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排长头发的那个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教授突然提了问。
贺峋神游的思绪收了回来,看了眼PPT上的内容,然后站起来很简短地回答了问题。
“很好,请坐。”教授很满意贺峋的回答。
顾玦侧头瞥了一眼贺峋,但贺峋始终目不斜视,没往他这边看一眼。顾玦轻“啧”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代码。
一直到快下课的时候,贺峋的目光才游移到他这“同桌”身上。
贺峋看了一眼他搭在桌上的手,嗯,手长,好看。看了一眼他的手腕,嗯,挺白,好看。再看了一眼他腕间的表,嗯,贵气,好看。
蠢蠢欲动的目光往下,收进衬衫里的劲瘦的腰身,再往下,笔直修长无处安放的长腿,还有隐约露出来的一节纤细脚踝。贺峋在心里小小地吹了一个流氓哨,身材吹爆。
下课铃声响起,贺峋遗憾地收回目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他“同桌”还没走。
“劳驾,让……”贺峋后半句话卡喉咙里了。
哦,脸也很完美,贺峋面无表情地把目光移开,不是顾玦的话就更完美了。
顾玦站起身来,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他站在原地收好了自己的东西。
毕竟昨晚刚得罪了人,贺峋有点小小的心虚,就站在原地看着顾玦收东西,没催他。
顾收好东西之后在位置上停了一下,头也没偏:“我能追你吗?”这句话他说得太平淡了,贺峋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哈?”
“我能追你吗?”顾玦又问了一遍,这次是抬起头盯着贺峋问的。贺峋没从顾玦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来,他抿了一下唇,然后说:“你爱追追呗,反正追不到。”
贺峋可不相信顾玦是个会一见钟情的人,多半是觉得自己昨晚当众给他难堪了,回过头来找面儿。
顾玦对此不置可否。
“你上午要去哪?”顾玦并肩走在贺峋旁边。
贺峋上午没课了,下午还有一节。答案在嘴边囫囵了一圈儿,贺峋没答,他去哪里关顾玦什么事。但是转念一想,他就算不告诉顾玦,这人也八成也会跟着,腿长在人家身上,自己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别人腿往哪儿迈。
“自习室。”
顾玦仍跟在他身边。
进了自习室,贺峋挑了一个靠窗的空位置,顾玦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贺峋咂嘴,这人不要脸起来也挺不要脸的。
贺峋拿着那只黑色水笔在指间转,那本画过画的课本又被他翻到新的大面积空白的一面,今天出门有点仓促,他忘带纸了。
几张空白的A4纸突然就被递了过来,顾玦也拿出笔记本电脑做他的程序。
“谢谢。”贺峋低声说了一句。
他盯着顾玦看了几秒,然后挪开了视线。
顾玦之所以是B大的风云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表,当然这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更因为他的能力。
顾玦,二十一,B大计算机系大四在读,自从大学以来,顾玦各科成绩稳居第一,不论是期末考、专业考甚至英语四六级,全是第一。B大本就人才如云,顾玦优秀如斯。
大二那年,顾玦自主研发出一套十分完备的智能语音系统,很多公司开出了天价,顾玦没卖,转头成立了一间工作室,自己研发软件。顾玦的能力毋庸置疑,更何况顾玦家庭背景强硬。
简单来说,有颜有才有钱,啊,没错,这说的就是顾玦。
贺峋突然就想了起来之前在帖子里看到过的关于顾玦的一句话。
“月亮不过是反射太阳的光线就已经足够耀眼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月亮。”
顾玦这样的人,好像一出生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
贺峋摇摇头把大脑清空,不再去想顾玦,专注做自己的事。贺峋是个很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的世界很快就只剩他一个人的存在。
自习室很静,顾玦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抬手揉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酸的脖颈。
他往贺峋那边看了一眼,贺峋安静地垂着眸,指间的笔在纸上落下一串串音符,像是在写谱子。
顾玦的思绪一下子就飘远了,昨天其实并不是他和贺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他第一次见到贺峋还是在少年时期。
顾玦的母亲是一名钢琴家,很多年前曾在一个钢琴比赛中做过评委,顾玦当时一直待在后台。
不同于母亲,顾玦身上没什么音乐细胞,也觉得这种比赛无趣,几乎全程都是待在休息室里的。在比赛期间,他只从休息室里出来过一次,因为口渴,他在休息室里没有找到水。
就是这一次,他看见了舞台上的贺峋。
舞台上的光很亮,他不记得曲子是什么了,但坐在钢琴前的人他只用了一眼就没再忘掉。
弹着钢琴的贺峋浑身都像是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
顾玦在后台看了很久,直到贺峋下了台,他才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唇,恍然回过神来。
在略显昏暗的后台,他们曾擦肩而过,那时他们连彼此的姓名都还不知道,但那种心悸感顾玦记了很久。
那一次的场景经过岁月的打磨,其实早就已经有些模糊了。顾玦想起了昨晚费了一番劲才找到的贺峋相关的视频。
