来,结果王师傅去了很久都没回来,那边又催得紧,于是孟辛便不顾嘱咐,操起了火,孟辛做的菜与王师傅大径相同,只不过在一道菜里她用了胡椒粉,而那位客人注明不要放胡椒粉,结果那位客人差点因为窒息而死。”
“啊?这么严重”宓语双眉紧蹙紧着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后来,那位客人是王师傅的旧相识了,但是这差点出了人命的事儿放在谁身上谁也不能轻易释怀吧,王师傅两次三番登门道歉,十里香也赔了一大笔钱财,这事儿才被压了下去。而孟辛自然是留她不得。”
宓语怎么想不到事情原来是这样,赵桐又接着说道:“那时候孟辛头都磕破了两三回,王师傅和香香姐都坚决让她走,但她在一直苦苦哀求,说她上有年老行动不便的奶奶,下有正在念书的弟弟,还有怀孕五个月的母亲和瘸了腿的父亲,她一家子都要靠她来养活了,她怕离开这里再也找不到活,那么她一家也活不成了,即使说得楚楚可怜,香香姐还是没能动容。那夜里下了场大雨,孟辛一直在门外跪着,第二天要不是送去医治送得及时,不然她的这条命也就丢了。”
“啊?怎么这么惨啊”宓语的眉头自从赵桐开口后就再没松过,这时候都成为了三条明晃晃的川字了。“是啊,香香姐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王师傅再怎么不同意,她也是把孟辛留了下来,当然她自然不能再做打下手的活了,孟辛醒来也万分感谢说自己什么活都可以做,只要不让她离开就好。就这样孟辛留了下来,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
宓语神情复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大家都沉默着。
“谢谢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宓语抬起眼帘对赵桐说,“天色已晚,我和妹妹要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赵桐点点头,收拾了篮子,把篮子放回了原处。“好。你们回去小心一些。”
我和宓语走在石子路上,月光照在院中,如水一般清明澄澈,我不禁抬起头望向那轮明月,心中感慨万千。
明月照亮大地,它却身处黑暗之中。
今日起早,天就着了灰蒙蒙的一层乌云,杨哥抬起头看了看天,对我们说:“今日怕是有一场不小的雨啊。”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我们还在厨房备菜,天就轰隆隆地传来一声声巨响,宓语吓得捂住耳朵大叫一声,我们皆被她的一嗓子吓得够呛。宓语连忙跑到我的背后紧紧抱住我,我看的出她是打从心底里的害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情的宓语。
顺着门看着门外的那片天空,几道紫色的闪电穿梭在乌云之中,偶尔划过天空,带来一瞬的光亮。
“今天怕是没什么客人上门了。”王师傅停下了手里的活,这时候香香姐也踏入厨房,她今儿披了件长衫,“今儿的雨怕是下得久,大家都先去歇息吧。”
点点雨滴啪啪落在石板上,我们几个点点头,趁着雨势还未作大急忙跑回自己的小屋。进了屋,倾盆大雨便如约而至,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宓语早已被吓得钻进了被窝裹成一团,瑟瑟发抖。我和翠儿姑娘先是把门窗都关的紧紧的才放心到床上。
外边的风声如同妇人凄厉的哭喊声,摇曳着门窗吱吱作响。我钻进了宓语的被窝,宓语一把抱住了我,十分用力的抱,被她抓住的地方隐隐有些疼痛。
我环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雷声作响是十分骇人不错,但是宓语的反应太过激烈。
过了好久,我的耳边传来宓语平稳有力的呼吸声,我心里也稍稍安定下来。
外边的雨下得天昏地暗,风声虽然小了些,但闪电依旧时有时无地劈下来。到了午饭的时间都不见小,我都感觉这一天怕是要被困在这方小屋之内了。
宓语醒了,是被饿醒了。天上终于不打雷了,但是雨势却不见小,“难不成我们要饿死在自己的被窝了?”宓语又裹紧了自己的被子,双目无神地看着紧闭的门。
片刻,门外出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谁啊?”宓语见此,一溜烟地从自己的被窝钻了出来,她开了门,一阵风吹进来她差点没站稳,幸好门前的人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来者是刀疤李。
刀疤李穿着一身蓑衣,但都被雨水浇灌得**的,像小河一样的流水从他脸颊旁淌下,浸湿了他大片的衣领,他忙抹去了眼睛上的水,把一手的木制的三层饭盒递给宓语说:“怕你们饿着,把饭给你们送来了。”宓语眼眸充满着感动:“哇,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宓语接过来,却一时拿不动便放在了地上。
宓语还有话要说,但是刀疤李却不给宓语这个机会,一句:“我走了”便把门关上。宓语感慨一句:“这人做事真是干净利落啊,就像一阵风一样地来又像一阵风一样地去。”
翠儿姑娘也下了地,大家齐心协力把饭盒抬到了桌子上。把盖子打开,饭菜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居然有肉!王师傅良心发现了吗?哈哈!”宓语惊叫道,还未等把肉拿出来她便拿起筷子夹起来一块放进嘴里:“好吃!好吃!”
