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琳不喜欢盘发,她愿意将头发松散地垂落着,像软软的羽毛,这让她缩在摇椅上时感觉融进一块小面包。
可米勒夫人告诫她,淑女小姐要注意着装礼仪,保持得体的举止。
礼仪室里不经意间飘出许多音符,舒缓轻柔的钢琴声缓缓流淌。我无意间路过,从没关实的门里,瞥见了萨琳磕磕绊绊的舞步。
她学得很慢,几乎从头学起。在这方面上她失去魔法学家的天赋,像个普通人。
夜晚,我又一次听见了走廊那头房间里传来的脚步声。时轻时重,时快时缓,软绵绵地踩在地毯上。
我扫了眼时间,很晚了。而后走到那道门前,曲起指节敲门叫她,“萨琳。”
脚步声倏地停了,细碎的声音由远及近,门被打开。
“维尔达小姐,吵到您了吗?”萨琳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卡罗尔的地毯软和而厚实,踩在上面几乎没有一丝声响。是窗边探进的枝桠,墙角屹立的小枯草,它们听见了。
“这么晚了,您还在练习吗?”
“嗯。”萨琳嘴角微微扬起,“过两周母亲要带我去一个宴会,我得练好。”
这是第七代里维伦出席的第一个宴会。萨琳或许不清楚其中的内涵,但不妨碍她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虽然这些琐碎的舞步不如咒语和占卜有趣,但我会认真学。”
“像这样。”
萨琳转身缓步走到窗边,优雅抬起右臂,矜贵地将手虚搭在前方。没有音乐和节奏,她在月色下慢慢变换着脚步,轻盈,像她无数次在后林奔跑那般。
我将门悄然关上,走近窗边。飘扬的纱帘引来影子,追着她的脚步,像翩然欲振的蝶翼。
萨琳跳的很慢,垂着眸,似乎在想接下来交替的步伐。我望着她,看她垂眸盯着自己脚尖的模样,看她后背微卷的银发上翘起的尖。若是她看我一眼,再说一句可以教我吗,我想我不会拒绝。
可她盯着脚尖不动的时间有点长。
算了。
我不由叹气,本应要走的脚步走近了她,月光落在我的后背上。我牵起她抬在半空的手,在萨琳略惊愕的目光中,轻轻环上她的腰。
“…维尔达小姐。”她微怔在原地。
我如同往常教导她魔法学一般,温和笑笑:“我教你。”
萨琳带着担忧道:“我会踩到您的。”
“没关系,跟着我。”
施展术式的咒语需要准确,炼药的比例和分量要求精准,跳舞则需要配合与感受。
空中跳跃着无声的音符,舞步于脚下倾泻。萨琳目光一直暗暗往下瞥,生怕不留神踩到我。我失笑,轻轻喊她:“萨琳,抬头看我。”
掀起的深蓝色眼眸蓦然撞进我视野。
我慢慢给她打节奏,“一,二,一…”
她照着节奏,追上我的脚步,月影交替。手臂拉起,银白的发丝扬风掠过眼前,扫了我满脸。
我下意识松开她,用手挡上眼睛。
“啊…对不起!对不起维尔达小姐…!”
我闭着眼,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触感攀上肩膀,焦急的声音伴着欲呼又停的气息凑在面前。
忍过那阵酸涩后再睁眼,便看见萨琳用手扶着我的肩,蹙着眉,面露紧张与担忧。
“您没事吧…?”
我摇头,默默拉开这微妙的距离,“没事。”
她垂下头懊悔道:“我下次会把头发挽起来的。”
是了,眼前的少女并不喜欢盘发。我随意捻起她耳旁的一缕发,想象她规矩盘起头发的样子,嗯…想象不出来。
我低眸笑笑,这才发觉萨琳此时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于是问她:“怎么了?”
萨琳缓慢地眨了下眼,请求道:“我不会挽发,您能教我吗?”
“…现在?”
“嗯,现在。”她突然攥紧我的手,坚定而诚恳。
“您不需要学,仆人们会帮您做好的。”话是这么说,我被她带到梳妆台前。镜子里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萨琳仰起头,像只小猫信任地将头蹭在我手中:“熟知的前提是学会,维尔达小姐,您教过的。”
以前拿来教育她妄想不看书掌握魔法术式的话语,此刻被她堵了回来。
我无奈地用手捋捋她柔顺的头发,“那您要学什么样的?今晚只能学一种。”
她眼睛亮了亮:“还有下次?”
我轻轻弹她额头,“没有下次。”
“好的。”萨琳略有失落道,“想学您常用的。”
“我?”我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旁辫起的发,笑道:“这过于简易了,不适合您在舞会上展示。”
贵族的舞会,精巧的盘发上还挂着发饰,华丽奢靡的衣裙,需要早早穿戴整齐,珠宝项链需衬得人容光焕发,这才是宴会。
萨琳坐在软椅上,转头:“可我觉得漂亮。”
喜欢到,她也想拥有。
“好了。”我逼迫她转回去,以防又被她使用术式,“我教你。”
项项流程拆分,我像教授魔法学一样认真。从梳顺,到编发,萨琳的头发蓬松且柔软,如树梢的一抹云。没有发卡在手边,我只是松松地用手将其固定,往镜里看去。
萨琳坐得端正,肩背笔挺,没了披发时的柔弱,真切有了贵族小姐应有的端庄与大气。
她自镜中与我对视,我晃了神,发觉她早已与我记忆中那位黯然站立在门前的病弱少女相去甚远。
她很健康,很有生机,她会走得很远。
“维尔达小姐。”萨琳一句轻语将我拉回,她左看看,右看看,甩了甩头,掉落许多未固定好的碎发。
她嘟嚷,“我还是不喜欢盘发。”
我将固定的发辫松开,她又变回了那个拥有松软银白羽毛的小鸟。
循着内心说:“嗯,我也不喜欢。”
哪位能在犄角旮旯里面翻到这篇啊?
真的很好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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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