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十年后。
明明查过今天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可偏偏一丝阳光都没有,好像整个城市都布在阴霾之中。
化妆间内光线明亮,化妆师弯腰补齐了妆,后退半步,认真赞叹着,“真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了。”
大概遇到每一位服务的顾客都会这么说吧,可程思尔还是很受用,红唇上扬,荡起两个小梨涡,“谢谢。”
她也的确美丽,程思尔看着镜子的自己,她见过最明艳的玫瑰,而自己并不属于那一种。
她的美并不张扬,是典型的小白花长相,五官柔和,线条流畅,看着叫人心旷神怡,舒服自在。
轻轻的叩门声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几个活泼的女孩笑眯眯的进来,“我们来找新娘合影喽!”
是之前一起在酒店工作的几位同事,关系也没有特别好,但程思尔这边的家属实在太少,只好请她们来充数。
“思尓姐太漂亮啦!”
“周公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能娶到咱们的程经理。”
“错了,以后就是周太太了,思尓姐肯定不会回去上班了。”
“啊,那我以后想你了怎么办啊。”
“又不是不见面了,傻瓜。”
“······”
虽然不乏真心的祝福,但语气还是恭维较多,毕竟周家在星海市是数一数二的富商,让人很难不巴结,程思尓也只好用谦虚低调的笑容应对。
嬉嬉笑笑说了一会话,又拍了合影,还是程思尔说想休息一下,她们才笑闹着走开。
耳朵总算清净了,程思尓轻呼了一口气,坐久了有些累,她提起洁白的裙摆慢慢走动,环顾着休息室,只是婚礼前的候场,也装点的很用心,一派喜庆的氛围。
鞋子还没有换,脚上穿的是酒店的棉拖,被大大的裙摆盖住了,她走到窗边,看到酒店门口长龙似的车辆,竟一眼望不到头。
周沐玖说过,要给她一场奢华至极的婚礼。
程思尓说她不在乎,只要新郎是他就好。
她没有说谎,只是巧妙的隐藏了自己的真心话。
她是不在乎婚礼,她要的是周太太的位置。婚礼不过是较为隆重的派对,宣布他们的身份而已。
这样,也好。
程思尓不自觉摸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这条项链和她未来婆婆送的所有昂贵首饰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它甚至有点旧了,珍珠的光泽都不够亮。
可这是唯一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了,是她十七岁收到的生日礼物。
——希望我的宝贝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拥有比珍珠还要美满的人生。
“妈妈。”程思尔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
又是轻轻的叩门声,周柠初作为唯一的伴娘走进来,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程思尓轻笑:“周作家,难道今天写稿不顺?”
周柠初扯了下嘴角:“没有啊,我今天根本没有碰电脑,我为你开心。”
程思尓安慰她:“你如果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
周柠初看着眼前一袭洁白婚纱的新娘,当年的校花现在依旧漂亮,甚至更加耀眼,但是这朵花经历了怎样的辛苦,现在到底还有多少活力,也只有她清楚。
周柠初说:“思尓,现在······”
“如果你是问我现在开不开心,那大可不必。”程思尓轻声打断她,“柠初,你只需要知道,这场婚礼是我需要的,是我费尽心思才办成的,至于其它,都不重要。”
周柠初黯然低下头。
-
“哇,这豪门的婚礼就是不一样,真是气派啊。”一个短发女生悄悄拿手机拍着四周,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对旁边的人,“虽然是你带我来的,但这个新郎我也认识的哦,我们是一所高中的,他当时可有名了,是我们全校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是啊,这么巧,你认识新郎。”杨诗哲扶了一下眼镜,“我朋友认识新娘。”
“就是那个临时反悔不进来的朋友?”米爱想到了路上一直冷脸的帅哥。
杨诗哲道:“是啊,好不容易弄来请帖,他人又不来了。”
米爱:“是不是帅哥都有点怪癖,你这位朋友就是喜怒无常。”
“他脾气是不好,不过也不怪他。”杨诗哲叹气,“谁让新娘是他初恋。”
“什——”
灯光忽然暗了下来,音乐声慢慢响起,一束光打在缓缓开启的纯白双开门前。
“开始了。”杨诗哲没能再满足小女友的八卦之心,目光和众人保持了一致。
现场很安静,主角要登场了。
“真漂亮,好像女明星啊。”新娘的白纱缓缓路过众人,米爱瞬间理解了那种被惊艳的感觉,又忍不住揶揄,“怪不得你朋友不敢来,这不得后悔死。”
酒店的大厅外,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伫立着。
程思尓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但没关系,一切都很顺利,像她的步伐一样缓缓前进,到达她想要的结果。
尽头等待的新郎,是······周沐玖,对,周沐玖,不会是其他人。
