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刺客 第2章 少年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桃花扇》，戏唱得精彩，围坐在戏台周围的人们听得入迷，时不时随着人物的台词动作鼓掌喝彩，一本终了，台上戏子鞠躬退台，台下观众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掌声 ，齐明扬也跟着听完了整本，在桌上留好银子，跟着一众意犹未尽的观众出了茶馆。

日薄西山，他顺着杨柳街找到了一处包子摊，买了两个包子，轻车熟路地拐进附近的闫家巷。

巷子里藏着一座年久失修的四合院，牌匾早就不翼而飞，门槛缺个角，屋檐碎了一半，另一半摇摇欲坠地在大门上方挣扎，那大门斑驳地点着红漆，铜制的门环锈成了青绿色，与红漆相互映衬，一股破败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齐明扬绕过影壁进了庭院，昨日下了雨，现在仍有些凉意，四角枯死的海棠静静立着，原本养金鱼的大缸没了鱼，缸底积了一层厚厚的泥沙，杂草一路蔓延到台阶与青砖的交界处。

他踩着青苔拉开正房的门，堂屋里空空荡荡，地面却很干净，角落竖着一把新扫帚，显然是新屋主拿来的。东次间窗户紧闭，把屋子映得昏暗，土炕上铺着草席，一床发黄的被褥随意搁在上面。

齐明扬推开窗户通风，抬头的瞬间，抱着顶破帽子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进了门。那男孩见着站在窗户后面的齐明扬，登时惊讶叫喊了一声“哥！”，欢天喜地地往屋子里冲，连帽子都被他扔到地上咕溜滚了几圈。

齐明扬转过身，男孩正好进了屋冲他飞奔过来，他立刻屈膝蹲下，张开双臂把男孩接住，顺带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呆瓜，又去哪里耍了，怎的回来这么晚？”

小青从他怀抱里退出来，眼睛只盯着他手中拎着的两个包子，根本顾不上回答。

齐明扬半蹲着身子，看着他见了包子亮得发光的眼睛，刚把包子拿出来就被小青一下抢过去，无奈笑道：“饿成这个样子，午饭没吃吗？”

小青大口咬着包子，费劲咽下去，“吃了，没吃饱。”

齐明扬了然地点头。

小青父母早亡，他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直到两年前因洛城事变来到金陵。齐明扬看他可怜，时不时地接济他，日子倒也过得去。可小青不肯白受别人的接济，于是找了家饭馆做伙计，干着给人端茶倒水的活。饭馆里生意火爆，伙计们有时午饭吃一半就得撇下饭去干活。

小青自来到金陵便一直住在饭馆后院，几日前金陵下了场暴雨，后院的屋顶不堪重击，竟然塌了一角，他就找了这个院子暂时住着。

齐明扬不定时地看看他，照顾照顾饭馆的生意，得知小青换了住处，就想着哪天有空来转转。

趁他吃着包子，齐明扬起身摸着那床被褥，皱眉道：“小青，天热了，再盖这么厚的被子可不行，我给你换一床吧。”

小青指着窗户，“这窗户不太严实，晚上容易漏风，盖这床正好，等我月底得了钱再换也来得及。”他明白齐明扬是想趁机给他换床好被褥，可他已经麻烦齐明扬太多，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他想靠自己的汗水在偌大的金陵城谋一块立足之地。

齐明扬没再说话，看着小青忙碌的身影，夕阳渐渐爬上他的手指。

遥远的回忆汹涌而来，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场景。

两年前的雪夜，齐明扬又一次在酒馆里喝得烂醉，把兜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他攥着空钱袋走在街上，还没走几步，头痛得像要炸开一样，才蹲下来捂住脑袋，吐了个昏天黑地。

不知从哪钻出个乞丐，一溜烟似的从他旁边飞奔过去，齐明扬吐完直起身子，攥了攥手指，发觉手里空空荡荡，那只红底金纹的钱袋已经不见了。他晃晃脑袋，总算清醒不少，环视一圈，没见着那乞丐的影子。

这时，一个男孩从前面不远处的巷口拐出来，正好与齐明扬四目相对，那孩子见着他，露出个轻松的笑，手里拎着他的红底钱袋，走到他面前。

那是个长得老实的男孩，衣服裤子上打满了补丁，那双弯着的眼睛很干净，让人一见他就能感到安宁。夜色没有侵蚀掉他，反而将他映衬得更加明亮。

那就是小青。

小青眉眼弯弯，把钱袋递给他，“哥哥，以后不要再弄丢了哦。”

两年已过，面前的少年身量拔高，少了稚嫩，那双眼睛却清澈如初，依旧藏着坚定善良。

*

从小青那出来，齐明扬慢悠悠地游荡在街上，侍卫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周围只剩几个晚归的商贩，推着车插科打诨，谈起了家长里短，他们说到兴起处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把各自的心酸悲苦抛到脑后。

齐明扬听着街边草丛里蟋蟀的叫声，不知不觉走到怀王府附近，远远望见府内灯火通明，门口两名侍卫持刀而立，与石狮子并立，门外一趟马车横在路中央，朱漆大门敞开，内里人影走动，像是来了什么客人。

他心下生疑，加快了步子，一进门口，管事郭福来立马迎上来，“主子您可算回来啦，偏厅燕王正候着您呢！”

桃源厅里，燕王齐明澈双手负后背对门口，立在那幅皇帝赏赐的《淄水行舟图》前，听到屋外拐角处响起脚步声，来人腰间玉佩玎玲，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明澈，你今日怎么有空来？”

屋里的人听见声响已经转过身来，靠在桌边，抬眼看齐明扬，漂亮的眼中浮上笑意，“两日后宫里办诗友会，父皇特意给我准假，让我说动你去看看。你这几月都没进宫，到底在忙什么呢？”

齐明澈是宫里的皇太子，只比齐明扬小一岁，他们从小混在一起，随着年岁渐长，齐明扬受封出宫，齐明澈立为太子，两人见面次数渐少，感情却愈发深厚，颇有些兄友弟恭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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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