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系统的攻略者,会永远迷失在异世界。
没有了系统,他还怎么回家......怎么回原世界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痛苦喘息着,挣扎环顾此刻身处的环境,只见自己周遭尽数是阴暗潮湿的石壁,好似一座建在地下的囚室,透不进半点天光。
他现在在哪里?
是......是那个重明上神把他带走的吗?
令他迷惑的事情接踵而至,就仿佛系统告知他的所有信息都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他误打误撞,终于撞进了那些系统不曾向他透露过的漩涡之中。
还没等120号想明白,他面前的黑暗里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响,好似木盆掉在地上的声音。
120号心中一惊,抬头看过去,赫然发现前面的黑暗里,站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轮廓似男子,沉默得像黑暗里的雕像,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动不动,吓得120号坐在地上猛烈挣扎,冰水滴滴答答从发丝上坠落。
“你......”
那黑影歪了歪头,似乎终于察觉到120号的恐惧,这才开口。
他声音清澈,却有些奇怪,全然没有正常人说话时的流畅,好像每个字都需要思考。
“你醒啦?”
120号战战兢兢,竭力掩盖自己颤抖的尾音:“你是,你是谁!你要对我做什么!!”
“......”
那黑影似乎全然没有听到120号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站在那里,像是在喃喃自语:“既然醒了......是要告诉雪客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迈步向后走去,徒留120号在原地挣扎扭曲,嗷嗷大喊:“回来!你别走!!别走啊!!”
门缝敞开流露出半丝天光,照亮黑暗囚室内一抹区域。
旋即,伴随着砰然一声大门关闭,这间阴暗潮湿的囚室内终于只剩了120号一人。
黑暗之中,他听得见自己砰砰作响好似擂鼓般的心跳,也听得清自己因为剧烈疼痛而变粗的喘息。被黑暗包裹住的攻略者心头涌起巨大的惶恐与不安。
他不知道那个黑影究竟去叫了谁。
他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么样的未来。
......在这个世界死去,是不是原世界的自己,也会随之死亡?
如果是那样,那他这几百年来做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胡思乱想了半天,他又尝试着挣脱那捆住他手臂的麻绳。囚室的地面冰冷,冻得他浑身都发凉,却磨损不了哪怕一寸绳索。
就在120号拼了命挣扎扭动之时,他忽然听见前面的黑暗中传来吱呀一声响。
那是门开的声音。
120号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却见囚室四壁悬挂的灯火骤然噼里啪啦地亮了起来,明亮烛光登时把周遭照得凉透,阴郁气氛被光芒驱散。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遭遇突如其来的光芒刺激,激得他几乎滚下眼泪。使劲眨了眨眼睛后,攻略者这才看清,这间囚室竟有现世一个教室那么大,算不上狭窄。
只是石壁高耸,铁链悬挂于灯火下,多少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感。
石门上的法阵被触发自动旋开,一道素色影子从门后天光内缓缓步入囚室。
那是个黑发如瀑的清俊男子。
男子披着样式简洁的素净衣袍,周身亦无多少华丽饰品,但举止言行无不透着镌刻进骨子里的贵气。
他眸色浅浅,眼尾弯弯像是始终蕴着笑意,容貌极具亲和力。
120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战战兢兢抬头看他,不知怎么,忽有一种古怪感涌上心头。
因这陌生男子脸庞分明如此年轻,目光里却透露着历经百般岁月的、沧桑深邃的意味。
就好像,就好像这具皮囊之下,藏的是一道苍老的、威严的灵魂。
是常年身居高位的、远非他所能随意揣测,连看一眼都感觉冒犯的灵魂。
理智在脑子里疯狂尖叫,警告他面前这个男子的危险程度完全不输重明,本能却受其充满亲和力的气质蛊惑,促使他情不自禁对其放下防备。
120号尚且在此纠结,却听那男子冲他微微笑一下,轻声道:“醒了?”
