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是武林第一 第4章 荒地茶摊

傍晚的阴云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西边，荒地已然没入黑暗，四周仅能看清山峦起伏的形状。半空中，落日贴着山谷裂开道道赤红，像被利剑划过，望去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决议原路折返，半夏和阿玉且战且退，一路奔袭往茶摊的方向，他们借着荒地复杂的地形躲闪暗影冷不防抛出的杀招。

此刻，他们就像那口含千年人参，命悬一线的病人，病人等的是一剂良药，而他们所求则是茶栈老板娘一时庇护。

竹院茶栈就在眼前，昨夜瞧着颇为恢诡谲怪的烛光，今夜却宛如破晓时分的暖阳，半夏和阿玉的眼眸倒映出希望的曙光。

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可以松了。

茶栈内，原本应该看晚间视频的李菀桑，此刻却负手屹立在小院中央，半仰着头。她从系统商场买了一套玄色长袍换上，另外搭配【全妆卡】画了明媚的妆容。好一阵挤眉弄眼舒展五官后，她面容肃穆地凝视着虚空，静静等待客人到来。

半小时前，系统告知李菀桑，它检测到南边有三个人朝茶栈狂奔而来。一人一系统商量半响，觉着招式不在老，好用就行，还是决定营造一个震撼的初次见面。

“怎么样，这样子像不像遗世独立的高人？”李菀桑放空眼神，红唇微张，用腹语问道。

【高！实在是高！】系统顺着李菀桑恭维，只是……【宿主今天晚上也没有月亮，你抬头看什么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重点不在我看到了什么？而在于来的人认定我在看某样东西。”想到这，李菀桑还担心到时候眼神不到位，又重新打开系统面板，把屏幕亮度调到最高。

面板的白光反照在李菀桑脸上，像一块巨大的反光板，显得她皮肤更晶莹剔透，且周身萦绕着莹莹灵光。

【以前看明星采访对待闪光灯游刃有余，只关注她们美貌去了，没想到这也是个技术活。】凹好造型，强撑着不眨眼，李菀桑在心里和系统吐槽。

【宿主，忍一忍，他们进来了。】

古语有云，盘古开天辟地之际，万物洪荒混沌未明，旭日在天地间杀出一片红，是以幽黑微红为玄，玄者惊天地，泣鬼神。

瞧着宛如玄者在世的老板娘，互相搀扶着走进茶栈的半夏和阿玉愣在原地。

等了半天不见来人有动静，李菀桑默默把系统面板亮度调暗，略微歪头，看向跌进来的两人，他们的眼神炙热，如同妖怪们遇见唐僧一样、凡人发现神仙一样。

哈？怎么又是她俩，白打扮了。【系统你不是说有三个人吗？】

【是有三个人，但我也没说三个人是一起的啊。再说了我最多能检测到有人，又不能看清都有谁。】系统表示这锅它不背。

【那你快点升级。】

【宿主，你多买地我就能升级了。】

和系统互相推脱一番，李菀桑还是得回归现实，她出声破开沉默， “这是怎么了？”

老板娘的声音让半夏和阿玉从神思恍惚中苏醒，脑子里悬在桌角摇摇欲坠的茶碗终归不堪重负，坠落摔个粉碎。

顿时，被追杀的紧张、进小院的放松、见到老板娘的屏息以及身体无数剑伤的隐隐作痛，一同涌上，大起大落之下，半夏腿脚一软，踉跄两下跪坐在地，连带着阿玉都被他拽了个趔趄。

【玩尬的！这就跪了？】李菀桑身体反应快过脑子，飞速挪开一个身位，确保自己没有正面接到半夏的‘祝福’。

【宿主，看样子你这个高人形象塑造的很是成功。】系统也对半夏舍得下面子的行为感到叹为观止。

自知已过度消耗，眼下虚得很，半夏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误会就此产生。

他手撑着地勉力维持坐姿，抬头仰视，求助道，“老板娘，不知茶栈接不接保护的单子。您瞧，我和师妹二人走出茶栈便杀手追杀，我们不想死，烦请您帮帮我们，买命钱我们定会准备充足让老板娘满意的。”

半夏近乎祈求的一席话，令此前遇到的最麻烦的帮忙也只不过是帮同寝舍友上课签到的李菀桑头皮发麻，脑袋发昏。

这必须得思考权衡过后再回答他们。

眼下李菀桑所处方位，垂下头恰好能将坐在地上的半夏和半蹲在一旁的阿玉看个齐全。

午间说着要回家去，神采飞扬的蓝袍郎君，如今却衣衫褴褛，上乘的绸缎被刀剑割破，断成细细絮丝。他身旁的阿玉也没有亮丽多少，蓬头散发，发簪已不见踪影。她瞧着不如半夏伤重，还有余力照顾他。

