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池里,几尾锦鲤在水中摆动艳红的鱼尾,坐在王位上的人看起来心不在焉,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勾勾划划,也不知写了什么。
安若君就站在下面,将手中的名录整理好后,低着头对高台上的人说,“殿下,所有贵族的名单都在这里了,我清点过后没有发现遗漏。”
王位上的人没有说话,安若君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但依旧是没有回应,手中的名单卷宗一眼望不到底,过长的纸张顺着大殿的金砖向外延伸着,如同缥缈上升却又曲折的烟雾,安若君以为那位贵人睡着了,大着胆子抬起头顺着长阶向上看去时,却正好与一双暗绿色眼眸相对。
安若君如临大敌,立马低下头请罪,空旷的大殿里,安若君的声音在这中间回荡着,惹得池水泛起涟漪,锦鲤受惊。
“不用这样拘谨,我又不会吃人。”重眠将手中的朱笔一丢,托腮看着安若君为难的模样,突然笑道,“安大人,你到底怕什么呢?”
这位贵人总带着几分小孩子的心性,无论过去多久,那种顽劣的天性都未曾改变,安若君说不上这到底是好是坏,但每次被重眠戏弄时,安若君总要叹气,“殿下,请您不要捉弄臣子。”
“我没捉弄你,我只是觉得守着傻规矩的你很有趣。”重眠看着已经被各种鬼画符侵占的奏折,听到安若君斥责道,“这不是傻规矩,不可直视天子,这是玄叶自古留下的旧礼。”
安若君并没有说谎,作为长在皇宫里的孩子,重眠对那些旧礼再熟悉不过了。不可直视天颜,不可反抗天规,不可违逆天命云云,这些条条框框让玄叶得以存在,可倘若它真的是至高真理,怎么会让耀禾的铁骑踏破国门呢?
重眠将奏折向前丢去,奏折顺着高耸的台阶坠下,直到滚落在安若君脚边,安若君看到被朱笔勾勒过的奏折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字——新法。
不等安若君发问,重眠直接解答道,“我要重修玄叶的旧礼,自上而下施行新法。”
安若君神情复杂,听到重眠的话语后,并没有急着反驳重眠,“您打算怎样施行呢?”
重眠思考了一会,回答道,“将这个信息昭告天下,施行新法时软硬兼施,对症下药,如何?”
安若君摇头,“现如今玄叶的老贵族占了一半的话语权,更何况伊华不会同意这些法规,新法施行成功的概率很低。”
“很低,但你没说不能施行。”重眠站起身,迎着安若君探究的目光,重眠摊开手,直接大大咧咧的问道,“你觉得现在的玄叶和之前的玄叶有什么区别?”
安若君谨慎思考后,回答道,“大体上,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您真的想要深究的话,可能……达官显贵增加了不止一倍。”
“是呢,达官显贵增加一倍的同时,流民乞丐也增加了不止三倍。”重眠眯起眼睛,低声道,“这就是问题所在。”
安若君并不意外这个答案,重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他察觉不到这种问题才奇怪,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是完全不同的,安若君并不觉得他有坚定的意志,在他远行的这些日子里,他见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嘴上说的和手里做的不同,冠冕堂皇的假意让人作呕。
安若君不带一丝情感的称赞道,“您不愿让天下人受苦,您的心真善。”
重眠听出安若君的弦外之音,垂眸道,“安大人,您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安若君答非所问道,“玄叶亡国前,没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现如今玄叶复国,依旧没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除了您,但……”
安若君没再继续言语,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让重眠心烦意乱,重眠催促着安若君说下去,安若君深呼吸之后,才开口道,“但你的身上流着王族的血,你和玄叶之前的王不会有区别的。”
“您原来是这样看我的吗?”重眠惨淡一笑,看着安若君的面容,继续道,“我在你和伊华姨姨面前不是人而是玄叶的王,我是你们满足私欲的物件,你们期盼我按照你们的想法生长。”
悉心浇灌的小树向上抽芽攀高,勃勃生机如何打压都不能被催折,安若君不知说些什么,迎着重眠浸满失望的面容,安若君叹息道,“你的话没错,请原谅我的自私,重眠。”
重眠轻笑一声,看不上安若君的虚假,直接抬起头对安若君道,“我不要你的愧疚,我要你的支持。”
安若君一怔,“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需要你的支持,安大人。”重眠紧紧盯着安若君,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暗绿色的眸子里溢满了诡计与狡猾,他说出的话语偏偏那么真挚,“我不愿让弱者受苦,无辜者蒙冤,我想象中的玄叶不是这个样子,你想象中的玄叶一定也不是这样。所以,请信任我、支持我吧,我已经不是只会缩在母亲身后的孩子了。”
安若君仍有些难以置信,“你……要舍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真的能够割舍他们吗?”
