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魄·清夷行 第17章 紫滕丹

凌熙这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萧辰愤然起身辩驳：“不可能！杨檀有什么理由要害任平生？再说他那么死板，平时连耍点小聪明都不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凭什么这样说？”

凌羽闻言推门而出，因着急踉跄了几步，凌熙忙上前扶住，话里夹杂着三分责备七分心疼之意：“怎么起来了？”

凌羽急声解释道：“姐姐，不是杨檀。整场比试我都在，我看得仔细，杨檀真的没有下药！”

龙城抬眼，淡淡问道：“证据呢？”

“昏晓台那么多人看着，清夷宫的人也在，他们都是人证！傲天，你坐得近，你看见杨檀给任平生下药了吗？”

“没有。”

“盛颜你看见了吗？”

“我也没有。”

凌熙道：“可杨檀是百草堂主，最擅用药，即使不入口不破皮，气味甚至声音也同样可以。”

萧辰压着怒意，冷声道：“那你就去搜杨檀的身，行事必会留痕，若杨檀有所为，凭你凌熙的聪慧，不可能毫无察觉吧。”

“随身之物可掉落，也可丢弃，又怎么能证明杨堂主的清白呢？”

“杨檀没有动机，他们二人并无私交，百草堂和逍遥岛也互不相犯，杨檀有什么理由加害任平生？”

“你就是杨檀的动机啊。”龙城道：“不过话说回来，动机在不知情之人眼中最是虚无缥缈，于流言蜚语中亦可杜撰。这样的解释恐怕立不住。”

萧辰被两人逼到崩溃：“你们俩有病啊！龙城！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这样污蔑我师兄！凌熙！你身为清夷宫主不主持正义却空口白牙地怀疑受害之人，亏我刚才还为你说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你们真让我恶心！”

“呕！”

长安和白向欢忽然夺门而出，直直作呕，像是要把胃吐出来才肯罢休。

凌熙摘下随身的香囊捂住两人口鼻前，待两人平复下来，才问道：“结束了？”

白向欢生无可恋：“任平生粪便里有没能消化的药渣……”

长安眼泪都被熏出来了：“我就说不能让芝楷天天炖肉！遇到肠胃不好容易便秘的，倒不是他来干活！”

欧阳傲天拧着眉毛，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掏了任平生的……”

“没有！”长安和白向欢异口同声道，“莫之轩给他灌了润肠的汤药。”

凌熙脑中有了画面，不忍多想，顿感抱歉：“辛苦你们了。”

看着左屋进右屋出的白向欢，萧辰傻了眼：“两间医室通着？”

凌熙淡淡道：“通着。”

“你让向欢姑娘告诉莫之轩找证据？”

“嗯，长安也帮忙了。”

“你刚才是故意引导我的！”

龙城上前拍拍萧辰肩膀，宽慰道：“你和任平生有龃龉，已然身处风口浪尖，所以杨堂主的清白得保住。眼下证据确凿，若有人再质问此事，你好好说，别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萧辰看着一唱一和还若无其事的龙城和凌熙，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就是有病！”

盛颜笑看凌熙，满眼尽是欣赏，这种刚柔并济且不畏他人评说的性子，她可太喜欢了。

凌羽瞧着，心底涌上一种异样之感。姐姐和龙城，还挺默契的……

不多时，莫之轩捂着口鼻也从医室中出来了，相较于长安和白向欢的失态，莫之轩还算从容。

长安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神医啊。”

“啊？”莫之轩却有些不好意思，从口中吐出沁凉珠，“方才想也拿两颗给你们的，可是我嘴里含着东西，手上又不干净，你们跑得也快，就没来得及。”

“你……”白向欢一腔崇拜之情化为无奈，她还真以为莫之轩是大罗神仙呢。

玩笑话说完，莫之轩神色严肃道：“小师姑，任平生排泄出来的药渣我已经用琉璃瓶封存好了，结合任平生的表现，我觉得像紫滕丹。”

欧阳傲天疑惑问道：“小师姑是谁啊？”

龙城疑惑问道：“紫滕丹是什么？”

两人各有不解。

凌羽跟欧阳傲天解释说，长安幼时曾拜入无邪院学医，与上任院长师出同门，所以莫之轩口中的小师姑便是长安。

萧辰跟龙城解释说，紫滕丹是一种可在短时间内以最大限度提升功力、充盈真气的补药，但因其对人体反噬极大，又因常被用于傀儡之术，与人性相悖，故而早些年被列入禁药名单，不允许买卖流通。

盛颜眉头紧皱：“我原先以为任平生是被气极了才铤而走险，可这紫滕丹有这么大的副作用，而且道家贵生，他会为了出一口气，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哦！”欧阳傲天恍然大悟，“所以凌熙说，最有可能下药的是杨檀！如果不是杨檀，也不是任平生自己，那别人也有可能下药啊！”

凌熙抬眸，正碰上龙城的目光。

是这个意思。而那所谓的“别人”极有可能就是玄天门的人。

厅外忽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几人以为又是百草堂和逍遥岛的人闹起来了，不曾想闯进来的却是见鸣山的马英和七星山庄的冯化业。这两人一向与任平生交好，眼见任平生出了事却等不来消息，便不管不顾闯了进来。

马英进门便嚷：“任岛主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凌熙迎上前去，低声安抚：“前辈稍安，医室不宜喧哗，以免惊扰病人。眼下人多，不如请两位前辈移步当归厅，我再与二位详谈。”

“可否请神医同去，倒不是信不过宫主的话，只是神医在场又率先救治，或许了解得更清楚些。”

冯化业将恳切的目光投向莫之轩，莫之轩爽快应了下来。

凌熙清声吩咐：“小羽，安顿好各位少侠和百草堂众弟子，告诉大家清夷宫会调查清楚事情真相。长安，你留在此处照看好杨堂主，不可有失。”

“那逍遥岛的那些人呢？”萧辰问道。

“逍遥岛弟子随我同去当归厅，正好两位前辈也在，有些话，需要当着两位前辈的面问清楚。”

马英和冯化业对视一眼，皆面色一僵，神情不自觉紧张起来。任平生出事，凌熙要当着他们的面，问清楚什么？

当归厅上，马英柳眉紧锁，冯化业亦是嘴角紧绷。对面逍遥岛的弟子或担忧或局促，一样的坠坠不安。

凌熙落坐于主位，却没急着开口，而是快速看过几人神色变化。凌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我知各位忧心任岛主安危，可一场风波也因任岛主而起，所以有些话，我需问明白了，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马英急道：“你先说任岛主他身体怎么样了。”

凌熙面露遗憾之色：“命虽然保住了，可也是只吊着一口气罢了。”

在场众人似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又好像被投入万丈深渊，面色苍白，瞠目结舌，直直僵在原地。不是只是发狂了吗，怎么就只剩一口气了？

“神医，大宫主说的可是真的……”

莫之轩见惯了生离死别，纵有共情时，更多的却是平淡疏阔，他颔首道：“任岛主伤得太重，保住性命已是不易。”

看着众人惊诧的面容，凌熙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马英和冯化业是任平生的至交好友，而随他赴莺时游的弟子也都是亲信，可事到如今，竟无人问一句，任平生是因何至此的。即便悲恸，也不该忽视如此重要的问题。

要么不在乎，要么他们自己便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