那时候的贺峋和现在挺不一样的,小小一只站在台上,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看着很孤冷。等指尖触及钢琴,他就变了个样,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和顾玦记忆里的样子慢慢重合。
像追着月亮的孤狼。
只要月亮不碎,孤狼会一直追下去。
这样的贺峋实在吸引人。
贺峋当然不会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安静地谱着曲。
曲子改了好几版,贺峋才满意地收起笔。
贺峋其实从很多年前就没再学音乐了,但他还是很喜欢音乐,正好有个朋友在娱乐圈,贺峋就一直在给他写歌,还能自己赚点钱,贺峋从高中起就经济独立了。
他现在家里情况挺复杂的,贺峋不想花贺致行的钱,这几年贺致行打过来的钱他全存在卡里,一分没花。
要不是他母亲江含还在贺家,贺峋早走了。
贺峋把面前散落的白纸收起来,夹进了课本里,黑色水笔油尽灯枯了,贺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顾玦还没好,于是贺峋又在椅子上干坐了会儿,然后他暗骂了自己一句,老子等他干嘛?贺峋站起身,顾玦立马电脑一合,也跟着起来了。
贺峋睨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但顾玦很快就跟了上来。
出了自习室,顾玦还跟着,贺峋脚步顿了一下:“我要去吃饭了。”
“嗯。”
贺峋皱起了眉,他的意思是他要一个人去吃饭了,顾玦显然没有领会到贺峋的意思,跟着贺峋一起去了学校食堂。
食堂人还挺多的,顾玦和贺峋并肩走进来的时候,不少人暗搓搓地往他们这边看,贺峋脸色更不好看了。顾玦话少,他能把顾玦当空气,可是从食堂各个角落投过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太扎眼了,想忽略都难,虽然说贺峋一个人来的时候也会有人盯着他看,但今天直接“超级加倍”了。
贺峋一言不发地吃完了这顿饭。
下午的课,顾玦也跟着贺峋一起去上了。
下课的时候贺峋忍无可忍:“你没课上啊,跟着我闲的啊?一计算机系的来听设计系的课。”
顾玦很淡定地看着他:“我大学课程学完了。”工作室也稳定下来了,所以是挺闲的。
贺峋闭了嘴,往外走。
“我要回家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顾玦看着他说:“我送你回家。”
贺峋讥笑一声:“顾少爷追过人吗?”然后他发现顾玦这种大少爷可能还真没追过人,于是他又补了一句:“谈过恋爱吗?”
“没。”
“那我还挺荣幸。”贺峋烦躁地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石子骨碌骨碌地滚了出去,然后混在了一堆小石头里,找不到了踪迹。
顾玦没说话。
“追人哪有你这样的?”贺峋又腹诽了一句:“就算长得好看也没用。”
“那怎么追?”顾玦虚心求教。
“你起码得给人留点空间吧,像这样寸步不离的算怎么回事。”贺峋说完顿了一下:“诶,不是,我说了你追不到我。”贺询有点懊恼,他怎么还教起顾玦怎么追求人了?
顾玦抿了一下唇:“先送你回去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操,老子是想让你以后注意吗?老子是想让你别追了。
贺峋又踢飞了一颗石子。
最后,顾玦还是送贺峋回家了。
在顾块说着“明天见”的时候,贺峋“叭唧”一声关了门,劝你明天最好别让我看见你。
贺峋直接瘫在了沙发上,心好累啊。
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直到视野里有了黑影,贺峋才坐起身来,去整理自已今天写的曲子。
贺峋先用自己的设备试了一下音,确定曲子没问题,不用再改了,才填了词趁热给对方发了过去。
没等对方回复,贺峋直接去洗澡了。
洗完澡,贺峋拿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对方已经回复了。
【方澍:很好。】
【方澍:谢谢。】
方澍和贺峋以前是邻居,关系挺好的,就是两人都不是什么热切性格。方澍跟谁说话都冷淡又客气,每次给他发小样过去,他都要说谢谢。
“你给我发工资,我给你写歌,你说的哪门子谢?”贺峋不只一次这么对他说,但方澍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天生冷淡又疏离,贺峋感觉他身上的那种烟火气比自己还淡。说了几次没用后,贺峋就随他了。
【方澍:你睡了吗?】
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山旬:哪儿那么早?】
对方没回了,约莫过了半分钟,打了电话过来。
“喂?”
“贺峋,你下个月有时间吗?我有一场演唱会。”
“应该有,”贺峋仔细想了一下,“我到时候去,给我留个座就行。”方澍笑了一下:“好。”
“你最近怎么样?”贺峋迟疑了一下问。方澍这些年在娱乐圈一直不顺心,因为他品相好,网上恶意中伤的谣言不少,再加上有人恶意栽赃……
早些年方澍还会接个代言拍个综艺什么的,这几年只发歌,连舞也不跳了,几乎是被雪藏了,幸好他的歌网友还肯买账。
方澍沉默了一下:“老样子。”
贺峋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话题岔开。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贺峋敛眉靠在沙发上,眼神很淡。
像他们这样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蛆注定不被阳光照到。
手机突然又响了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很响,贺峋把手机伸到眼前看了一眼。
是好友申请。
贺峋看了一眼那个全黑的头像,“GJ”,是谁不言而喻,贺峋盯着那条好友申请发愣。
一不留神,他手滑点了“通过”。
贺峋看着那个新多出来的对话框沉默着,对方很快发了一条信息。
【GJ: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