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日,那人没有来信,陆川在府上等了许久,大门仍是没有半点儿动静。
春花端了一盘削好的桃子进来,问道:“小姐,老爷前天买了你最爱吃的桃子,怎不见你吃呢?”
桃子,哪里是陆川爱吃。
陆川攥着手帕,坐在书房的长台上又是一段沉思。
春花见她不理会,放下桃子便去找了其他活干。
是不是唱戏太忙?还是已经厌倦了回信?陆川这样想着,手帕上的花纹已经皱皱巴巴。
“小姐!那唱戏的来信啦!”
春花的声音惊得陆川从台上站起,她已来不及纠正春花口中的“唱戏的”称呼,便一把把信夺了过来。
陆川安抚着胸口猛烈的心跳,缓缓打开信封:
【川,
近日戏班排的戏极满,差点儿忘了与你回信。
你近日可好?听闻前日陆将军购进府中三车桃子,不知滋味如何?……
……戏园的花儿开了,便想摘一朵送给你,美人配花,定是好的。……
几日后我将上门拜访,到时再叙。
季书怀
一九一六年七月六日】
陆川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眼睛从信尾到信头又读了一遍。
春花看她满脸通红,打趣道:“小姐又被那戏子的信弄红了脸,唱戏的又与你说了什么见闻呀!”
陆川没理她,忙不迭地把信收好,想着几日后季书怀要来,她就忍不住雀跃。
春花多嘴说:“老爷还说将小姐许配给日本人的少爷,小姐这般爱玩怎么可以。”
陆川面色一僵,脆生生回道:“春花说话真是愈加无礼了!爹不过说笑罢了,嫁人还早呢,更何况还有姐姐们……”
这么一想,陆川的心情就舒缓了一些,她再想想季书怀,就把嫁人的事抛在了脑后。
季书怀季书怀,唱戏时的扮相多么英俊,叫人小鹿乱撞。
陆川偷笑着,喜悦染上眉梢,看起春花来也亲切了几分。
…
七月九日,陆川瞒着春花收拾了一些衣物,准备从陆府的后院溜出去。
没想到婚约来的这么快,当真是日本人的少爷,昨天见了面,扭扭捏捏的,说话还有着一腔怪调。
陆川给季书怀回了信,约好在戏园的后门碰头……
…
七月二十日,火光渐渐近了,陆川紧紧揪住季书怀的衣摆,随后又松开。
“我拖住他们,你快走……”
未等陆川把话说完,丁四就一棍子挑开草丛发现了这两人。
丁四麻利地叫来人手,跳跃的火焰围着陆川和季书怀,像是要把人吃掉。
为首的人是陆将军,目光沉着的扫着季书怀。
陆川着急地爬过去,不断求情:“爹你放了季书怀……书怀什么都没做错……”
陆将军任由陆川拉扯着她的军装,面色不改:“把那女人带回地牢,”他顿了顿,“好生带三小姐回房,准备婚礼。”
“是。”
陆川惊慌地望着季书怀,从她的头发到脚,通身的狼狈不堪。
季书怀在笑,一如她们初见时那样飒爽……
“您是陆三小姐?”
“是我。你就是那个有名的戏子季书怀?”
“正是小女。”
***
在某处距离城市不太远的郊区,有个小别墅,高两层,有地下室,家具都很齐全,水电全免,装潢精美,现代设施齐全。
这样的高质量的小别墅却很便宜,便宜到随便一个普通人家就能买下来。
但它没人买。
因为有传言说,小别墅闹鬼。
陆书怀,一个可怜的大学毕业生,冷门专业待业中,又被家里人被迫出柜断绝关系,没有经济来源,只有从小存下来的一点积蓄支撑她维持生活。
这个便宜的闹鬼小别墅,真是合她的心意。
于是陆书怀买了下来。
她一直靠积蓄和翻唱歌曲过日子,虽然挣得很少,但一日三餐还是够的。
早上七点,陆书怀拖着行李箱站在别墅门前,精致的木门,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这里晴空万里,鸟鸣清脆,小别墅看起来阳光向上,哪里像闹鬼的样子。
陆书怀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
她敲门,没人应。
又敲门,还没人应。
她敲了十分钟的门,根本,没人应。
这不会是个骗局吧?专坑她这种懵懂无知的女大学生。
陆书怀打电话给卖主,电话足足响了三十秒。
“亲,我们这边不接受退房哦。”
“我不退房。房子里也没人啊,不是说有人给我开门吗?”
“亲,是这样的呢。您来的时间太早啦,她还没醒呢。”
陆书怀汗颜,“那钥匙呢?我不能一直站在门外吧?”
“亲,您没有看购房须知把?我们家的房子是闹鬼的,没有钥匙哦~祝您住房愉快哦~”
电话挂了,陆书怀心里一拍一拍的跳。
她仰头观察小别墅,风和日丽的,多美好。
怎么可能闹鬼呢?
刚刚卖主也说了,有人会给她开门,就是没醒,闹鬼还有人住?
不对,这栋别墅现在是她的了,为什么还会有人住?买房送管家?还是……
“不会吧……”陆书怀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可怕的想法。
…
陆书怀等了很久,门开时,她还特意拿了根棍子防身。
从门口到客厅,一路相安无事。
行李箱的滑轮在地上摩擦转动,骨碌骨碌的,在安静的别墅里回荡着,有点烦人。
陆书怀停下行李箱时,一颗脑袋突然悬空出现在她眼前。
脑袋是活的,她说:“你太吵了。”
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打击,陆书怀吓的朝悬空的脑袋抡了一棍子。
脑袋被抡走了,像棒球一样撞到客厅的墙壁上,然后反弹回来。
陆书怀出了一身冷汗,她远远的望见脑袋飞起来,穿墙而过,没了踪影。
她战栗地握紧手里的棍子,现在觉得这个别墅哪儿都让人害怕。
她得退房,正常人谁住在这儿啊。
陆书怀小心翼翼地往外走,行李箱又开始骨碌骨碌,到了门前,一股劲儿正把她往回拉。
陆书怀心慌了,慌到颤抖,掉了几滴眼泪下来。
那股劲儿拽着她换了个面向的方向。
随后,那颗被陆书怀抡走的脑袋又一次出现。
脑袋面无表情地说:“来了就别想走了。”
陆书怀感觉心中的什么东西塌了,一闭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