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好人 第7章 假笑

晚饭时间，她们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锅被端上来，散着丝丝缕缕的热气。不一会儿，红油就包裹着底料，翻滚成花，溢出麻辣鲜香，肆无忌惮地钻进鼻孔，挑逗着味蕾。

她们开始下肉，边吃边聊。

Lynette说：“我没想到你会想跟我一起走，我以为…你们和Ethan配合的还行？”

宋颜清尴尬一笑：“一般吧。我觉得他和您比差远了……”她咽下嘴里的牛肉，仔细说着之前那个智慧城市的前因后果。说完，宋颜清又开始手舞足蹈地学着，后来在NE宣讲时，Ethan的样子和语气。

一套下来，惟妙惟肖的，仿佛那人近在眼前。

“哈哈哈哈哈哈……”Lynette笑了。她当然知道的，Ethan是个花架子，于是也开口说：

“Ethan背景很好，本科硕士都是UCLA，回国直接就是MBB，工作一年跳过来，这边直接给了Consultant。他和人搞关系很强，再加上名校出身，能拿到好项目。”

宋颜清明白了，怪不得他带的那些人也和他一样，全是海归，业务能力也都很一般。

但宋颜清也知明白，社会很复杂，决定未来的才能有很多，不一定全靠业务能力。比如，背景和财力是能力，长袖善舞搞关系，也是能力。人们的长处各有千秋，但有时候喜好是相同的。

比如，Lynette也很不喜欢Ethan。

和人聊八卦就是人类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尤其是奇葩前同事的八卦。

但她们还聊了很多其他的，比如Lynette的孩子，宋颜清看了照片，觉得孩子真可爱，夸了半天。

原来，Lynette是因为想多陪陪孩子才跳槽的。

咨询行业工作强度太大，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满世界飞，根本没空陪孩子。Lynette的孩子马上要上小学了，她不想错过孩子的成长，所以才跳去甲方。虽然工资比现在稍微差一些，但相对稳定。

宋颜清的猎头基因突然上身了，就和Lynette聊起了行业发展和职业规划。

Lynette发现，宋颜清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她很会说话，沟通能力特别强。更难得的是，她不只是会说，还会倾听，有强大的共情能力，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宋颜清说：“我觉得，很多人都没办法很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的，所以要适当给自己松松绑。与其和那些人勾心斗角争项目，不如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只要您舒服就好了。”

“而且，作为妈妈，陪孩子长大，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我觉得，做您的孩子真的很幸福，您也一定会成为让孩子骄傲的妈妈的。”

Lynette能看出来，宋颜清说的很真诚，她很欣慰：“谢谢你这么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也能理解我们这些妈妈的心。”

宋颜清其实不喜欢孩子，是恐婚恐育重度患者。但和人聊天，总不能只看自己心情。而且，宋颜清不觉得别人应该和她一样，活得又冷又硬。

宋颜清其实很羡慕Lynette的孩子。如果她也有个温柔知性的妈妈，被期待着长大，一定也会变柔软。

Lynette又说：“能看出来，你很自信，也很通透。你的家庭应该很幸福的。”

“哈哈哈哈……”宋颜清干笑几声，舔了一下嘴唇。她们家……算是幸福？还是算了。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我们家就我一个，可能也没什么偏心的问题，确实也还行。”

宋颜清知道，Lynette有个弟弟。孩子一多，就很难一碗水端平，何况大部分家里重男轻女。

Lynette家条件不错，即便有偏心，也能都把两个孩子好好培养长大，都送了出国。只是，姐姐是靠自己申请的硕士，而弟弟，则是高中就出去了，未来还会继承大半的房产和家业……

所以Lynette对宋颜清说：“我还挺羡慕你们独生子女的。我希望我的儿子像你这样，幸福的长大。”

宋颜清尴尬地笑了笑，心想，Lynette的儿子可别像她，她可不是什么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