重眠点头,“钱财地位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救赎。”
安若君仍有些恍惚,“你……就不怕失败吗?”
重眠摇头,“优柔寡断只会让我错失机会,失败了又怎样?成王败寇罢了。”
安若君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不停打着晃,等到安若君重新找回意识时,重眠的话语还未停止。
“……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变法不是一日之功,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一百年,只要能够改变那些该死的规矩,我愿意为之付出我的一切,安大人,我将我的权和我的利分给你,请你一定不要辜负我。”
“我……”安若君的嘴唇颤抖着,内心挣扎良久后,终于开口道,“我,绝不负你,重眠。”
“感谢你的信任。”重眠的眉头舒展几分,略微疲惫的重新坐回王座。
安若君拜别,一人刚离去,大殿里就闯入一个不速之客,重眠疲惫的精神还没得到缓解,就被一声尖锐的指责刺到,尖锐的话语不留一丝情面,风雨已来,重眠避无可避,只得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含笑望着充满敌意的来者。
“你这是什么意思?”伊华手中还拎着一根铁如意,她快步来到殿前,鬓边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琉璃宝珠反射着璀璨的光若重眠的眼睛发痛,重眠抬手想要遮挡一些光芒,伊华见状,不耐烦道,“你制定的新法简直闻所未闻,削减徭役,查抄贵族,下放权利,你这蠢货难道想翻天吗?”
眼前的景物仍有些刺眼,但面对伊华的质问,重眠波澜不惊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玄叶更好。”
“更好?我看你是疯魔了,不刮那些穷鬼贱民的油水,那钱财从哪里来?你把剑尖指向那些贵族,简直是忘恩负义。”伊华的眉头高高挑起,眼睛里满是不耐烦,“你自己清高何必挡别人的财路,玄叶就算没了你,它也依旧是玄叶,你的那些新法简直比小孩子过家家还可笑,没人回陪你做这种痴梦,清醒点吧孩子。”
无论是什么时候,伊华都是这样一副高傲模样,她根深蒂固的想法无人能撼动,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刻,她也不曾向现实做出妥协,重眠知道她是哪种人,对她的态度早有预料。
重眠幽幽看着伊华鬓边华贵的金钗,态度不明道,“忘恩负义?从前我逃亡时寄出过那么多封书信,有谁帮过我?如今玄叶复国,他们却都一窝蜂的冒出来说自己护驾来迟。”
“你这是在埋怨他们吗?”伊华古怪的看着重眠,重眠却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是蛀虫。”
这个形容让人不快,伊华略微恼怒的瞪了一眼重眠,“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重眠并不惧怕她的目光,见她气恼,重眠反倒有种得胜的喜悦,伊华见他不惧,直接谈起了陈年往事,听到她提起关于父母的久远过去,重眠抿唇提醒伊华不要偏题,“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伊华姨姨,你其实和他们是一类人,都是一样顽固不化的老古董。玄叶不是你满足私欲的玩具,那些子民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怎么能够轻视他们的生命?”
伊华嗤笑,几乎要被重眠的天真打败了,“一样的人?我们和他们哪里一样,他们生来就是贱民,这是他们的宿命。”
那样轻蔑的姿态惹火了重眠,重眠只觉得怒火快要冲出肺腑,“哪来那么多的宿命,你只是在就重避轻!”
伊华不以为意,说出的话语恶毒,但她并未察觉,神情坦荡,“是又如何呢?你只需要当好你的皇帝,坐在高台上不需要往下望。”
“够了!”重眠再也忍受不了,直接吼道,“不可理喻,你完全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为王者不需要怜悯之心,沈重眠,你还不够格呢!”伊华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铁如意,睥睨道,“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别太放肆了,我的好侄子。”
宫殿内的侍女头也不抬,对于这场不新鲜的争论,他们没有任何想法。
金属剐蹭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重眠看着伊华大步向自己走来,他不逃也不躲,挺直脊梁站在原地,硬生生挨下了铁如意的一击。
皮肉之痛让重眠肩膀颤抖,伊华等着他喊疼,可他不肯让伊华如愿,依旧强笑道,“我放肆吗?放肆的人是你吧,伊华,我不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重眠眉眼弯弯的看着伊华,捂着肿胀的胳膊,继续道,“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这就话反过来,我也可以送给你,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富。”
伊华握着铁如意的手微微颤抖,姣好的面容被怒火扭曲,“你一定要来折磨我?当好你的闭目皇帝老老实实享福不可以吗?我把你想要的都给了你,你还想怎样?!”
