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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一场回忆,夏清柚在梦中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那时她刚进入京大,对一切都很好奇,充满了兴趣,认识谭复舟是在新生辩论赛上时,谭复舟不是参赛者,是主持人。
谭复舟比夏清柚大两级,读的是金融专业,还兼任播音社的社长,在能人辈出的京大校园,谭复舟依然是最闪耀的那个,长相、成绩、以及触不可及却又隐约可以窥见的家世。
十八岁的夏清柚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年少轻狂,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她赢得了高考这项胜利,是人生事业的一大成功,成功需要奖励。
谭复舟是她盯上的奖品。
她的喜欢直白又热烈。只是后来深爱,她忘了初衷,任由自己坠落在不可触摸的爱情里面。
十年以后,童话般的中二番坠入了现实。
曾经的耀眼少女以为可以征服世界,却变成了苦哈哈的社畜,还因为加班推进项目把自己搞进了医院。
“醒了?”谭复舟手背贴在夏清柚的额头上面,是微凉的温度,另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腰。
“睡得这么安详,我还以为你又病了。”
她睡眠一向较浅,以往自己翻个身都能把夏清柚唤醒,昨晚夏清柚睡着后,轻浅的呼吸声交错,
谭复舟借月色盯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歇下,夜里醒了几次,见身侧的人睡得一直安稳,也不乱动一通最后蹭到他怀里了。
太阳透过窗帘的细缝把光线放进来。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越过数字九,夏清柚把谭复舟的手臂推到一边,“非常健康,谢谢关心。”
她揉揉眼皮,让自己从关于青春的梦里醒过来。
“倒是你,怎么得了懒病还不走?”
大早上的,跟吃了枪药似的,谭复舟拽住夏清柚要溜走的手腕,问她:“怎么?我陪陪你不开心吗?”
“还是说?你有其他人陪着?”
谭复舟回来这次安排了两人去慕尼黑度假的行程,原本是打算这落地后带她一起去的,之前夏清柚就抱怨安排度假还得两个人往一个地方汇合,她说很奇怪,想两个人一起。
上次两人在纽约见面时,夏清柚飞过去后又等了三个多小时谭复舟才忙完他的工作,
夏清柚发了脾气,一边接吻一边哭,做的时候故意把他的右肩咬出血,事后还非要无理取闹大吵一架,谭复舟烦了,没继续哄着她,口不择言说了句“滚”。
冰冷刺耳。
其实这个字本身随着社会语言体系的演化,不是什么难堪的字词,只不过当时的特定场景下让夏清柚觉得自己轻贱,算什么呢?万里送睡?
两人不欢而散,又断了联系。
妻子是个记仇的人,谭复舟一向知道,在冷静过后,谭复舟郑重发消息道歉,为她选好赔礼,是一家base在纽约的上市公司法务总监offer邀请。
谭复舟想:两人应该缓和一下关系,僵持下去没有意义。
手腕被谭复舟握住,夏清柚抽不出来,她不想在缓解疲惫后舒心时刻与谭复舟吵闹,在微微沉默后说:“我去把窗帘拉开吧?”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谭复舟揽她腰,他身上氤氲着的热气贴着她的面颊,两人同在床上距离更近了些,夏清柚落在谭复舟怀里:“柚子,我很想你。”
有病,大早上的发.情。
浅灰色的睡袍带子解开,谭复舟露出他的胸肌和腹肌,不穿衣服的他比平日里西装革履更显亲近,
尤其是他的头发没有打理,前额耷拉着碎发,中和了成熟内敛的气质,多了几分久违的少年感。
亲吻由浅尝辄止开始,而后一发不可收拾,还算整洁的床铺乱作一团。
气息交缠间,谭复舟的后背被柚子挠得又留下印记,她有委屈,愈发得寸进尺,气得一边哭一边骂:“谭复舟就是个渣男!”。
幸福婚姻后在时间里显出原形,彷佛那些回忆是自己的臆想。
“好好好,谭复舟是渣男,”谭复舟兴致浓重,将夹着腰的双腿拿下来换了姿势,捏着一只脚腕哄她:“柚子听话,别乱动。”
这是谭复舟和夏清柚解决矛盾的惯用方式,用行动扰乱柚子的思考,让她沉浸在混乱中,她刚休息好就被谭复舟按着做,真是丧心病狂,一点都不顾忌病人身体。
夏清柚被翻了个面,长发散乱,两人都有汗水留下,谭复舟从后背开始环抱住柚子,一边耸动一边发出一声声谓叹:“好柚子-” “乖柚子-” “这里软软的-”
柚子累了,谭复舟抱着她洗了澡,再次回到床上后回归安静,谭复舟揽着夏清柚的肩,和她商量:“那是一家不错的外企,工作压力要比你在运安少许多,来纽约好不好?”
