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含笙单手撑着下颌,视线散漫又灼烫地望着江恃和常夏星在讲题。
明亮的灯光之下,少年的发顶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侧脸轮廓干净而锋利,他微微侧头,长而密的睫毛眨了几下。
林含笙拿起笔去解题,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到江恃,恰好江恃转过身,她慌乱地撇开脑袋,情绪开始止不住翻涌。
“大姐,你都看了一个晚自习了,卷子抄好了吗?”赵言行在一旁提醒道。
林含笙扭头看他,轻声问道:“抄什么?”
“卷子啊?物理卷子要把错题抄下来,明天老师要检查的。”赵言行不得不感概江恃那小子真有魅力,能把校花迷成这样。
林含笙低低地“哦”了一声。
赵言行低着头八卦道:“我说,你真看上江恃了?你们俩好像不太适合啊。”
林含笙一股气开始翻涌,她放下笔,暼着赵言行道:“哪里不适合?”
“口误口误,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哎,江恃在看你呢。”赵言行下巴轻抬,提醒道。
林含笙侧了侧脸,余光继续望着低头做题的少年,悻悻地拿起一旁的试卷:“不就是学习吗?我也可以,只要我再努力一点。”
“都高二了,放弃挣扎吧。”赵言行摇了摇头,说的虽然扎心却也接近现实,以他们这种水平的学生想靠两年翻身根本不可能。
林含笙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可私心里却压根不认同赵言行的说法。
只要再努力一点,只要不再转学,她就一定可以后来者居上。
窗外淅沥的雨声接连不停,雨水清新的味道裹着土腥味传来,湿漉中带着一丝凉意。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林含笙从赵言行桌洞中拿出自己那把伞,准备再次雪中送个炭。
江恃迟迟不走依旧在做题,林含笙视线瞥见常夏星已经离开,于是拿着伞走了过去。
突然江恃收起卷子整理好,站起身走出教室,林含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由于对方步伐太快,林含笙鞋子有点滑,于是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江恃。”——毫无反应。
林含笙又喊了一遍,不知是淅沥的雨声太过刺耳,还是江恃假装听不到,她迅速走上前,将伞遮过他的头顶。
两人站在一把伞之下,昏黄的风光顺着斜雨撒进来,将两个人拢在阴暗和光照之内。
女孩的身量纤弱,身上带着一股属于她自身软甜清香的味道,恍然之间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雨水顺着江恃乌黑的发梢往下滴,他垂眼望着林含笙,将伞推了推,冷漠道:“谢谢,我不需要。”说完便加快步伐朝着宿舍走去。
林含笙握住伞柄的手一紧,于是连忙追上去,“江恃,我把你送到宿舍呗?”
“你很闲?”江恃问。
女孩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眨了眨眼,发梢被雨水微微浸湿,精致的小脸有些泛白。
“我们做朋友可以吗?”
“我不需要朋友。”江恃语气沉闷。
林含笙身高及他肩膀,举着伞有些微微吃力,她见他油盐不进,干脆将伞柄强制性塞进江恃的手中。
“你身上有伤。”随后丢下一句话,用手遮住脑袋折返回女生宿舍方向。
江恃还没反应过来,林含笙已经快速跑着离开,只有梧桐树在雨中拍打着树叶,传来沙沙的声音。
林含笙一路走在梧桐树下,尽管没淋到多少,但是却很合时宜地打了几个喷嚏。
次日,五点四十分,林含笙没被生物钟喊醒,而是被身体的难受感驱醒,她浑身无力地摸了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爬下床就着温水吞了一粒退烧药,快速洗漱之后和纪湘湘一起去了教室。
“含笙,我看你精神有些不好啊?”纪湘湘说着就将手贴上她的额头,触觉烫意后不由惊讶:“含笙,你好烫啊?要不然去医务室吧。”
林含笙艰难地走上楼梯,喘了口气摆摆手道:“不用,我吃了退烧药,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纪湘湘将信将疑,于是扶着她一起爬楼梯,恰好在楼梯拐角处碰到江恃和赵言行。
林含笙对上江恃的眸子,睫毛眨了眨,这种和喜欢的人凑巧遇到的感觉简直好到爆,她挺直腰背,伸出手打了个招呼:“江恃。”
“嗯。”江恃轻轻点头,接着迈着修长的腿快速走向教室。
纪湘湘撑着胳膊摇摇头,打趣道:“原来江恃还有治疗发烧的作用呢?改天我发烧了我也去用一下。”
林含笙扯了扯嘴角,身子又软了下去,整个人靠在纪湘湘身上,柔若无骨。
一整个上午,林含笙虽然神色怏怏,但是却仍旧坚持认真听课,她立下的誓言一定要好好坚持。
林含笙从不认为谈恋爱会影响学习,更何况,是和江恃这样努力学习的人谈恋爱。
大课间铃声响起,林含笙将最后一道随堂作业做完,散尽力气趴在桌子休息。
赵言行看着林含笙这病了吧唧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看向江恃的座位,发现人不在,于是走了出去。
刚出门,江恃走了过来,并将一包感冒药和一个纸条直接放在林含笙的位置上。
赵言行跟着江恃语气半痞半真:“恃哥,你速度够快啊?”