稍稍走神片刻,她恢复了完美的笑容,来到了周沐玖的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可惜新郎的状态也不是很对,戴戒指的环节有点卡住了,一手托住她的手腕,一手拿着戒圈,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那枚钻戒迟迟不到程思尓的无名指上,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
现场的气氛有些滞住,明星主持人充当司仪,笑着缓解气氛道:“咱们的新郎太激动,戒指都快戴不稳了。”
程思尓轻声安抚,吐气如兰:“没关系,沐玖,我在这儿。”
“刚才晃神了。”周沐玖微微笑了一下,把戒指推进她的无名指中。
这话的可信度并不高,如果是换作另外一个人,也许能更加顺利。
周沐玖这人最擅长逃跑,让人很难不担心他在自个婚礼上再一次发挥自己的长处。
好在这戒指还是戴在了她的手上,属于她。
两人牵手,对视而笑,宛若一对幸福恩爱的夫妻。
满堂的掌声,小米一边跟着拍掌一边感慨道:“好感人哦,我看得出他是真的紧张,和真爱结婚就是这样的吧。”
“也可能是犹豫吧。”杨诗哲冷不丁的掐死她的浪漫细胞,“都到了戴戒指这一步还能犹豫,这老兄也是为神人。”
“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米爱忍不住吐槽。
“哈哈可能吧。”杨诗哲耸耸肩无所谓的笑。
周柠初送戒指的任务完成,她悄悄退了下去,胸口很闷,她急需透透气。
“婚礼结束了。”走出酒店,看到门口高大落寞的人影,周柠初先是诧异了一下,又觉得讽刺,当年的校草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会进去抢婚。”
“她不希望我来。”路以安神色落寞,眼圈发红。
当年他们俩之间到底说了什么,谁先提的分手,周柠初并不清楚,可她看到的现实是,路以安没有守着程思尓,自己去了国外,可怜的思尓,十年如此辛苦。
周柠初不想再和这人多说什么,刚转身离开,就听到他沉沉地问,“新娘,怎么样?”
周柠初诚实答:“很漂亮。”
仿佛要故意刺痛他,又加了一句:“新郎也很帅,他们很般配。”
路以安一副快碎掉的样子。看向一边,门口巨大的迎宾照片,他看得清楚,的确是郎才女貌。
“路以安,你回来晚了。”
说完这句话,周柠初大步离开,再待下去,她可能会动手打人。
-
这场婚礼的前几天,他们见过一面。
久别重逢的欢喜和激动,却在得知她婚讯时被打击到完全不知所措,见到她的时候还在自欺欺人:“结婚的事,是假的吧,感觉像在做戏。”
程思尔亮出戴着戒指的手,微微笑了一下:“是真的,我要结婚了。”
像是一把温柔的刀,缓慢又坚定的剖开他的身体,路以安忍着痛,麻木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其实他想问,为什么不能等等他。他知道这样很没道理,他们已经分手多年,且处在不同的国家,等候也只是他单方面的请求,程思尔并未回应,也没有承诺。
而且,她还有那位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母亲要照顾,生活可想而知的不容易,她结婚,找个依靠,是很正常的吧。
可偏偏在外人看来很正常,任何人都能理解的事,他就觉得不正常,也不能理解。
程思尓喝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你是想问他有什么优点吗,”思索片刻,她点了下头说,“他富裕,单纯,很贴心······”
“你爱他吗?”路以安深邃的眼神一刻不错盯着她,“是爱他才跟他结婚的吗?”
程思尓的笑容无懈可击:“不然呢,还能有什么理由。”
“那我呢,”路以安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她,“你不爱我了吗?”
“以安,我都要结婚了,还用得着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要,你必须要回答。”路以安急切抓住她的手,“你如果还爱我,就取消和他的婚礼,然后过段时间我们再结婚,我是认真的,思尓,我现在有钱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可以照顾好你和你妈妈,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承诺过你的,不记得了吗,我现在能做到了,现在谁都无法拆散我们,思尓······”
他握住的手却在慢慢抽离,慢慢隐藏在桌面之下,程思尓的眼神飞快闪过一丝痛楚,“抱歉。”
瞬间堕入黑暗,只剩下他的喃喃低语,“太迟了,是吗?”
那场变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
美好的青春年华,也早已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可路以安的感受不是这样的,他还是带着厚重的期待,妄图以前的梦想成真,分开时还自欺欺人的询问:“婚礼是什么时候,我总可以去观礼吧。”
“不要来。”程思尓下意识的说,随后又找了恰如其分的理由,“请帖已经发完了,没有多余的位置。”
他是多余的了。
曾经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现在他却被排除在外,多余的,不能再参与她生活的那种人。
比陌生人还要惨。
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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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她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