然后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不要这样一直异地婚姻。
夏清柚从他怀里挪到一边的枕头上,褪去迷蒙的事后温情,警惕的眼神落在谭复舟身上:“关于这个问题,三年前我们已经‘友好’探讨过,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他让自己放弃运安的工作一起去纽约,工作上于她是一切重新开始,可是对于谭复舟来说是回到了他本来该在的地方。
情致上头时,夏清柚真的想要不顾一切陪他走,可是一旦冷静下来,伴随的巨大的恐慌,两人的背景本就不同,连婚姻都是不被祝福的。
他的朋友给她尊重却从来不会真心实意地看好这段感情。
直到现在夏清柚自己也开始对他们的感情产生一次次怀疑。
他的圈子她融不进去,那种巨大的落差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夏清柚工作哪怕工作十几年成为运安的合伙人扬名律界后也只堪堪能接触到谭复舟背后家族资本的外圈项目。
夏清柚不敢赌,在职场里受磋磨历练,那些一往无前的勇气变成了思虑良多的顾忌。
三年前夏清柚已经25岁,现在的她也不再年轻,可是三十岁对于谭复舟这样的人来说,黄金时期好像才刚刚开始,他的同龄朋友几乎没有一毕业就把自己定在婚姻里的,也没有像谭复舟那样和一个普通女人结婚的。
普通这个词被放在夏清柚身上,对于谭复舟的圈子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评价。
可是她是以省状元考进京大的,大学成绩优异,毕业进入红圈所,今年年底大概率就能升级为合伙人,又怎么能算普通呢?
阶级之间的差异无法跨越。
三十岁的谭复舟还可以允许一切年轻的匹配,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像他的发小朋友们一样花天酒地。
真是不公平啊。
男人的审美很统一,他们永远会对二十岁年轻的小姑娘感兴趣。
谭复舟有些头疼,一旦谈及这个话题,妻子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急燥,哪怕是刚刚他们亲密无间,
他不是不知晓夏清柚那堪堪并不重要自尊心,可那并不重要,他们是合法的夫妻,所有的一切两人是共享的,他强调过很多次,可是她反而不愿意接受。
作为一名非诉领域的律师,资源和人脉尤其重要,哪怕夏清柚只是透露自己与谭复舟关系,她的事业就会顺利很多,她也不会那么累,累到进了医院。
“柚子,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们一起去纽约不好吗?”谭复舟凑近她,循循善诱,“你不用担心不习惯那边的生活,那里有中餐厨师,华人保姆,你去过的,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分居下去不大好。”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毕业后领证成为夫妻,如果不是三年前他需要去纽约工作,一切都会按照顺利的方向进行。
可是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要夏清柚愿意和他一起过去,他会安排好一切,夏清柚可以选择去读书,可以选择继续做律师。
她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开心就好。
明明只要夏清柚点头同意。
夏清柚突然平静了不少,她换下睡袍,将窗帘拉开留下一层透光的白纱,外面这会儿阳光正好,清风吹进来交换室内的空气。
他也知道婚姻异地不好啊,所以这件事情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纠结和内耗。
他们之间相爱过,拥有真挚的感情,但是婚姻不是谈恋爱,差距很大的双方需要磨合,很遗憾这七年,夏清柚拥有一场梦中的婚礼,但是没有得到梦中的婚姻。
不是柴米油盐,也不是风花雪月,是在这段合法关系里,无法融成一个圈子,看似为对方考虑,却又裹挟着对方。
是因为当时足够相爱,所以可以坚持这些年。
然而现在的谭复舟和自己好像不合适了,又或许应该说他们的婚姻关系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夏清柚不是第一次得出这个结论。
大脑忙碌着律所工作,还能在不多的闲暇之余推算和丈夫的关系,怪不得叶柠说自己变了,尤其是变得更加恋爱脑,还以为是玩笑,原来是真的。
起先新婚蜜意,他们工作都忙但是彼此的消息永远是最先回复的,后来工作忙成为了不回信息不打电话的完美借口。
夏清柚拿起床头的手机,她忽然变得认真,“谭复舟,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了,我们可以分开,你随时可以再找一个陪你去纽约的女人。”
“不要乱说,夏清柚。”
谭复舟没拦着她下楼,他知道夏清柚只是在闹脾气,像是曾经很多次那样,会以分手来威胁他。
如果这个时候上了她的当,那么夏清柚一定会得寸进尺,然后依次像是个备忘录一样开始数落谭复舟的错处,证明自己言语里的正确性。
谭复舟深呼吸一口,后背上的抓痕隐隐作痛,他感觉很累,在这一刻。
张阿姨是谭复舟请来照顾夏清柚的,早上在夏清柚没醒时收到了谭复舟说今天不用过来的消息。
夏清柚来到厨房,自己煮了面条,想着楼上的人也没吃饭,多做了份,有一个荷包鸡蛋碎开,夏清柚将它捞进了自己的碗里面。
昨天夏清柚的顶头上司赵律手上有案子又忙,只安排了助理林嘉陪着她去医院,在确认只是累到休息休息就能好后,几个合伙人如释重负,生怕惹上不良社会新闻,在律所内部工作群也已经第一时间做过安抚。
此外为展现运安的人文关怀,批了一周的病假给她,夏清柚欣然接受,正好京大那边有老师联系她,希望能够回去做个演讲,趁着新生入学,给法学院做个榜样。
夏清柚一边吃饭一边感叹:果然年岁渐长,想回学校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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