其实，宋家只有一个孩子，是因为他们那儿计划生育管得好。滨海那边的年轻人，基本都是独生子女。而政策开放后，父母年纪也大了，没办法多要一个。

宋颜清心里清楚，自己是独生子女，只是因为爸妈不能生罢了。

宋颜清爸妈说过，如果当时要是能生两个孩子，肯定会再生一个的。何况还有个宋奶奶，她一直嫌弃宋颜清是个女孩。要是搁现在，宋颜清爸妈就算是为了老人，也会多生。

还好宋颜清生得早，这也算运气。

宋颜清想到这里，眼神有些落寞，但很快掩饰过去了，继续笑着开口：“其实你不用担心的。有你这么好的妈妈在，他肯定会很幸福的。”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的，Lynette这么爱她的孩子，那他们一定会很幸福。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火锅热气腾腾，两个人聊得也是热火朝天。

聊了太多闲话，宋颜清都忘了打听新公司的消息了。Lynette也没聊以后工作的事儿，只是在最后说，宋颜清以后肯定没问题。

元宵节后，Lynette带着一个实习生跳槽了。

L&K新建了一个战略创新部，特意找来Lynette作部门经理。该部门会负责企业内部战略创新，商业模式优化，融资投资，以及和ESG相关的工作，Lynette就想把宋颜清安排在ESG组。

Lynette之前和凌霄提过，准备带个实习生过去，这会正当面和凌霄说这个事情。

“实习生？是……宋颜清？”凌霄抬眸。

“是的，您不会有意见吧？”Lynette反问。

“没意见，她挺好的，有眼力劲儿。”凌霄同意了，他幽深的瞳眸里，也有了波动。

“是吧，她不仅能力强，嘴也甜，面试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而且，长得也漂亮。”

凌霄默默点了一下头，他也觉得宋颜清漂亮。不止漂亮，还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Lynette走后，凌霄特意看了宋颜清的简历。

滨海市人，本科在X大，保研到J大，但还没入学。所以宋颜清和他之前的生活，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也不能说毫无交集，他爸凌昇应该在滨海市做过一阵房地产，但凌霄没去过几次。

“可能，还真的是在梦里见过。”凌霄看着简历照片里笑着的小姑娘，也露出笑意。

宋颜清正式入职L&K，成为战略创新部门中ESG事业组的一员。她继续跟着Lynette，开展着之前的项目，工位都没变。

ESG的项目下个月就要开始正式推进，所以这几周的周末，这些人都在公司加班。宋颜清也很努力，而且她发现，凌霄也对这件事情很上心。

因为这位老板还经常在公司陪他们加班，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其实，ESG只是Lynette部门下属的一个组而已，除此之外，别的组也招了一些新的人进来，也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学历都很好。

可宋颜清也发现了，这些名校生也并不都是那么靠谱，比现在如这位，就在被老板骂。

“你可以直接向我汇报？而且这个东西你就做成这样就行了？你老大知道吗？”

“我这不是学校，如果你不懂职场规则，还达不到我要的要求，那请你去别的地方再学几年。”

凌霄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着这个话，很平常的冰冷。

那姑娘不是ESG项目组的，宋颜清也不是很熟，但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因为宋颜清看着那个小姑娘低着头的样子，好像当时被Ethan骂不还口的自己。

虽然宋颜清也知道，凌霄不是Ethan那种不讲理的领导，反正对宋颜清的工作没有说过不好听的……但是，她还是有点难受。

也许领导都希望招进来的人三头六臂，什么都会。人力资源管理不是说了吗，B级做A级人的事，经理做总经理的事儿，总经理能做总裁的事儿，那最后总裁，是不是就可以不做事儿了？

算了，别人被骂，也和宋颜清没关系，她就假装没看见吧。

其实，这个女生并不是来汇报工作的，她只是听说最近凌霄周末都会在公司加班，趁着现在没什么人的，找借口接近凌霄的。

总裁帅气多金还年轻，气质冷冷清清，带人温润有礼，所以基本全公司的小姑娘，还有合作方见过他的小姑娘，都在明里暗里惦记着……除了宋颜清。

宋颜清真没心思看什么男神。她觉得，有这时间，不如花点心思好好工作，为以后铺路。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这些女生挺傻的，一个个地飞蛾扑火，还弄得挺难看。