江恃“嗯”了一声,也没怎么搭理就返回自己座位。
赵言行出去为林含笙接了一杯水,于是将林含笙喊了起来:“林含笙,你男神给你买药了!”
林含笙迷迷糊糊抬起头,左半边脸被书压出一道红印,和苍白病态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赵言行没忍住笑了笑,接着拿出药晃了晃。
林含笙一脸兴奋,有些难以置信,随即看向江恃的位置,又问赵言行:“你确定是江恃?”
“那当然了,恃哥还给你留了一张纸条,你看看,没准是从了你。”赵言行继续抄着物理卷子,轻笑着打趣。
林含笙笑着打开袋子,一张白纸上写着两个秀气清隽的字:两清。
两清?
江恃你欠我这里的拿什么还!
冰冷的文字让林含笙的心凉了半截,她叹了一口气,内心出演了一场爱而不得的感情大戏。
追人太难了。
为什么这家伙这么温柔的人却能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难道真的给他带来困扰了?
她将感冒药收进桌洞,看了眼上课时间,于是继续趴了下去。
刚趴下,林含笙便感觉到额头突然被冰凉的物体触碰,她猛地弹了起来,“谁啊?”
掀开眼皮,顾存的脸印入她的眼眶,林含笙懒得和他有什么瓜葛,于是将头转过去。
“喝一点呗,你这样我根本无心上课。”顾存将冲好的感冒药递了过去,轻声笑着祈求道。
林含笙将头埋进臂弯,轻着嗓音道:“不用了顾存同学。”
“林含笙,你如果晕倒的话可是我负责抱你去医务室哦,你考虑清楚。”顾存知道林含笙吃硬不吃软,于是威胁道。
林含笙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愤恨地抬起头将药接过来一饮而尽,接着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继续趴了下去:“请吧。”
“江恃,你在看什么?”常夏星看着江恃扭向一边良久,于是拿笔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恃收回视线,语气闷沉:“我还有题要做,有空讲吧。”
常夏星觉得他情绪转变有些快,于是尴尬应声。
觉察到顾存离开之后,林含笙露出一双眼睛看向江恃,他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似乎他无时无刻都在做题。
林含笙的心情尤为地烦躁不安,说放弃又不甘愿放弃,说继续但确实为别人带来困扰了。
他是不是真的很讨厌她?
想到会被喜欢的人讨厌,林含笙觉得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她揉搓着手指陷入了焦虑之中,用镜子照了照自己,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被讨厌啊。
思来想去,林含笙决定晚上找江恃说个清楚,留个纸条算什么回事。
晚自习刚下课,林含笙就奔向操场,十分钟后果然看到江恃颀长的身影跑了过来。
林含笙伸出一只手臂挡住江恃,微微仰起头,借着昏黄的灯光与江恃对视着。
“喂江恃,你是不是少写两个字啊?两情什么意思啊?”林含笙轻笑着问。
谁要和你两清,两情相悦还差不多。
江恃垂着头,眉心微微拢着,脸上明显很是烦躁,良久语气森冷道:“林同学,我想我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林含笙静静盯着他,抿了抿唇淡淡问:“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你真的要一直纠缠我?”
江恃站直身子望着她,他拢在昏黄的光线之下,发顶藏着光晕,下颌线的轮廓利落分明,眼神却写满了疏离。
林含笙别开脸,深呼一口气,声音虽然低但是却带着坚定:“回答我可以吗?”
“是。”江恃容色渐冷,嗓音冷漠。
林含笙猛地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迅速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脸颊,温软的触觉一瞬消失,还发出了重重“啵”的一声。
“反正你都讨厌我了,我不亲白不亲。”林含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望着江恃,殊不知耳垂已经红透了。
这个举动是她在纪湘湘的言情小说上学来的,只不过小说上亲的是嘴,而她的勇气和胆量只敢碰一下脸颊。
其实在心思起的那一刻,林含笙是有过退缩的,可是她偏要他记住自己,偏要他对自己有除了冷漠之外多余的情绪。
江恃偏过头笑了笑,虽然嘴角弧度有之,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无故平添了一股阴鸷冰冷的寒意。
这样的表情林含笙从未见过,和他平常那个温柔冷然的少年模样很不相同。
想想这样骚扰一个人,对方生气也是在所难免,林含笙后怂了,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结巴道:“那你实在生气,也可以亲回来......”
少年此时目光冷如寒潭,睥睨着林含笙冷冷道:“劝你少招惹我。”随后走向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