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好些了吗?”
宋念稚刚恢复了一些意识,就听见一个细弱的声音说道。
宋念稚想起身,才感觉自己身子乏力,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趴在床边的小女孩儿想过来搀扶她,候在一旁的丫鬟翠喜连忙制止。
“三姑娘,奴婢来就行了。”
福珠扶着宋念稚靠在床头,拿了个垫子给她靠在背后。
宋念稚缓了缓神,许是因为病了,脸色苍白,原本妩媚娇艳的脸多了些弱柳扶风之感。
她露出一抹笑,望向靠在她身边的宋玉鸾,说:“娘亲没事,鸾儿可吃过了?”
宋玉鸾还没说话,福珠就说道:
“三姑娘在这已经守了一个时辰了,说什么也不肯先吃饭。”
宋念稚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说:
“乖鸾儿,饿坏了吧,你这孩子以后先用饭就是了,不用等娘亲,福珠,摆饭吧。”
宋玉鸾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娘亲,鸾儿还不饿,可以等娘亲一起吃饭的。”说完愈发依恋的将小脸靠在娘亲身侧。
她觉得娘亲今日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但她喜欢和娘亲亲近。
宋念稚抚了抚宋玉鸾细软的头发,对这个孩子只觉得亏欠。
宋玉鸾并非她的亲生孩子,而是她的养女,是她上香途中捡的孩子。
当时宋玉鸾不过3岁,小脸脏兮兮的,只露出一双警惕又明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就戳中了她的心,也就带回来养着了。
捡到她时她已经记事,知道是母亲给了她安稳的生活,因此一直都格外的懂事,也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真心对宋念稚的人。
宋念稚是当朝刺史的庶女,一双眼睛生的妩媚多情,肤若凝脂,美则美矣,看起来却不甚庄重。
这相貌若是生在秦楼楚馆,必定让人惊艳,可是在世家贵族当中却显得轻浮。
尤其是刺史家风严谨,宋父奉行女子理应贤良恭顺的理念,对她尤为不喜。宋念稚也知道父亲不喜自己的长相,因此平时里总是穿的很素净来掩饰自己的美貌,和母亲谨小慎微地在宋家大夫人手底下讨生活。
宋念稚16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当朝侍郎明玄祁做续弦。
明玄祁的发妻是她的长姐,宋家的嫡长女宋月瑶,二人成婚七载,举案齐眉,情谊深厚。
与她不同,长姐宋月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素来享有盛名,后来长姐因难产去世,明玄祁本不欲再娶,但宋父舍不得这门姻亲,再加之宋夫人担心下人照顾不好宋月瑶的3个孩子,几经劝说,明玄祁才同意在宋府挑一个女儿做续弦。
这看来看去,宋夫人就挑中了宋念稚。
一来宋念稚长相妖娆,是明玄祁最厌恶的类型,明玄祁不会对她太过宠爱而忽略了宋月瑶的孩子。二来她性情软弱单纯,不会暗中害人,更不会那些个勾引人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宋念稚最看重的母亲陈姨娘还捏在宋夫人手里,不怕她有二心。
各种考虑之下,才将刚刚16岁的宋念稚嫁给了当时刚刚丧妻一年,年满22的明玄祁。
人人都道宋念稚好命,一介身份低微的庶女,竟能够嫁给当时仕途正盛又人才品貌俱佳的明玄祁,宋念稚虽然并不贪图这些,但到底也是感恩的。
宋念稚天生就喜欢孩子,对明玄祁和长姐的三个儿女也是视如己出。
可是大姑娘明娴当时已满8岁,无论她怎么亲近明娴都不喜欢她,小一些的两个孩子是一对孪生兄妹,当时还不满1岁,李念稚是真的将他们当成了亲生孩子,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呕心沥血数十年将他们养育成美名在外的世家公子和小姐,自己落到晚年却一身的病痛。
可是最后呢?3个孩子大了之后没有一个感念她的好。
还有明玄祁,宋念稚知道自己的丈夫对长姐用情至深,她没想过要得到丈夫宠爱,只是想着好好照顾夫君和长姐留下的几个孩子,再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可是明玄祁这个机会都不给她,他明知道宋念稚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却因为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不能全心全意对宋月瑶的孩子,竟然对她用了药,让她无法生育,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但让宋念稚更恨的是,她的母亲得了急病临死之际,明玄祁因为怕影响她照顾当时风寒的明锦川而隐瞒了这个消息,等到明锦川烧退了,宋念稚才知道,错过了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叫她怎么能不恨?