其中，闹的最难看的要属被辞退的Lily，前几天特意过来和凌霄告白，阵仗很大，可凌霄连理都没理，还当面说他看不上她……

当时，他神色冰冷，言语嫌弃：“我只喜欢漂亮的女生，所以对你真的没兴趣，我也不喜欢做饭没我好吃的人。还有，你平常说话的方式，我很不喜欢。所以，请你赶快离开，下次再来闹事儿，就是报警了。”

凌霄就是这样给人赶走的，宋颜清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不过她也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又在办公室看到了Lily。

清明节调休的那周，只放一天假，组里的同事都不想来加班了，而宋颜清自愿来整理昨晚开会的东西，方便明天大家直接来看。

然后，宋颜清在办公室看到了鬼鬼祟祟的Lily。

宋颜清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Lily像是做亏心事被抓到一样，支支吾吾半天挤出一句：“我……我来拿东西的。凌总怎么没在？”

其实，她听人说了凌霄最近一段时间周末也会加班，才特意过来的。

宋颜清不太信：“拿东西？”

宋颜清心想，她上次不是拿东西走了吗，还有什么东西？这么久了，位置上都换成别人了，也没人说还有什么她的东西……

办公室不好说话，宋颜清连忙把她拉到了楼梯间。

楼梯间门一关上，宋颜清开口问：“你到底来干什么？还有，前几天晚上的是不是也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那天保安和她说，有人传周一晚上有个白衣的女鬼，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晃荡……现在看来，应该就是Lily来找凌霄的。因为每周一凌霄都会加班，只是那天他出差了不在。

Lily很是委屈：“我就是…我想再多看看他，再和他说说话。”

宋颜清压低声音：“你疯了？你那天在楼下闹到研发部不能正常工作，还不长记性？而且他都那么拒绝你了，你还往上贴？”

Lily更委屈了，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他不是故意那么说我的，他也有他的难处……他辞退我，其实就是没时间等我成长而已。我想让他知道，我会改的，等等我就好了。”

“不是…等什么啊等？你当开公司是做慈善的，专门陪你玩？人家凭什么等你啊？”

宋颜清真的无语了，这是什么品种的恋爱脑？

“凌总不一样。他不是那种剥削下属的领导，是我没做好，让他失望了。”Lily说着，眼神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回忆一样，“他平常对人虽然冷淡，但一直温和有礼，有的时候，他笑的样子特别温柔……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暖的人。”

宋颜清最烦这种自我攻略的恋爱脑了，她也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天天就这么喜欢这个凌霄，也没客气：“你一个底层打工人，怎么还和资本家共情啊，他就是假装绅士而已……”

“内种人，精英中的精英，假装温和有礼，其实骨子是利己，眼高于顶，你还能看出来温暖？和你随便笑一笑，说几句话，他就好相处了？那是商业假笑，为了让你帮他卖命挤出来的，没有温度的，专门骗你这种无知少女……”

Lily不同意：“不是的，他很温柔。我入职的那天，下午外面突然下了雨，他还给我一把伞呢……我还是喜欢他，我会努力让他看到我的！”

宋颜清更无语了：“借把伞，你就觉得是命中注定了？不是，人家什么级别和身家啊，凭什么要看你？你了解他吗，他可能就是个大尾巴狼呢？专骗你这种无知少女……”

Lily被她这个说法弄得委屈了，开始哭了：“你怎么这么说他啊？他私生活很干净的，都没交过什么女朋友，不是乱玩的富二代……”

宋颜清被她一哭弄的不知所措。凌霄拒绝她，她都没哭，宋颜清说了两句，她还哭了？

“不是，我说他，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为了安慰你吗？行了行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你开了。”

Lily没听，继续哭着，还蹲下来了。

宋颜清也跟着蹲下来，叹了口气：“男人那么多，你就非他不可？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真当霸道总裁能爱上你了？清醒一点好不好，没事儿做什么梦啊……”

宋颜清继续着她不能和霸道总裁有牵扯的“清醒发言”。她越说越兴奋，都没注意到，其实楼梯间还有别人。

楼下，站着凌霄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