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无聊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陆轻虽然早知道这件事,但自己切身无聊时才算明白“无聊”二字的字字血泪。
去年的夏天还有好多人作伴,但不知道今年犯了什么太岁,夏天过得孤孤单单的。本以为直到离宫那天都见不到燕乐了,却没想到她的禁足令突然就被撤下了。
琴瑶宫宫门大敞,门前迎接的宫女站了两排,似乎是早就知道陆轻会来一样。
陆轻莫名觉得很羞耻,想要半路逃走,等晚些时候、周围观看的人少了,自己再过来。可燕乐就站在宫门口,她大喊道:“陆时月!”
好吧,虽然真的很羞耻也真的很丢人,但陆轻还是没有向来时的路跨出一步,反而朝着燕乐走过去:“你干嘛了你,被罚关了这么多天,你没长霉吗?”
燕乐笑呵呵地挽住她,将她往宫里扯:“还好还好,只是很无聊而已,我无聊到把书都翻烂了,我再也不想看书了。”
穿过庭院行至寝殿的路上,陆轻一直盯着燕乐的脸看,发现真的没有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放心地坐下,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花茶:“我听说你跟父皇吵起来了,除了禁足真的没有其他事了?”
燕乐在她面前坐下,招了招手,宫人们立即端着菜一个一个送上来:“你刚下学,先吃点东西垫垫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你了,你将就着吃点。”
陆轻望着面前色香俱全的饭菜,有些搞不懂什么叫“没有好东西”了,她刚要说话,燕乐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真的没有事,你放心吧。那几日你不在宫中,陆祁应该告诉你了才对。”
“那我来敲你的宫门,你为什么不理我?”
“哪天啊?”
“就是丧事刚办完那天。”陆轻顿了顿,又提醒道,“晚上。”
燕乐眼波流转间盈盈地笑开:“晚上?是下午吧?你竟敢试探我,真当我好骗呀?”
“我听见你喊我了,可惜你刚从宫外回来,见到我也只是徒增烦忧,还不如装没听见,你好休息休息。”
陆轻狐疑地盯着她,但控制不了夹菜的手,一边盯一边往嘴里送食物。燕乐研究了一下她苦大仇深的模样,赞叹道:“天哪你像个脑残!”
陆轻:“……?”
陆轻咽下饭菜,评价道:“我觉得你读书后真的很有长进。燕乐。”
燕乐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什么意思?”
“可能是在夸你语言的攻击力吧……”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陆轻在面对学堂压力和吃药压力之余,终于能松口气缓一缓。纵使燕乐确实话多得让人有些找不到空隙张嘴,但陆轻确确实实感到了一丝踏实:“不是,你话这么多,关禁闭的时候怎么那么安静?”
“因为我是人来疯,有人才说话,没人就闭嘴。”燕乐道,“以前在燕国,他们都叫我疯狗的。”
陆轻:“……这是燕国的文化之一吗?”
燕乐:“算吧,我也一直觉得我父王像疯驴。”
陆轻:“……”
燕乐:“你父皇像隐忍的疯驴。”
陆轻:“哇……”
这么一说,陆轻终于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了:“那你为什么会跟他吵架啊,我们都不敢惹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吵架的?”
“陆祁说的吧……哦不算吵架,按照你和父皇的性子,应该是你辱骂他,他生气,这下对了吗?”
燕乐有点惊讶:“你会算命?”
“他告诉我说你流露出了思乡之情……这个不是你告诉他的吗?”陆轻随口一问,“我还以为你故意这么说的。”
“他这么说的吗?”燕乐面露难色,抿了抿嘴,最终撑着头回道,“估计是哪个小太监小宫女传出去的吧。”
陆轻并不在意陆祁究竟如何得知这个隐秘于纸上的“思乡之情”的,也不愿意深究到底是谁有意无意传出去的。她再次端详了一下燕乐,肯定道:“你憔悴不少,好像瘦了。”
“那当然,你关几个月禁闭你也瘦。”
陆轻点点头,反正装傻也装了那么多次了,并不差这一次,也就轻飘飘揭过去了。
“这几个月有人为难你了吗?”燕乐问道,“你告诉我,我替你把他们都收拾了。”
陆轻笑了出来:“你放心吧,谁能为难我。”
燕乐点了点头,许久的沉默后终于问出一句:“荷花都败了吧?”
“是呀。”
“好可惜,还想再去划船看花的。”
“不用可惜,我去库房找些粉纱,给你扎几朵荷花摆在宫里。”
“真的吗?”燕乐欣喜地搬着凳子挪到她旁边,亲昵地贴着她,“那你一定要给我扎啊。”
“你放心吧,我一会回宫就开始做小花。”
燕乐枕在她肩上,问道:“那你能不能别让你身边那个小侍女帮忙?”