“怎样?”重眠喟叹,恶狠狠道,“我想要玄叶富足,比之前更好更强大,可你在做什么?你在走玄叶之前的老路,压榨百姓,奴役无辜之人,嗜杀成性。”
伊华匪夷所思,更搞不懂这家伙了,“之前那样到底哪里不好?”
从前的玄叶地位分级,人人都生活在那套规则下也没有多凄惨,这个小鬼到底在不满什么!
伊华揉着太阳穴,听到重眠冷笑道,“哪里都不好,正因如此,玄叶才被耀禾亡了国。”
伊华冷哼,一把将手中的铁如意向前丢去,金器砸在地面上,发出难以忽略的响动,“你觉得耀禾比玄叶好吗?”
重眠想也不想直接说出了答案,“它们都有它们自己的病。”
重眠迈过地面上的铁如意,面无表情的向前走,伊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听到他说,“而我要做的,就是为它治病。”
重眠拿起了桌案上的玉玺,直接将它向下丢去,崩裂的玉玺砸到地上后,碎片溅落,伊华震惊的看着重眠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踩着玉玺的碎片向前,向她宣布道,“新的国法已出,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它都会实施,就算我死了,安若君也会推行新法,就算安若君死了,也还会有下一个人继续推行。伊华姨姨,你最好别挡路,挡路的代价,就如同玉玺这般,玉石俱焚。”
这简直是疯了,闻所未闻!
哪个国家的皇帝会摔碎玉玺,哪个国家的皇帝会下放权力?!
玄叶不会有这种皇帝,耀禾更不可能有,难不成是哪个鬼怪夺舍了他的身体?
伊华想到这,面容扭曲道,“你到底图什么?哪个皇帝像你这样愚蠢不可救药!”
“我图一个心安,你以前没见过这种皇帝,那你现在见到了。”重眠不再停留,径直往外走去,伊华怒不可遏,直接让人围住了他的寝宫,不准他再轻易外出。
——
碧蓝的天空晴朗,留有三两朵流云点缀,鸟雀嬉闹,扇动着翅膀飞舞在绚烂的春天中,新长出来的枝桠舒展着叶片,放肆体会着新鲜的气息,初绽的花朵也散发着香气,惹得蝴蝶眷恋。
华丽的宫殿外墙漆成朱红色,琉璃金瓦点缀在上面,更显奢美,汉白玉雕琢的栏杆精致,上方吉祥的云纹灵兽一个不少。
名贵的兰花被栽种在小花园中,只是不知为何,在兰花叶片层层掩盖下,有着一两根狼毫毛笔,毛笔尖光秃秃的,早已陷进泥土里,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顺着青石板堆砌的小路往前,却被一棵挂着白绫的老树拦住了去路,柔软的白绫被人打了四五个死结,牢牢挂在树上,此时风起,带着它摇曳身姿。
池中红鲤鱼摆尾,荡涤的水荇摇摆,忽然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赤红的血珠滴进锦鲤池中,晕染开一朵淡色的花朵。
重眠看着指尖的鲜血滴落,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身旁的侍者忧心忡忡,互相交谈着什么。
窃窃私语的声音惹人烦躁,重眠试着忽略,却被身边的人抓住了手腕。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倒流,逆流而上,在惨白的手腕上留下许多道蜿蜒曲折的痕迹,重眠看着手腕上的血迹,喃喃道,“弄脏你的手了。”
“你又这个样子。”瑞霄并不在意那些血,此刻瑞霄只是担心重眠,瑞霄皱眉看着重眠掌心的伤口,心疼的用手帕包扎,重眠想抽出手,可瑞霄牢牢按住了重眠,瞪着他道,“你想让丹香担心吗?”