这一世回来,她只想好好照顾鸾儿,离这狼心狗肺的一家人越远越好。
以前,明玄祁一直以她年级小为由不肯与她同房,那时她还满心感动,即使后来两人感情好了一些,同房也很少。
宋念稚一直生不出孩子,以为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对明玄祁更加愧疚,直到遇到宋玉鸾,瘦瘦小小一个小女孩儿,就像她日思夜想的女儿。
明玄祁自觉对她亏欠,对于她收养一个小乞儿的事情没什么意见,只是宋玉鸾太过懂事,宋念稚难免忽略了她,叫她受了许多委屈,后来更是听信了明娴的鬼话将她所嫁非人。
就算这样她也不曾怪过她,临死之际只有她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这一生,将所有的好都给了不值得的人,却唯独对不起自己和身边真心待她的人。
这一次她不会再那么愚蠢了。
只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眼下还是要将身体养好。
此时已是她嫁过来的第8个年头,她本就体弱,又忧思过度,这几年身体愈加不好。昨日她一直等明娴回府等到深夜,导致感染了风寒。
“夫人,大姑娘这次也太过分了,根本不将您的话放在心里,连累您染了风寒,也不见她来看一眼。”
福珠心疼自家夫人,忍不住说道,一旁的珍珠推了推她,示意她少说两句。
平日里夫人总不让她说大姑娘的不是,这次是她实在忍不了了。
谁料这次夫人竟然没有制止她,只是淡淡地说:“随她去吧,她是喜欢三皇子还是什么旁的人,都与我无关,她的事自有她爹替她把关,轮不到我一个外人说什么。“
福珠和珍珠听到这话顿时一愣,夫人这话是将自己与明府割开了。
两人以为夫人是被大姑娘的忤逆伤到了,说的是气话,夫人怎么可能不管大姑娘。
宋念稚笑了笑,没有解释。
三皇子并非良人,想娶明娴不过是为了拉拢明玄祁夺得皇位,明娴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还因为宋念稚的劝说和阻拦对她心生怨恨,屡次挑拨她与明玄祁的关系。
最后,她不顾名节如愿嫁给了三皇子,可是她得到了什么?三皇子妻妾成群,无情无义,一屋子的女人都是他向上爬的工具,不仅毁了她自己的一生,还连累了全府被满门抄斩。
明玄祁自然也看的出来三皇子娶明娴的目的不纯,但是明娴自毁名节也要嫁给三皇子,为了她只能投身三皇子一派,后来三皇子谋逆的事情败露,禁卫军冲到府里,杀了明玄祁,杀了明玄祁和宋月瑶的孩子,杀了整个府里和明玄祁有关的人。
看着满地鲜血,看着月光下散发出冷光的长剑,她竟然感觉到了解脱。
她这几十年,全心全意为这个家奉献,却得不到一丝感恩,还害了她的女儿玉鸾。
既然她的真心无人在意,那这一世她不会再管任何事。
她一定是要与明玄祁和离的,玉鸾也必须跟着她,只是她如今无依无靠,也没有自己的积蓄,明玄祁也不会放她离开。
宋念稚咳了咳,叫珍珠把桌上的那盒金丝软饼拿过来。
“鸾儿,尝尝这金丝饼,是娘亲一早差人去徐记买的,应该还热乎着呢。“
珍珠一顿,金丝饼是二姑娘和小少爷最喜欢吃的点心。
徐记的金丝饼是用蟹黄做的,表皮酥软可口,内陷鲜美甜香,每天限时又限量,夫人每次专门派人买了给小少爷和二姑娘留着,自己都舍不得吃。
宋玉鸾自然也尝过,知道这个点心很好吃,可是她知道二姐姐和哥哥喜欢吃,所以她每次吃一块就不吃了。
她知道娘亲要留给二姐姐和哥哥吃的。
宋玉鸾没忍住拿了一个,鼻尖传来鲜美的香气,她咽了咽口水,双手捧着递到宋念稚面前,用稚嫩的声音说:“娘亲先吃。”
宋念稚心一软,张嘴咬了一点点,宋玉鸾看见娘亲吃了,才心满意足的吃起来。
宋玉鸾吃了一块就不再吃了,说要留给哥哥和姐姐。
“不用留给他们,这些都是玉鸾的。”
宋念稚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地说。
“以后娘亲的一切都是玉鸾的,一个也不留给她们。”
宋玉鸾惊讶地看着娘亲,娘亲也笑着看着她,娘亲身上淡淡地香气传进她的鼻尖。她愣愣的点头,觉得今天娘亲的怀抱好温暖。
哥哥和姐姐对娘亲不好,娘亲一定是讨厌她们了!
她觉得有点愧疚,因为她很开心娘亲是她一个人的了。吃完饭,娘亲还要跟她一起睡觉,宋玉鸾觉得今天简直像做梦一样。
宋念稚本是不想留玉鸾在和她一起睡的,怕过了病气给她,但看着宋玉鸾依恋又惶惶不安的模样,她也不忍心叫她一个人睡,何况她也想女儿了。
3年前,明玄祁就与她分房睡了,理由是公务繁忙,下人们也见风使舵,明面上对她恭敬,暗地里嘲笑她不得宠。好在明玄祁虽然对她冷淡,却还算尊重,府里也没有其他妾室。
“娘亲,你现在还难受吗?”
宋玉鸾躺在娘亲暖暖的被窝里,糯声问。
宋念稚面朝她侧躺着,宋玉鸾能看见娘亲浓密的睫毛和妩媚多情的眼睛。
宋玉鸾在心里小小的吸了一口气,娘亲可真好看!
从她第一次见到娘亲就觉得娘亲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尘来救她了,后来娘亲的眼睛里总是有愁绪,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可是现在,娘亲的眼睛里有光亮。
“娘亲好多了,玉鸾早些睡,明天娘亲教你女红好不好?”
“嗯!。”宋玉鸾乖巧的闭上眼睛,宋念稚用手轻拍着哄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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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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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个世界:她是心头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