阿玉从怀里掏出药瓶，将药粉覆盖在半夏每一处血肉模糊、狰狞的伤口上，白色的粉末像精盐，蜇得他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痛呼不止。

李菀桑禁不住心中感叹，世事无常，武林比她道听途说的还要残酷。仅过去一下午的时间，就能让两个鲜活的人变得比行尸走肉还狼狈一分。

杀手就是那第三人吗？

人去哪里？李菀桑发现盲点，敲敲系统，【买一张检测卡，找到杀手，再加一张评估卡，评估杀手实力。】

【得嘞！】源源不断金币掉落的声音在数据中响起，系统回复逐渐雀跃。

与此同时，另一边，紧追不舍的暗影已经轻手蹑脚飞上桑树顶，被繁茂的枝叶挡住身形，院中三人，无一人察觉。

可惜，再快的身法都躲不过电子生物的扫描，暗影被系统捕捉到了。

【宿主，找到了！人已经蹲在桑树上，虎视眈眈盯梢了。】

【什么时候来的？完全没发现！】李菀桑大吃一惊，犀利转头瞪向桑树，【在哪啊？系统给我标个点。】

【这。】系统在桑树枝叶最繁茂的地方打上红十字叉。

李菀桑全神贯注去瞧，除了树叶啥都没瞅见。但她万分确定来人就在这堆树叶里，不仅是相信系统，还因为她观察到了破绽。

今夜风不大，树叶摇摆并不明显很正常，可一动不动就有古怪了。

洞悉杀手可以控制风和树叶这一点，李菀桑对来人的实力估算又提升一截。

她需要更谨慎。

【人是跟着半夏他们进来的。像一阵劲风似的，咻一下就上树了。我刚刚扫描过，数据显示来人是6级大圆满武师，有越级击杀7级武王的能力。在这个世界评级属于高手之列。至少要10张中级攻击卡才能应付得了，宿主买吗？】

【要买。但是先只买一张。】李菀桑高速运转头脑，一个计划已经生成。

【啊？才买一张啊。】

【另外再买一张音响卡，等我丢东西的时候，你把音响卡用在上面，放大声音。】

系统还想再劝，音响卡有什么用？再说，一张中级卡是真打不过。只是这会宿主已经把它屏蔽了，用完就扔没人性。

如果杀手没有不打招呼就偷渡进茶栈的话，李菀桑想她大概率不会同意半夏和阿玉的提议。

江湖残酷，适者生存。

比方说被阿玉和半夏俘虏的四兄弟，现下应该尸体都凉透了吧。

没道理白天没管的事，晚上得救人啊，同样是交钱的客人，没有亲疏之分。

偏偏世间最缺乏的便是如果二字，对比意图吃‘霸王餐’的客人，李菀桑还是更喜欢会给钱，并且未来会给更多的客人。

当然，李菀桑也没打算得罪死杀手，毕竟也是她的潜在客户，只需要给杀手一个警告就行。

李菀桑心中已有决断，她果断朝半夏伸出手。

还坐在地上的半夏有颗七窍玲珑心，只一个动作，他便心神领会了李菀桑的意思。他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沾了血的钱袋落入老板娘掌心。

交易达成。

李菀桑面露嫌弃，潮湿发黑的钱袋被她提溜着往旁边桌子上一扔。

咚——

【音响卡已使用。】

【系统你知道吗，音响店为了展示音响音效，最常在店里放《南山南》，就因为这首歌里满是鼓点。鼓声沉闷，会打进人的心里，心脏也会跟着跳动。】

现下，她只是在借用音响店的套路，她想院内的人应该会被她拿捏。

却如李菀桑所想，树上的杀手如何看不到，但院子里的阿玉确十分警觉。

阿玉的听感乖觉，虽未发觉端倪，她却预感到这一声巨响是老板娘敲响的警钟也是驱逐的号令。

她赶忙扶着半夏依靠在桌角坐下。

老板娘要出招了！

半夏和阿玉同时看向老板娘，她正慢条斯理用手帕擦手，如蝉翼般的薄纱在她手中被搓成一根长条。

“唉。”耳边传来老板娘一声轻叹。

【统啊，我想要这根手帕像箭一样扎过去，中级攻击卡能不能做到？】

【可以的，宿主。只是如果攻击卡附加招式的话，需要宿主手动操作。这次我先给你演示，以后你就得自己玩了。】

系统话说完，李菀桑就感觉身体被接管，灵魂出离她变成了第二人格。

慢慢的，她感觉世界都暂停了，空气不再流动，李菀桑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模糊，声音也逐渐被隔绝消失。