陆轻仔细想了想,总觉得这话包含着对桃枝的不满,她有点好奇:“我肯定要自己做的呀。不过你好像对桃枝有意见,这是怎么回事啊?”
只听燕乐轻哼一声:“只是看不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一种直觉。”
“好吧,那就不说了。你等着吧,我这两天就做完送来,肯定让你赶上夏天的尾巴。”
可燕乐却说:“你可以慢点做。”
陆轻不解地看向她,得到的是一个挑衅又张狂的笑:“你慢点做,我等等你。”
一瞬间,陆轻觉得胸口闷闷的,这种话在她短短几年的宫中生活中好像听到过一次,但那一次她什么也没抓住。她想,她可能注定抓不住什么东西,因为很多事物注定无法像风筝那样,还留一根线任人掌控。可即使是风筝,也有可能在青天上自己挣断那条线,悠悠地飘走。于是,抓到什么,就成了一种奢求。
陆轻怔了怔,扯起一抹她自认为还算自然的笑来:“好,那我等等你。”
但她又觉得自己该争取一下的:“那我一辈子不送来,你是不是就等一辈子?”
燕乐刁钻又严谨:“那你是有点缺德了。”
夜幕沉下,陆轻逃也似的从燕乐的寝宫内走出,桃枝正在外面等她。陆轻不愿多言,快步往前走,桃枝愣了一下,急忙跟过去:“怎么了,公主?”
“没事。”陆轻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理由,毕竟自己都没办法相信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就是有点难受,快回宫吧。”
区区几朵荷花,陆轻做到了中秋。
她不敢不做,但也实在不敢送出去,于是修修剪剪,又给这堆荷花做了个荷池,手工的进步速度令人发指。
中秋家宴,又是一个阖宫上下必须见面的日子,除了吃饭喝酒,晚上还得跟皇上一起放烟花赏月,一来二去又要到后半夜。然后,等今天一过,就是五年一次的祭天。
陆轻收拾好东西,想着今天总该要把荷花送出去了,却被告知燕乐突然生病,无法出席家宴。陆轻却没办法不出席,只能带着一堆心事上了轿辇,去吃这顿山雨欲来的晚饭。
席间,陆轻还是放心不下,派人去琴瑶宫那边问了问。她委实不相信燕乐病了这个消息,分明白天还健康着,怎么会一到宴会就出了事情。
但得到的回答确实是“燕嫔娘娘病了”。
于是,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浓,浓到陆潇潇都看不下去了:“姐姐在担心什么?”
陆轻回过神来:“我没有啊。”
“姐姐来参加宴会就像在渡劫一样,怎么都不见开心。”
“可能是因为宴会克我吧。”陆轻看着陆潇潇,撑着脑袋问道,“燕乐病了,你知道吗?”
“刚知道。”陆潇潇指了指陆轻身侧的侍女,“她刚刚说了。”
“你觉得她是真的病了,还是在干什么坏事。”
陆潇潇:“我觉得她是因为干了什么坏事所以生病了。”
陆轻:“……你适合做关联词填空。”
陆轻随口说着,抬眼看了皇上一下,说来也巧,对方居然也在看他,并且神色不善,看起来很是生气。陆轻差不多找到规律了,皇上目光慈爱时,陆轻就会收到一个坏消息,非常生气时,就说明自己有些事情做得特别正确,但是否会收到消息、这个消息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看见皇上生气,自己就开心。于是陆轻笑靥如花地做了一套《感恩的心》手势舞给皇上看,并在最后给他比了一颗爱心,表达她对父爱的赞颂和对父皇的喜爱。
陆敛秋:“……”
陆潇潇好奇地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陆轻:“这是《感恩的心》。”
陆潇潇听不懂,但还是问:“那应该怎么用呢?姐姐为什么对父皇比这个?”
陆轻:“吵架吵赢了用。因为他瞪我又奈何不了我,我在挑衅。”
陆潇潇皱着眉头,露出不解的神情:“不会被打吗?”
陆轻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神色,点头道:“你理解了。吵架吵赢了之后做出这个动作,你打架就会打输了。”
陆潇潇:“?”
陆潇潇脑子尚未转过弯来,就听得大殿之上的皇上开口:“时月,过来。”
陆潇潇:“……”
怎么不算即写即发呢T T,不要急……我这章写完了之后就立刻打开了word文档写下一章了!!
文中以陆轻视角描写事情发生的原委,但我感觉可能会有写不到的地方,所以已经在着手写番外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