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下车就能看到园林景区的门口竖着一块展板,绿色和白色混合的花墙展板最上方,印有《正是山河风光》大型国学旅行真人秀的字样,走近才能发现它足足有两米高。
沈汀漪审视片刻,对工作室为赞助而设计的作品略感满意。
八个人在展板前的长条桌子后站定,上面摆着两个竹签桶,沈汀漪站在最边上打量其中的竹签,一时还不习惯面对乌泱泱的人群和好几架摄像机。
“欢迎大家来到国风游学真人秀《正是山河风光》第一期的录制现场,这一期我们采用沉浸式的古装实景录制,这当然要感谢本园林景区的大力支持。”
接下来众人就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末尾时导演举起手,做了个音乐会上指挥官收束结尾的动作。
“好,接下来大家分别在两个竹筒里抽,各自拿到属于自己的身份后就可以去那边帐篷里做妆造啦。”
导演站在镜头后刚放下大喇叭,就听杜云柯一嗓子喊出声:“啊!不是说没有剧本吗?”
站在他一侧的李思恩根本没料想到他这反应,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程昭岸站在他另一侧,目不斜视地对着他腹部一个肘击,杜云柯吃痛地捂着肚子斜眼瞪他,周围人终于忍不住,纷纷笑出声。
杜云柯咬着牙根,低声说:“你干嘛。”
程昭岸看都懒得看他,只对着镜头假笑,仿佛会腹语般小声回答:“注意形象。”
导演又拿起喇叭,苦笑着解释:“没有剧本啊大家放心,就是在景区里玩游戏,赢得有用的线索,来解开各自扮演的角色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完成最后的任务,都很简单大家不用担心。最后获胜的人呢,会得到一份奖励,累积到节目最后还会有惊喜啊。”
“我来!看我抽一个惊世骇俗的身份。”
杜云柯率先拿起一个签筒,边摇边嘴里嘟囔,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根,睁开眼后突然大叫起来。
“这怎么是公主啊,哎这个!我怎么是公主啊导演!”
“忘了说,两个签筒是为了分男女的。”导演憋着笑刚放下扩音喇叭又重新举起,“恭喜你,成为今天主题的主角。”
众人跟着笑出声,连杜云柯都似哭非笑地将竹签胡乱塞回去,去拿另一个,可他还没摸到就被程昭岸捷足先登。
“这个不算,我重新抽。”
程昭岸笑着重复:“惊世骇俗。”
他故意拿远些,随手摸出一根竹签,看都没看就举在杜云柯眼前晃悠。
“你别说我了,先看看你抽的是什么吧。”
伸上来的手还没抢到竹签,就被程昭岸收回去,对着那上面的字笑得极为得意:“我是镇国大将军之子,陆二。”
“我就不信了,我肯定抽个比你厉害的。”
杜云柯像好胜心极强的小孩子一样,说着直接从他举着的筒里抽走一根,用拇指的指腹摩挲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挪开。
见他这架势,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盯着他,像揭晓重要的谜底一样好奇地等待,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静默。
“啊哈哈哈哈,我是公主!我是媖娴公主!”
随着这声欢呼,原本集中在杜云柯手上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他身后,李思恩脚下像安上了弹簧一样不停,眉眼欢欣地炫耀手里的竹签。
她正得意忘形时视线扫过镜头外的身影,想起来上节目前的嘱咐,赶紧收起笑容,心虚地抿嘴站好。
众目睽睽下她只好佯装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
趁大家的注意力还都在她身上,杜云柯扭头的这么会儿功夫,程昭岸迅速扯过他的手腕,照着上面的字大声念了出来:“今秋新科状元,可以呀,能当官发财了。”
镜头外的导演也跟着笑,拿起扩音喇叭主持大局:“这期的主题就是公主夜宴,今天是媖娴公主的及笄礼,皇上特命太子、太子妃主持,在这座园林中宴请宾客。但是你们此行背地里都有其他目的,必须要在今晚晚宴前完成才算成功。”
他伸出一只手臂,示意嘉宾们往搭好的棚子里去。
“谁是太子和太子妃啊?”
李思恩小碎步跟着最前头几个人,到处探头打听,又转身拍了拍杜云柯的肩膀一侧。
“你抽了两次都没抽到太子和二皇子,看看我们这些人的手气。”
他不以为意,鼻子一哼,倔强地回她一句就直接进了棚子里:“你懂什么,我这是白手起家,更厉害好吧。状元!状元!”
