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理想与现实有多大差距,球尊不知道,也不在意。
她只知道,经过此番寻剑,自己的内心一定会成长得无比强大。
对此,姜见凌深表认同。
逢剑阁每层有数百把刀剑,仅仅在一层,球尊就被“滚”字问候了几十次。
还有几十次分别为:“不”、“哈哈”、“你走吧”、“别来找我”……
在如此高强度的打击下,球尊反而越挫越勇,不知疲倦。
“小球,休息会儿吧。”姜见凌摆了张床出来,朝球尊发出友好邀请。
球尊冷哼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长眠是为了更好的战斗。”姜见凌热心苦口。
球尊不以为意,她先前从补给间拿了几十颗提神丸,八小时嗑一颗,瞌睡远离我。
“算了,你不睡我睡。”
姜见凌打完哈欠,一倒头便没了声音。等她从长眠中醒来,球尊已经闯到了三层。
球尊始终相信,世上刀剑这么多,总有一把能对上她的脑电波。因此,她边闯边唱,斗志昂扬。
“原来自己转动才能够照到光,太阳一直都在那地方。”
“希望若不熄灭,就会亮成心中的星光。”
“Say what you wanna say, and let the words fall out. Honestly, I wanna see you be brave.”
……
姜见凌听着听着,越发觉得球尊深藏不露,没有二十年网瘾,绝对练不成这曲库。
世间生物开灵智后,身体会从婴孩开始成长,而从前见过、听过、感受过的一切都会清晰留在脑海中。
虽然有时候,记忆太清晰也不好。草木妖就很不愿意回想从前的过往,偏偏有些妖不会看脸色,非说撒尿等于撒肥料。
从球尊毕恭毕敬、忽悠刀剑的行为也能看出来,她的阅历并不算浅,心理年龄说不定比姜见凌还大。
至于外观年龄,球尊在离开一层后就找朗霁“借”了个中年期化形丹,现在看起来比姜见凌成熟多了。只要不开口,就不会暴露自己的幼稚。
当然,刀剑们并没有被球尊伪装的成熟欺骗,该拒绝就拒绝,完全不给众妖留面子。
姜见凌带着一分怜爱三分同情五分钦佩,继续陪球尊认友。
四层的剑姐听闻邻居们传来的小道消息后,也对球尊深表同情。
在将心比心后,她们一看到球尊,就把“滚”字横幅甩了出来,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帮球尊节省了大量的喊话时间。
此番好心,天地可鉴。
“谁都可发光,只要找对地方,谁妖都可发光,若我热情依然未降!”
踏入五层后,球尊又秀了几首粤语歌,边唱边把关节掰得咔咔作响。她从走廊快速奔过,一个猛子扎入这层的泳池。
姜见凌看在眼里,又搬来几盆自信花,依次放到泳池周围。
自信花是逢剑阁常备良品,靛蓝色花朵单生于顶,香气宜人,闻之心情舒畅,意气轩昂。
“别担心。”朗霁拍拍她的肩,“小球心态很好。”
这些年来,数不清的寻剑妖被各位刀剑骂得狗血喷头,有好些扛不住压力,早早退出。
为了照顾寻剑妖的心理健康,如今的逢剑阁配有心理医生,方便及时安排疏导。
姜见凌她们进来已有七日,期间心理医生来过几次,表扬这小孩的脸皮比她鞋底都厚,是寻剑的好苗子。
话是好话,就是这比喻一言难尽。
“多谢朗姐。”姜见凌朝朗霁一笑,“今天也是你当值吗?”
朗霁颔首:“不错,今日小迁身体有碍,我暂代一天。”
说来奇怪,最近值班妖总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旷工,比如拉肚子啦、被猪撞啦、长针眼啦……更离奇的是,朗霁心地善良,主动代班,连轴转一周也毫无怨言。
姜见凌觉得,朗霁的心态明明跟球尊不相上下。
二妖寒暄之间,球尊从泳池里出来,甩甩身上的水,神色如常地前往下一间。
姜见凌抱着自信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路过一道青色小门时,球尊似有所感,定定地盯着房门上的佩环。
半晌后,她问道:“姨,这里也有刀剑吗?”
她隐隐能察觉到刀心剑意,但那股感觉时断时续,之前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是,也不是。”朗霁定了定神,她朝二妖笑笑,“进去看看吗?”