“重明这没轻没重的,险些一枪把你捅死,还好送回来得及时,阿脉又把你救活了。不过你休要恼怒,我业已经教训过重明了,他说下次定会小心。”
“只是你伤虽然好了,灵魂受损却无解,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哦。”
素衣的男子眉目温柔,轻声笑道:“若是在帝女来此之前死掉了,我们都会很难办的。”
这一句语气温和,其中蕴含的杀意却好似凝成实质,压得120号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狰狞的贯穿伤果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疼痛却依旧残留在身体中。
传闻中,重明上神千年前历劫成神,兽族煞气凝成一把黑金纹长枪。这神器嫉恶如仇,可焚烧罪者魂魄,死于其下便万年不得入轮回。
......没想到,这传闻竟是真的。
120号怔怔发愣,劫后余生的庆幸旋即涌上脑海。
可他还没来得及暗自欣喜于自己的福大命大,却听那素衣男子和善地开口:“对了,我还未跟你自我介绍。”
“我姓观,名雪客。之前在凡间当过几年教书先生,你且叫我观先生就好。”
观雪客。
120号直觉此人并非等闲之辈,绞尽脑汁却没想出来,这三界六道有哪个大佬名叫观雪客。
他思忖半天,这才隐约猜测,“观雪客”一名或许只是化名。
早些年听说,重明上神主动请缨镇守荒城之时,那几位故友也离开白玉京,与其同赴边境。
难不成,这位观雪客,也是重明上神,乃至帝女与扶疏上神的故人之一?
想到这里,120号更不敢小觑此人。面对他和善的自我介绍,攻略者也只是紧紧闭着嘴巴,不肯说半个字。
不过很显然,观雪客也料到他会不配合,倒也没生气。
这素衣的男子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旋即上下打量他此刻狼狈模样一番,神情平和温润:“你,想必也应当是外面来的人吧?”
外面来的人?
那攻略者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目光流露出困惑意味,却还是谨慎地闭着嘴巴,死活不肯出声。
观雪客倒也不紧不慢,只是慢悠悠地伸出手,朝着天上指了一下。
“......?!”
电光火石之间120号心头巨震,好似一道霹雳直直击中脑海,霎时间就听懂了观雪客的意思。
错愕中攻略者猛地直起上半身,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嘶喊,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是人在说话。
——“你......你怎么也知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很难猜吗?”观雪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们的反应,为何总是如此相像呢?”
说着,在攻略者难以置信的、惊恐的目光中,素衣的男子缓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来,指了指120号心口的位置。
“魔种,无非只有两种获取途径。你要么是魔族盯上的寄生者,要么是被‘它’选中的外来者。”
“不过......魔族估计不会同化你这种脾性的蠢货。”
观雪客抬起温和的眸子微笑,只是这笑容落到120号的眼底,阴冷得不亚于地府的厉鬼爬上来索命。
“哦,刚想起来,你应该不知道魔种是什么。”
“我记得,你们这些外来者,都称‘它’给予你们的魔种为......‘系统’。”
*
相比起城东的繁杂热闹、波涛汹涌,城西显然就冷清静默许多。
这里临近郊区,住得人也少,路上零零星星能看到几个百姓,也都挎着一篮子菜好似着急回家。
姬衔羽不着急,只是带着那卷泛黄的卷宗,沿着河边青石板铺就的路,慢慢往西走。
这卷泛黄的卷宗,是她前些日子特意嘱咐朱红,趁夜色从官府后院偷出来的。
官府后院的卷宗典籍浩如烟海,这篇卷宗找起来却并不费什么力气。
因为早在几天前,那亲自验过老鸨尸骸的仵作,就曾背着上司与徒弟们,来此后院翻看过这本卷宗。
姬衔羽知道,这老仵作之所以辞职,也跟这本卷宗脱不开干系。
因为它看似平平无奇,却记录着十年前一桩名动锦州城的灭门惨案。
越是往西走,路边的景色就越是荒凉,行人也越发稀少。
终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荒凉小路上彻底只剩下姬衔羽一人前行之时,她终于看见,在这条青石板路的旁边,立着一座似乎已然废弃已久的宅子。
——不,与其说是宅子,倒不如说是废墟。
这座宅子规模不小,依稀还能看出往日的辉煌,想来当是某个锦州城望族所居住之处。
只是这里似乎遭遇过一场大火,无论是墙壁抑或围栏,乃至已然破损的外墙,都残留着烧焦的炭黑痕迹,更有些屋宅已然倾倒坍塌,全然再不能住人。
十年的时间足够摧毁这座大宅旧时的所有繁华往昔,此时院落中野草近乎一人多高,残余的废墟也成了野生动物们繁衍的乐园,断壁残垣竟无端显出了几分哀戚与悲凉。
姬衔羽走近些,这才看清,那烧得漆黑的门板上,竟还挂着个早已被虫蛀过的,歪歪扭扭的牌子。
牌子挂得很高,上面依稀还能认清两个字。
“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