走在最后的沈汀漪,跟着其他女嘉宾进了另外的帐篷,她换上一件秋香绿的唐制垂圆领褙子,齐腰鹅黄的八破裙上印着吉祥团纹,头发简单地用发包盘出一个发髻,在脑后缀上长长的蝴蝶结飘带,灵动飘逸。
正往园子里走时,注意到身旁的摄像镜头正对自己,嘴角抽动,勉强笑了笑,表情不自然起来。
“在下姓陆,名清,字云朗,兄长是圣上亲封的戍边将军,父亲是圣上亲封的镇国候。”
身后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只见程昭岸边往这边走,边朝镜头和周围人拱手作揖。
他一袭藏青色圆领骑束装,乌黑长发高高束起,别着一支云纹金簪,华贵桀骜,无人比肩,就连身旁的二皇子都显得黯然失色。
“且慢,世子且慢。”杜云柯提着衣角小跑跟来,胸前的翻领处翠竹欲滴,清雅儒正。
二皇子见状拱手作别,转身要走,沈汀漪站在门侧礼让先行,正好看到程昭岸似乎很入戏地皱着眉头,将杜云柯上下打量一番。
还没等人追上来,他就先开口说:“我兄长才是世子,我只是一个闲散之人罢了。”
“谦虚了,我等自打入京赶考就听说过陆二少爷威名,还望陆公子照拂一二。”
杜云柯手腕一转,展开手里的折扇,也很入戏地陪着笑脸。
“你一介寒衣状元郎,等着圣上降旨入朝为官就是了,与我有什么相干。哎,你等会儿。”
沈汀漪刚过雕花照壁,就听身后人追来,一把擒住她手臂。
“站住,就是你。”程昭岸说。
被拽回身时,她眼神茫然,随即见他从窄袖里掏出一枚金蝉玉叶短钗。
“这个,是不是你的?”
他问得认真,但她并没印象,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簪的绒花,缓缓摇头。
“不是。”
正想抽出手要走,缠在手臂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你好好看看,有没有在别人那里见过。”
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忿忿的声音,喊着:“纨绔子弟……”
走近正是杜云柯,他撞见这俩人在照壁后的假山旁拉拉扯扯,旋即嘴角憋笑,拿扇子指着程昭岸就喊。
“你这纨绔子弟败絮其中,实在不堪,吾乃今秋第一状元郎,陛下亲笔,都城几家王侯高官青眼于我,都抢着要与我结亲呢。”
闻声程昭岸放开了沈汀漪,他睨了一眼杜云柯也不言语,偷偷藏好发钗,直等她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才“嘁”了一声。
“谁啊?谁会把自家女儿往你这个火坑里推啊。”
“别瞧不起人我告诉你,我看刚才那位就不错,等我宴会上知道她是谁家的,我就去提亲。”
“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他含笑敛眉,言语里透着警告。
先行的沈汀漪绕过门口假山盆景,朝北边的青石砖路看了一眼,直接拐进旁边小路,道旁竹林飒飒,往前走能听见屋檐下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李思恩站在屋檐下还毫无察觉,独自对着镜头分析:“现在我的任务是让父皇不要把我送去远嫁和亲。”
她两根手指绞着一块丝帕,“那我就得先把自己嫁出去,今天正好是我得及笄礼,那我就要说服一个人,让他在夜宴的时候向父皇请求,给我们赐婚。”
说着抬眼望高耸竹林,很认真地细数:“太子有太子妃了,我不能破坏他们,二皇子是我亲哥哥,我不能找他,剩下今年刚登科及第的状元郎,就是最合适的驸马人选了。”
手掌一拍,正乐呵自己这么快就想出办法,转头正好看见沈汀漪从竹林小道中走来,她收敛笑意,摆出公主的威严架子。
“你是谁?”
“民女户部尚书独女,宋盈昱。”
沈汀漪闻声止步,站在小路上躬身作揖,抬眼只见檐下之人一身珊瑚红元宝团纹齐胸襦裙,外罩薄纱对襟大衫,娇俏的眉眼下一抹红晕如霞。
李思恩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屋檐,拉她回廊下坐着。
“我知道了,你和陆家二哥哥是青梅竹马,怎么不见他和你一起过来?”
说着抻长脖子朝沈汀漪身后的小路张望,她含糊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李思恩反而笑出了声。
“别紧张,开玩笑的,我的任务是让父皇给我和状元赐婚,你能帮帮我吗?”
沈汀漪被她直勾勾地盯着,一上来就毫不遮掩地全盘托出,顿时更加局促。
“我怎么帮你?”
“看到杜云柯了吗?你和我一起说服他同意就行,晚宴上每个人只能进言一次,到时候他要求赐婚,我的就留出来,可以帮你完成任务。”
她们化妆时,李思恩就先被节目组的人带走了,所以她最早进来,应该没还遇见任何人,更不可能见过在沈汀漪之后进来的杜云柯。
每个人开局只能拿到自己的身份信息和任务,沈汀漪的是要保护宋家不被太子弹劾,但被污蔑的证据在哪都还不知道,不如趁此机会做个顺水人情。
“我从前门进来的,他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