“嗯!”球尊重重点头。
朗霁轻轻推开门,将房内的油灯点亮。
灰色的木桌上,蛊盒错杂,书本堆积,尽是岁月痕迹。木桌左侧,一把古朴的黑色断刀横在架上,泛起点点青光。
木桌右侧则是层层叠叠的蛊架,主人将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蛊圣故居?!”姜见凌惊讶道。
白莫的大别野里,也有这样一间房。她每每遇到遇到瓶颈,都喜欢在里面思考妖生,就好像师娘还在一样。
不过,她那间是仿冒版,屋内陈设为刻意做旧,与眼前这间有很大区别。
“太不像话了!”球尊没听过蛊圣的故事,只觉得这些守剑妖一天不务正业,怠慢了刀姨。
她咋咋呼呼地来到断刀旁,朝朗霁质问道:“怎么让我们刀姨住这里?破破旧旧的,哪里配得上刀姨!”
话音刚落,断刀青光一盛,给了球尊屁股一个巴掌。
“哎哟!”球尊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刀姨,我是你这头的呀。”
断刀收回青光,不再理会她。
“这是刀姨要求的。”朗霁莞尔。
她走到刀架旁,徐徐道:“此刀,‘无名’,原是蛊圣莫放的心爱之物。”
“心爱也不取名字吗?”球尊困惑道。
“取了呀,名字就叫‘无名’。”姜见凌在石破天惊身上栽过这种坑,很快就跟上了朗霁的思路。
朗霁轻抚断刀:“她陪蛊圣度过了寂寂无名的那段岁月,因此得名‘无名’。”
“那为什么不叫‘寂寂’呢?”球尊举手提问。
姜见凌眼神微妙:“你觉得呢。”
她对球尊的取名功力深感敬佩,世上千千万万个字,球尊偏偏能挑出最离谱的字,组成最不像名字的词。
幸好不是让她给刀剑取名。
“啊!我想起来了!”球尊双手一拍,“取名不能取叠词。”
她以前偶然听过几段取名宝典,对这条印象很深,因此在给自己取名的时候,第一个排除了“球球”这个选项。
现在的名字,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冥冥之中,她感觉到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动。
球尊,蛊圣,听着就像一家人。
“无名从来不曾发出过信号。”朗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倒是头一遭。”
球尊一怔,有些不确定地望着朗霁,生怕自己会错意。
“小球,快试试看。”姜见凌鼓励道。
“嗯!”球尊应道。
心意相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七天前的球尊会形容成“交流顺畅”,七天后的球尊则会形容成“感同身受”。
在球尊收敛了咋咋呼呼的怪叫后,四周只余三妖轻浅的呼吸声。
她伫立在如墨的黑刀面前,无名的不甘与踌躇、无名那深埋心底的愿望都尽数涌入她的脑海。
球尊看到无名被一位阿姨带出铸剑炉,她们翻山越岭,来到一处热闹的小镇定居。
无名既能砍柴,又能劈砖,糊点水泥也不在话下,她与蛊圣,一砖一瓦、亲力亲为地建造了眼前这处蛊屋。
即便后来莫家扩大,蛊屋仍然是她们最喜欢待的地方。小小的空间,容纳着她们难以向她人诉说的情怀。
莫放总是笑称,天下第一蛊要带着天下第一刀干件大事,让世人刮目相看。
但她不守承诺,在最后关头抛下无名,先行一步离开。
岁月流转,无名独自在蛊屋里又度过无数个春秋。
她不会像蛊圣那样言而无信。她会找到有缘妖,去实现未尽的承诺。
哪怕那个人早已从这世上消失。
一股酸楚袭来,球尊红着眼眶,心里有些难受。她说不清这情绪来自无名,还是自己。
虽然不曾见过蛊圣,但这一刻,球尊仿佛在跟她隔空对望,从她手里接过无名。
无名再次发出耀眼青光,她从刀架上跃起,主动来到球尊面前。
青光幻化成麒麟图腾,交错勾勒出认友阵法,将房间照得亮堂堂。而后,阵法中心生出一朵食妖花,邀请剑友注入灵力。
球尊珍而重之地伸出双手,轻轻将灵力拨出。
紧接着,无名连同阵法,一齐从球尊头上飞驰而过,直直奔向正后方。
球尊:……
球尊:???
球尊:!!!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球尊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瞪着姜见凌。果然,两个人的寻剑,注定会拥挤不堪。
早知道,她就该把闲杂妖等拦在外面。
姜见凌面露尴尬,手足无措,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小球,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你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球尊捂住耳朵,夺门而出。
青光之中,无名刀拨出一缕灵力,不耐烦地戳了戳姜见凌,见剑友面露犹疑,又不客气地戳了戳旁边的老熟妖。
朗霁见球尊已跑远,立马欣喜道:“恭喜姜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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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拾刹(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