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璨忘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五年前,知道母亲自杀的那天,整个人好像所有感官都被封闭,别人跟自己说什么,只会点头,脸上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以至于,有人说他真冷血,说不定他还在暗自窃喜神经病妈妈终于死了。他没有辩驳,只是对他们投向一个冰冷的眼神,古井无波。
又或许还是五年前,安葬完母亲后,宋岚卿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没有告别,那天她走的和平常一样,还会交待他好好上学,在学校不要跟人打架。
接着,他就开始发疯一样的寻找她,只是行为动作上机械地不像话,像是上了发条,看起来那么镇定,那么淡然,可做的事却叫人望而却步。
宋岚卿被人带走将近六个小时,他不能慌,不能着急,必须先稳住自己的心,才可以冷静地思考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好像越是暗示自己不要慌,心里反而更慌,像是一个无底洞,恐慌和担心的情绪不断发酵。
在赵子钦告诉他余窈继母这件事之前,他就有种隐约的感觉。
余窈的事情当初是他调查的,在他看见照片中的男人过后,他就知道这件事或许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于瑞祥的事情,现在,瑞祥的事情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
病房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半夜十二点,赵归璨打了一个电话。
宋岚卿和蒋沁被人关在了一个房间,还给她们解开了绳子和眼罩。
眼睛一时间没法适应眼前的光亮,宋岚卿眼前朦胧闪过一个肥硕的身躯,那人冲着她们歪嘴笑着,很有无良奸商和反派的自我认知。
“我怎么一早没发现你呢,现在有点晚了,你有别的作用了,真可惜。”李老板频频摇头。
宋岚卿听出他话语间的深意,轻嗤一声,“我认识你。”
“哦?那你说说看。”
“你逼迫余窈,你想要她做……。”宋岚卿不忍说出那个词。
李老板点点头,“一个月之前,我确实想要,不过我要到了,虽然就那么一次,不过也够了,新鲜劲没了,那丫头挺烈,我更喜欢温顺的。”
宋岚卿掐着手心,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副惊恐的模样取悦了李老板。
“没错,就是你这样的,我看见你眼里的恐惧啊,我就兴奋,小余呢,太木头了,估计被她养父已经玩坏了吧。”
李老板点燃一支雪茄,抽了一口,眼中看不出去情绪,烟雾缭绕下的那张脸,布满嫌恶。
“呵,那个老女人用这么个破鞋来糊弄我,还真以为我做慈善呢,这会她可能砰——”
“被撞飞了吧。”
李老板脸上的肉泛着油光,木偶纹十分深刻,笑起来尤其显得吓人,表情的扭曲,说话时的随意,宋岚卿皱眉望着这个疯子。
他好像此刻分享的兴致正浓,他吐出一口烟,看了眼宋岚卿身后僵硬的蒋沁。
隔着宋岚卿,他伸出脚去踹踹她,被宋岚卿挡过。
他挑眉看着她,“这样就不温顺了,怎么能拦着我和老熟人相会呢?是吧,沁沁。”
蒋沁现在情况非常不好,整个人都在战栗,尤其在李老板说完那句“老熟人”后。
宋岚卿下肢水肿,非常难受,她挪到地上抱住双腿呆坐的蒋沁边上,轻轻抱住她。
李老板轻蔑地用鼻子出气,“没关系,叔叔永远特殊偏爱于你。”他瞥一眼宋岚卿,又贪婪地上下看着蒋沁的身体。
“真是长大了,你,我或许动不了,但她。”他话未说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转身离去的时候,还长叹着“缘分呐!”
