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来我们家住?帮着我管他?我们家现在有个空房间,闲着也是闲着。”
裴戎似乎没想到我居然会提到让他搬进来,眉头一蹙道:“那不是你姐的屋?”
“我哪有姐?李婷都七八年没回家住过了,前些天我爸就让我把屋子收拾出来,等留给你搬进来。”
“不用了,”裴戎没怎么想就拒绝了,“我现在和同事合租,一切都很方便。”
“那个刘关风吗?你还给他带饭的那个?”
“嗯。”
“为什么呀,咱们这的租金虽然不贵,但一个月你也要花几十块钱吧?”
“70块一个月不算贵,地方也挺安静。”
“可人家刘关风有了女朋友怎么办?”
裴戎很单纯地皱了皱眉,“什么怎么办,有就有呗。”
“人家有了女朋友,你就变成电灯泡了,他带女友回家,你不尴尬的吗?”
裴戎说:“你想太多了。”
我却道:“一点都不多,倒是你应该未雨绸缪一下了。”
毕竟上辈子,我曾经怀疑裴戎和刘关风是一对,后来疑虑打消,就是因为刘关风交了个女朋友。
据说这小子整天带女友回他们出租屋,做什么就不用说了,房间隔音不好,搞得裴戎有家不能回,天天在外面招待所里住。
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大刘找我爸还裴戎剩下的房租,还自作主张地询问我爸,能不能让裴戎搬进我家暂时住一下。
我爸当时说可以,我却说不行。
但我多虑了,裴戎到底还是没来,他不愿意打扰我们的生活,所以又找了个更破更小的地方租。
后来我听说,那地方天天被苏既潮来去自如地出入,两个人看起来像同居到一起似的,真是现在想想我就生气,但好在这辈子还什么都没发生。
而且这辈子,我得先下手为强。
所以这次我成为了那个主动抛出橄榄枝的人——只可惜火候还不到,裴戎不愿意。
我深知要和裴戎搞上其实有两种方式,比如像苏既潮那样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应该也很有意思,但我还是决定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于是我说:“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只是怕你洗澡不方便,再就是我们家离派出所更近,你上班更方便,和我一起看着小老头也合适。”
我先说“不来就算了”,又马上把邀请他来的理由讲满了个十乘十。
果然,裴戎仍然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却仍是一口回绝:“还是不用了,今后我有时间,会多来看看李老师。”
我不着急,因为如果这辈子依然按照之前的发展,大刘要是谈恋爱,裴戎铁定会优先考虑到我的邀请。
正此刻,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声。
父亲推门而入,一看门口放着两双鞋,抬起眼来,看见裴戎,眼角立刻就笑出了褶子:
“呀,戎戎怎么来啦?”
裴戎起身,正想讲话,被我打断:
“还不是因为听说你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裴戎气都气得坐不住了?”
裴戎看我一眼,没反驳,父亲支支吾吾有点结巴:“哪有那么久,中间得空也休息了。”
便听裴戎淡淡道:“李老师,您现在这种身体情况,可以跟学校申请不做班主任么?”
父亲叹口气:“……哎,怎么说呢,能是能,就是高考对于大多数的孩子来说,都是一生一次的机会。”
我问: “你只是多休息会儿,会影响他们的机会吗?”
父亲反驳:“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其他的任课班级倒还好,但是11班要是班主任都换了,学生们肯定会有情绪。”
我辩驳:“高三才刚分过班吧,你也才带了11班2个月,不会有多深厚的感情的吧?”
父亲皱起眉头,很显然不认同这说法:“两个月正好够他们适应这个新集体,也适应我这个新的班主任,现在突然换了,他们还要重新适应,反而最不好的。”
我哑口无言,有点无法反驳,毕竟父亲说的是事实,作为一个高三生,我也才刚刚适应,然而我仍旧不甘心地反问:
“那你就任由自己病情恶化下去?你的命也只有一条,我的老爸也只有一个。”
我虽然知道就算知道上辈子父亲的病情持续恶化,但也没有因此丢掉性命,可是与癌症早期相比,晚期所忍受的痛苦与承担的风险大相径庭,所以当然是在病情可以控制的时候,尽早控制才好。
何况,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我的反问句一出,包括我自己在内,客厅里三个人都是满脸愁容地沉默下来。
没过一会儿,我家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砰砰砰!