重眠幽幽看向瑞霄,眼底的乌青没有消散,他的精神有些涣散,在这压抑至极的皇宫里,他什么也不能做。
丹香离开已经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重眠等的心焦,没人回应他的期待,亦无人关心他的想法。
终日游走在这狭小的空间,除了四处碰壁,重眠得不到其他东西。
砚台砸碎在角落,字帖化作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碎片,飘散在殿外,重眠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期望能获得一点点自由。
但当刀刃划破掌心,重眠却没有任何感觉。
鲜红的血液如一朵朵争相绽放的牡丹,刺得重眠眼睛痛,侍者不会上前阻拦,重眠知道,他们才不在意这点小伤口。
只有当他将匕首刺入心脏,那些人才会慌乱的上前让他不要去死。
自私!
重眠重复着这个词,既是骂自己也是骂他们。
他没有辜负期望,没有忘记嘱托。历经千难万险,费尽心思将玄叶复国后,他却没了自由。
如同一只被剪短翅膀的白鹤,饲养者为了让它能够安心,还为它戴上了锁链。白鹤被困于狭小的牢笼中,它能做的只能是挥舞着畸形的翅膀,殷切盼望着能够重返天空,漆黑的眼睛里倒影出牢笼,它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它也不可能飞起来了。
正如他一样,如今被困在这座四四方方的皇宫中,永远看不到天空之外的天空。
幼时也是如此,他永远看不到真正的星星,只能对着高悬于头顶的藻井,念着星宿名字。
同胞兄弟总是嘲笑他,说他软骨头胆子小,一整天只关心不切实际的东西,他当然能忍受这些冷言冷语,面色不改的回怼争斗,教他们怎样尊重他人。
他应当能适应这种生活的,因为他出生在这里。
他幼时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在偌大的宫殿里奔走,看不到星星也没有关系。长久的时光过去后,再回到这座宫殿,重眠却觉得悲伤,他站在这座偌大的宫殿,早就找不回儿时的乐趣。
他已经看过了真正的星星,怎么可能再赞美虚假的星子。
走在这弯弯绕绕的深宫长廊之中,重眠莫名觉得压抑,自胸口处翻涌的情绪几乎快将他吞没,重眠试着平息。
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明明从前没有这个念头的,明明从前没有这种感觉的。
重眠低下头,暗绿色的眼睛里藏着悲伤,看着包扎好的伤口,一个念头在心中迅速的扎根生长,重眠咬了咬下唇,突然出声道,“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如果时间一直停滞,是不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重眠胡乱想着,直到瑞霄打断了他的思绪,“人不可能一直不长大,你难道要月亮东沉,河水逆流吗?”
是呀,月亮终究会西沉,河水永远不会逆流,人不会一直不改变。
就像他短暂了脱离皇宫后,就再难收心。
狼羽的经历犹如一场永远潮湿的雨,不断打湿着重眠的心脏,让重眠泛起妄想,但又在接受现实后,懊恼的悔恨。
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唯独这里的规矩不会改变——
重眠虚虚攥了攥拳头,感觉到一丝痒,伤口愈合时,总会让人难以忍受,新长出来的软肉拥挤着,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重眠想起了丹香,丹香那家伙好像从不在意这点煎熬。
无论割破多少次掌心,丹香都毫不犹豫。
他永远可靠的爱人。
他差点杀死的爱人。
他曾经辜负的爱人。
丹香什么时候回来呢?
重眠起身离开锦鲤池,瑞霄见状,连忙匆匆跟上,离祭祀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可重眠还是没有更换礼服。
重眠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闷声对跟在身后的瑞霄说,“你该离开了,姑姑看到你,会给你降罪的。”
很显然,重眠已经预见到了结果,但他不打算遵守规则,跟在重眠身后的瑞霄叹了口气,轻声对重眠道,“三日后丹香就会回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重眠没应声,瑞霄只能转身告别。
重眠的周围彻底安静下来,重眠走到一半,忽然踉跄了一下,侍者们低着头,没一人上前。
重眠半跪在台阶上,膝盖磕得发青,他试着站起身,但手掌使不上力气,反倒让他往前跌去。
额头重重砸在台阶上,重眠觉得耳朵发凉,抬手一摸,才发现是血顺着耳朵流了下来。
没人会上前。
重眠低下了脑袋,痛苦的喃喃着,“带我走……”
空旷的大殿上,不会有人回应他,他始终是孤独的,他始终是可悲的,即使知道这样没骨气,但重眠还是喃喃,“带我走吧,久郎,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说实话,重眠的成长线应该是和权谋强关联的,但我才疏学浅,人生的阅历实在是不够,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后,会给小重眠补上属于他的高光≡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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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