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好 第2章 曾经年少

“魏升升、今天你有种就别回来，再回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哈哈~可惜我还不到十八呢，你想不养我？艾、你想得美！”

卢吉礼刚到巷子口，和坐着的老人们打完招呼，就看到了在巷子里扯着嗓子喊的魏升升。

他的吵架对象，是他舅舅。

之前听妈妈说，好像是魏升升爸妈突发意外，魏升升舅舅就把魏升升接到家里照顾。

后来巷子里的邻居都传：哪里是为了照顾，不过是想贪图魏升升爸妈的家产和赔偿金。

也就是说，现在魏升升的舅舅舅妈是他的监护人，法定的。

“呦~好学生回来啦？”

魏升升走到巷口，与卢吉礼打了个照面。

此时正值初秋，他们刚刚开学一个星期。魏升升上身穿着校服里的半袖，下身校服裤子，校服外套则被他随意地拎在左手上甩着玩儿。

魏升升留着极短的寸头，卢吉礼也一样。

是学校的统一要求。男生都是短寸、女生则发不过耳。

魏升升是单眼皮，眼睛却并不小，眼珠也黑黑亮亮的。薄薄的嘴唇、鼻梁立挺、面部白净，身材瘦削高挑。

卢吉礼有着不大不小的双眼皮、眼睛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嘴唇偏厚、有些绒绒的胡须，鼻梁不高鼻头肉肉的，肤色偏黑，高矮胖瘦都中等的身材。用同学的话说，是极典型的好学生长相。

卢吉礼是常见的好学生的样子，魏升升并不是坏学生的样子。虽然总是看着吊儿郎当，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干净清爽。

也许是因为魏升升刚来时，并没有如此玩世不恭吧。

魏升升是半年前来的。

最初他来的时候，可能家庭变故的影响，总低着头走路。哪怕路上两人碰到过好几次、本来卢吉礼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并没有打过招呼。

魏升升来得晚，当时不知什么情况，他直接插班进的是差生班十班。

没两个月就期末考试，令人震惊的是，魏升升的成绩很好，他竟然进了年级前一百。

尖子班是前八十、他进不了。但好班是可以进的，毕竟好班的学习氛围和教师配置，会好很多。

可能就像大人们说的，他舅舅对他不上心吧。

但一开始魏升升和他舅舅并没有这么针锋相对的。

他们第一次说话，是高一暑假。

有一次卢吉礼下了补习班、妈妈加班还没回来，他在门口等，正好魏升升在外面游荡。

这时好像魏升升和他舅舅就已经不多和睦了。

“喂好学生，你怎么不回家？”

魏升升主动走过来，和卢吉礼一起站在他家对面房子的后墙背阴处，开口问。

“我妈还没回来，我没有家门钥匙。”

卢吉礼看他一眼，虽然没那么熟、但也据实以告。

“不是吧？你别告诉我你都高一了、还不自己拿钥匙啊？虽然我也没有......”魏升升说完摸摸鼻子，接着道：“但咱俩情况不一样啊~”

卢吉礼没着急回答，先看魏升升一眼。

发现他并没有寄人篱下的失落，才回答道：“总丢钥匙，后来我妈索性就不让我拿了。”

“呦，那你以后长大了有自己房子，得按那种指纹密码锁啊，那种高科技的不用带钥匙~”

卢吉礼不善于和人说话，也不怎么了解学习之外的这些东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魏升升，只“嗯”了一声。

“你一直说你妈怎么样怎么样，你爸呢？”

魏升升拍掉胳膊上飞上来的虫子，又挑起话题。

许是觉得有些越界，又补充一句，“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要不方便的话不用说，没别的意思。毕竟、我爸妈反正都不在了，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的情况。”

“他们离婚了。我妈什么都没要、只要了我，带我搬来这里生活，所以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

卢吉礼对这个新来的邻居，没有排斥。

平时尖子班学习压力大，下了课都忙着复习、放假也是各种补习或学特长，加上内向的性格，卢吉礼并没有什么朋友。

还有家庭的原因。

他没说爸妈离婚的真实原因，魏升升也没有问。

其实，他爸妈分开是因为爸爸家暴，对他和妈妈都动手。特别是一喝醉，更是恐怖、像个恶魔一样。

直到他上初中二年级时，有一次爸爸又是半夜回家，巨大的动静令他立刻惊醒。

多年来他仿佛已经有了阴影，虽然没对妈妈说过，但确实非常没有安全感。

那天出去时，爸爸已经去厨房拿了菜刀、正走向主卧门口站着的妈妈。

妈妈眼中满是惊恐，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没有逃跑。

看着爸爸摇晃的身体和冷漠恶毒的眼神，卢吉礼脑中瞬间热血上涌。

他那时什么都没想，或许也想了什么，那就是：一切都毁灭吧！

突然浑身就充满了力量，举起身边的餐椅、朝爸爸冲了过去。

“咚！”