吃饱喝足过后,外边的雨声倒是小了些,一种潮湿带来的湿热也弥漫开来。
大家又睡了一觉,待醒来的时候,天空终于放晴。
大雨把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连石子路上的石子都变得晶莹剔透,煞是可爱。空气变得格外清新,抬起头望向天,出现了我从未看见的东西。
宓语见我盯着看了许久,不禁出声关切道:“看了那么久的彩虹,你脖子不酸的吗?”原来它叫彩虹,我惊喜地转过头看向宓语,又指指彩虹。
没想到宓语一脸严肃拍掉我的手指,我捂着自己的手指,奇怪地看向宓语,宓语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龙尾划天,不可指也。非晚,以后切记不要再用手指指着彩虹了。”
我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是从宓语的表情中可以得知这么做是不大好的。既然宓语都说不大好,我就不去做是了。我点点头。
两天过后,我们迎来了非常非常忙碌的一天,因为今天有许多装着菜和肉的车停在我们的院子里,因为明天就是那个什么少爷和小姐的喜宴了,所以今天开始就要准备明天的菜式,还有十里香的布局了。
我们被分为两处,一处在厨房帮忙备菜,另一处和香香姐一起挂条幅。很荣幸的是我和翠儿姑娘跟着香香姐布置十里香。
“这朵大红花挂在这边,不是这,再靠右一点,对对对,就在这别动了。”香香姐扯着嗓子指挥着,我和翠儿姑娘便拿着别的花递给那些工人。
有时候我都感觉香香姐要被气炸了,但她总是能在即将崩溃的边缘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继续积攒着怒气。
十里香今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没想到的是周全也来了。可能是因为这是本县为数不多的一桩大喜事儿吧,所以县令也跟着凑着热闹。
“呦~是什么风把县令大人都吹来了呀?”香香姐待人真是有着不同的面孔呢,对待我和宓语趾高气昂的,对待王师傅敬之以宾,对待县令又是笑语相迎,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她了。
“自然是西‘喜’风”周全手执一把纸扇,扇柄坠着一颗晶莹碧绿的珠子。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锦衣,外罩黄杉刺着白鹤祥云,袖口领口都以黑丝为边,他一头秀发用金黄的发冠束之,散落一些墨发垂在脑后,耳鬓边各有一缕碎发。
整个人十分器宇轩昂,俊美非凡。
“呵呵~官大老爷真是会说笑呢,我们十里香还未布置完全,让官大老爷见笑了。”香香姐用圆扇遮住自己的嘴巴,露出一双笑眯眯眼睛,眼波流转似是一汪秋水。
“老板谦虚了,虽然这布局尚未成型,但也可见一窥,甚好甚好。”周全应道。“香香姐,你看这边应该挂字墨还是纸蝶好?”那边的一个工人实在拿捏不准向香香姐问道。
“官大老爷,妾身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相陪甚感歉意”香香姐欠了身,周全忙回道:“不妨事不妨事,是在下打扰了,在下自己走走便可,老板先忙要事打紧。”
“非晚,不如你先陪陪官大老爷四处走走吧,切莫怠慢了官大老爷。”香香姐笑盈盈地对我说,我虽然诧异,但还是点点头。
周全眸如星,我并不理解他眼底的喜悦之情,“如此一来,麻烦非晚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