砰砰砰!
有礼貌又挺急促的接连三声。
我打开门一看,刘关风乐呵儿地站在外面,穿着个厚厚的大棉服满脸傻笑,对比我们一屋子的人愁眉不展,简直堪称开朗:“呀!人这齐呢?”
我有点无语:“这都十点多了,不齐到你家睡啊?”
父亲道:“李与,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对刘关风的印象一贯挺不好,以前客气是端着装,现在则是心烦懒得装了,不过刘关风除了工作以外,在生活上大大咧咧,不会介意这些,“嗨,我这不是来接裴戎回我们自己家睡么,哈哈哈”
话罢他哈哈一笑,笑得我更是鬼火直冒。
我看了眼裴戎,裴戎则是已经换好鞋,随时准备告辞:“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父亲连忙点点头,还跟我嘱咐去送一下裴戎,于是之前的话题就不了了之,我二话没说,跟着裴戎和大刘出了门。
冬天怪冷的,大刘他家父母不忍儿子在我们这儿的穷乡僻壤受苦,于是给他安排了个小面包车代步,每天可以上下班。
刘关风和裴戎可不一样,他原生家庭条件很不错,又是家里的独子,据说他爸本来要给他买辆大奔,被刘关风给好说歹说拦下来了,最后才只整了辆破车。
而这会儿,这俩人才刚出家门,走在我前面,裴戎小声道:“你怎么来了,都说你不用来接我。”
大刘乐呵呵道:“这天儿不是冷了么?我寻思着你这伤还没好全乎,别再给你整着凉了。”
裴戎蹙眉,没讲话。
我寻思这大刘挺贴心的,也怪不得我以前会误会他俩的关系,就听这人嘿嘿一笑:“没事,反正下班顺路呗——诶,李与,你怎么还跟着呢?快回去吧,我俩警察,又不是大姑娘,还用得着你送了?”
我笑着说:“又没送你,我送裴戎。”
“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裴戎是大姑娘啊?”
裴戎刚刚还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这时也转头看向我,而我想起上辈子这人的见色忘友,搞得裴戎出去租房,更是不悦刘关风的说辞,便冷笑一声,嘴比脑子快了一步,胡说八道起来:
“你就知道大姑娘,裴戎不比大姑娘好看?”
谁知大刘闻言突然一挑眉:“啧,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怎么样裴哥,做我女朋友吧?哈哈哈哈。”
其实大刘能说这种句话,就纯属钢铁直男的嘴贱。
但我心里有鬼,就只好怔怔地看着让裴戎,看得裴戎先撇开眼,语气淡淡地回避说:
“你快回去吧,我周末再来。”
于是冷淡的月光下,我很难形容心里复杂的感觉,有点出身地对他道:“好吧,那你好好养伤,周末你如果要再来,可以先发个短信给我。”
“嗯。”裴戎答。
刘关风注视着我俩,好像隐约中察觉到了一点气氛的奇怪,然而还没等他细品,就听裴戎突然又补充:
“对了,我其实刚刚还想问你……”
“什么?”
“高三11班,现在有没有任课老师,行政工作较少的?”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脊椎酥酥麻麻一个激灵:“你是说,有可能接任我爸的班主任工作的其他任课老师?”
“对,有能力又有学生缘的。”
我深深地看了裴戎一眼,展颜一笑:“明白了,我明天就去了解下。”
裴戎冷清的眉眼沁着难察的温柔,轻轻叮嘱我,“嗯,这件事尽量不要拖。”
我满口应声地答应他:“好,我明天就去问问——还有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件事,你也再考虑一下?”
“什么事?”
“就是……”
裴戎反应过来:“不考虑。”
这时大刘将车子打了火,把车窗开叫裴戎:“聊完没有?快点上车了。”
我有些厌烦地看了他一眼。
但与其说我是讨厌他,不如说我是讨厌每一次与裴戎的离别。
裴戎没跟我说再见,转身就走了,让我一声矫情的“再见”吞咽在喉咙,目送着车子在月光洒满的小路上疾驰远去。
我发现冬天的月亮好亮,挂在巍峨的山间,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于是我攥着手机,有些感慨,想起曾在哪看过的一句话:“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我突然感到庆幸
——庆幸今生今世,还能和他再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