他成功阻止了爸爸走向妈妈的脚步，妈妈的危险解除了。

爸爸也应声倒地。随后，血一点点从爸爸头部往外渗。

后面他记不太清楚，好像是妈妈终于回过神来、拨打了救护车。

医生来时，妈妈已经把椅子收拾干净。也才发现他的手臂也破了，好像是椅子碰到了上面的灯罩、灯罩掉落割破的。

医生交代他怎么处理后，就抬着爸爸去抢救了。

爸爸在医院住院那几天，妈妈请了假照顾。卢吉礼则照常上课，三餐妈妈都会给他留在锅里。

记得有一天晚上，在餐桌写作业的卢吉礼看到满脸疲惫的妈妈进门时，突然就忍不住了。

他冲过去跪下，抱住妈妈的腿哭着说：“妈，你跟爸爸离婚吧！他总打人、喝完酒打得更凶，我害怕！妈、你离开他吧！”

当时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没休息好的缘故，他情绪直接崩溃了，一直跪在地上抱着妈妈，哭着重复这句话。

事情发生后，妈妈一直忙着照顾爸爸，没跟他聊过、没问过他没安慰过他。

周末去看爸爸，爸爸没理他，躺在那里对妈妈吆五喝六的让给端茶倒水。

更是稍有不到位就骂骂咧咧、摔摔打打。

看着这样的父亲，卢吉礼彻底失望。

他可以忍受爸爸对他不上心，但妈妈的辛苦换不来珍视，这让他无法容忍。

后来的结果是，妈妈好不容易和爸爸离了婚。

可能是两人分开后卢吉礼心理压力没有了，晚上再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战争和殴打，之前一直保持不动的身高也终于开始蹭蹭往上窜。

现在高二、刚过去两年半，他就长高了十多厘米。

说来奇怪，他后来一直都想不明白，当时一米六多一点的小个子，是怎么能够把一米八几又壮实的爸爸撂倒的。

可惜没高兴太久，特别是最近，不知是生活压力太大还是怎么，妈妈对他的控制越来越紧。

上高中之后妈妈是不是说的一句话就是：“吉吉，妈妈只有你了，你以后上大学、可不能离妈太远，你可得听妈话呀！”

这一句话反反复复交代。

他只能暗下决心，以后上大学了一定找机会半工半读，减轻妈妈负担。

毕业之后就回到家附近工作，然后找个温柔和善的妻子。

他会对妈妈好，会对妻子更好，一定不让妻子在婚姻中如妈妈般可怜。

“我爸妈的感情倒是很好，可惜......”

魏升升没有安慰卢吉礼，只提到了自己的爸妈。

卢吉礼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难过，便开口问：“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在外面？”

“别提了。我舅让我给我弟补习，结果我那个表弟笨得要死，还不踏实！我不嫌弃给他讲、他不好好听我说他两句，我舅还不愿意了！”

魏升升摆摆手、满脸愤慨，“既然这样我也不伺候了，小爷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呀！”

说到成绩......

“我看你期末成绩很好啊，都进前一百了，下学期要转去好班么？”

“什么好班不好班的，我之前成绩更好呢~只不过来的时候我舅没给我找人。不过也无所谓了，哎、说实话我也学不进去，就这样吧。”

魏升升蹲下身，拔了一颗草拿手里在地上划拉，满脸的无所谓。

这是人家的家事，卢吉礼不好说什么，便跟着沉默下来，只看着魏升升的动作。

“喂、卫生，走玩儿去！”巷口有几个人骑车路过后，又特意退回来喊道。

“你们去吧，不约、谢谢！”魏升升站起来笑着答。

似是看出卢吉礼的疑惑，魏升升用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聚在一起搓了搓，说道：“没有money啊~出去玩儿不得花钱啊！总让别人付也不合适。”

好吧。

听说他爸妈的赔偿金挺多的，却不想他舅舅竟然连零花钱都不给他。

天渐渐黑下去，蚊子也开始猖獗。

“这死蚊子！我之前都不知道蚊子怎么能这么多！”

“吉吉，哎呀、升升也在啊？到阿姨家坐坐吧？”

卢吉礼妈妈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