‘她’的面前，系统面板突然展开，面板上出现【上上下下左上右下】的符号，‘她’手边一把黑红配色的复古键盘浮现，比照着字符框里的方向，‘她’手指舞动，最后按下空格键。

【prefect！连招达成！！】，金色的超大字样在屏幕前滚动。

到字符消失，面板收缩变小，李菀桑重新进入三维世界，她没能重新掌控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张嘴，声音熟悉又陌生。

‘她’说，“既然钱，我收了，那么人，我护定了。树上的客官，本店不消费不许进。”

“你，越界了！”‘她’的声音霸道、剽悍，化作一抹寒芒，咄咄逼人。

‘她‘’袖手一挥，强势的内力裹挟着丝帕，如袖里箭朝红点处横冲，长驱直入在树叶间洞开一条羊肠小径，树影摇晃，丝帕扎进树干里，发出叮得一声颤音。

树影间，一道黑影闪身避开攻击，翻身下树，稳稳落定在小院门口。

什么？

围观全程，起初半夏还摸不着头脑，这下人影突然出现，他紧攥着阿玉的手肘，撑直身子，不可置信朝院外看去。

那个来无影去无踪，追了他们一路的杀手，老板娘用一招就把她逼出来？

江湖传言，活着的人里没有人见过暗影，除去代号，无人知晓暗影高矮胖瘦、性别与个性。

今夜，传言却是破了。

夜幕愈深，竹院百米外周遭一切被墨水一般的黢黑吞没，昏天黑地里聒噪的蝉鸣像紧迫地战鼓，激起人的战斗**。

人影落在竹院门房处，立于灯笼之下，昏黄的光晕笼罩着英挺纤瘦的身姿。夜行衣勾勒出她不同于男人的身形。灯下看美人，万种风情，她五官深邃皓齿星眸，鬼黠灵动的眸子亮晶晶得。

暗影饶有兴致地望向李菀桑，开□□涉道，“500两住一晚太贵了噻，能不能便宜点咯。”她似乎是西域人，喜好在句末加上拖音。

“这位客官本店暂不招待，烦请另寻他处去吧。”李菀桑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心有余悸，表情怔忪。

【系统下次还是我自己来吧。】被人控制的滋味并不好受。

【本来就得你自己来，别想白嫖系统。】

【不就是融合了炫舞游戏，你早和我说，我本来就会，也不用你教。】

李菀桑一心二用，心里和系统斗嘴，还不忘暗叹人不可貌相。

面前的姑娘太不像个杀手了，她更像瞒着家里偷跑出来闯荡江湖的黄毛丫头。李菀桑忍不住怀疑，暗影不露面选择这麻烦的谋杀方式就是因为她有妖艳的外表、活泼的性格外加改不掉的西北口音。

“为撒嘛？招呼我也不麻烦，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你身边那两人流的血都能把地染红咯。反倒是我很干净啊。”说罢，暗影张开双手，向院内的人展示自己的整洁。

没受伤，没流血，黑色衣裳耐脏连灰尘都瞧不见。

没道理接待落魄乞丐，不接待她啊。

接着，她又好似想到什么，疾走两三步，脚尖擦着竹院门槛停住，惊奇道，“老板娘难道是觉得我杀心过重才不愿意接待吗？”

“那么——”暗影身体前倾，手指着半夏和阿玉，语气揶揄戏谑，“他们俩杀的人也不比我少呢。”

李菀桑的计划到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差错，她对杀手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人狠话不多，现在眼前这个完全颠覆了，她活泼、话多还好奇心重。

起初李菀桑是想要一展实力，让杀手知难而退，或者说是在半夏和阿玉还在茶栈的日子里不出现捣乱的。目前这个情况，她只能改换一个‘欲擒故纵’计划了。

也好，这样也许她能得到更多情报。

头脑风暴过后，李菀桑假装蹙眉瞥一眼半夏和阿玉，随后再次盯紧暗影，“并非如此，暗影姑娘误会了。再者，明明是姑娘率先坏了规矩，本店不愿意招待实在情有可原。”

【系统，买一张鼓风卡，往门外幡旗上吹。】

前头说过，今夜本无风，可此时幡旗却兀自翻飞涌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暗影就在幡旗附近，旗子从右往左朝她袭来，末尾的流苏堪堪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差点扇她一巴掌。

【不消费不许进店。】

红白相间的幡旗上，黑色的墨迹笔走龙蛇，旗子和字迹都在警告她犯忌讳了。

“我道歉，赔偿该如何算。我不仅给钱还给老板娘讲故事如何？毒医和铸造师如何一夜灭人满门的故事，老板娘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