等门再次关上后,宋岚卿抱着蒋沁的手臂微微收紧,柔声安抚着她,虽然有些无济于事。
“不要怕,这次你不是一个人,我在呢。”
她不愿意深想,但她无法忽视心里面的想法,李老板和蒋沁认识,蒋沁非常害怕他,她多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蒋沁,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地陪着你,你要相信,我是你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蒋沁两眼空洞,双手紧紧抱着腿,下巴搁在手臂上,无神地望着地面。
“是他。”
她嘴里一直说着这两个字,“是他。”
“是他。”
宋岚卿忍住眼中酸涩之意,不知道明天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这间房子真的很金碧辉煌。
她蓦然间想到了余窈继母,她嘴里反复说着“那是送余窈享福去的”,还有东哥说的“我是送你享福去的”。
所以,余窈是在经历了这些后,才毅然决然地选择投身于扬子江吗。
第二天一早,赵归璨的病房有个黑衣助理进来,手里提着一些东西,赵子钦昨晚睡在这里,揉着眼睛看着眼前人。
“叶凌啊,来这么早。”
赵归璨从盥洗室出来,接过助理叶凌带来的衣物,换好后,神色严峻,扣着腕表。
赵子钦揉着脸,也去盥洗室接了捧水在脸上糊着。
“我先走了。”
赵子钦有些懵,“你要去哪?”
“去见瑞祥的李瑞成。”
“不是和他们不再合作了吗?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赵归璨沉默一瞬,“现在不能详说。”
赵子钦忽然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只是猜测,昨晚证实了。”
“昨天半夜你打的那个电话?”
赵归璨没再出声,赵子钦知道事情**不离十了,他担忧地看着赵归璨。
“能解决吗?不用……报警?”
赵归璨缓慢地摇头,“等我把她带回来后再说。”
叶凌上前,递给赵子钦一个U盘,赵归璨凝视着这个小小的U盘。
“我通知你的时候,就把U盘里的东西发给警察,那个叫郑域的。”
A市警局,郑域接过昨天的电话后,总觉得这次行动或许有什么遗漏之处,不为什么,只凭他这些年当警察的直觉。
昨晚审讯抓到的关于拐卖妇女案件的犯人,他们全都一口咬死只有他们自己,连分开审讯的证词也都一模一样。
清晨,警局有人报案,是人口失踪。
郑域黑着眼眶无神地经过时,耳尖听到一句“蒋沁”。
他看着前面坐着的成年男性,走过去看了眼他填写的资料,问着:“你和蒋沁什么关系?”
“朋友。”傅河州立即回答。
“警官,昨晚蒋沁六点一刻左右电话就打不通了,没有人接,你看。”
他把昨晚好友定位查找的页面截图打开给郑域看,“我和她绑定了位置,我能看见她定位,她昨晚一直在这里不动,我去找过,我在路边水泥地里找到她的手机,没看见她人。”
郑域看了看那个定位,是去往西山群岛的必经之路。
“认识宋岚卿吗?”
傅河州点头,郑域放下手中咖啡,把人带去自己的办公室,走在路上,郑域言简意赅地向他传达。
“宋岚卿和蒋沁一起失踪了,昨晚宋岚卿朋友也给我打过电话。”
他抽空瞥见傅河州脸上凝滞的神色,继续说道:“蒋沁在社会关系上有什么仇家吗?”
“绝对没有。”
“那就奇怪了,宋岚卿的朋友说没有,你也说没有,那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因为他接到了陈伊的电话。
“我还是要报案。”
“蒋沁的朋友也来报案了。”
陈伊赶到警局,和对面坐着的傅河州打过照面后,就直奔郑域。
“我建议你去搜查余窈的继母。”
郑域皱着眉头,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继而他想起来,宋岚卿似乎对余窈的父母抱有很大怨气。
陈伊深吸一口气,“我现在越来越能肯定是那个老女人,余窈失踪前,我们发现她继母要让她去给一个姓李的老板当三,岚岚和我去见过她,她可能会迁怒岚岚,觉得是她害死了余窈。”
“我明白了,会去找她的。”
一边坐着静静听陈伊说话的傅河州在嘴边把“李老板”三个字咀嚼一番。
陈伊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手机震动一下,收到了赵子钦的消息。
赵子钦:你别急,璨璨可能知道她在哪儿,今天应该会带她回来。
她抬眸看了眼郑域,还未回复,赵子钦又发来一条。
赵子钦: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先别报警。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归璨有把握宋岚卿被谁带走还能带她回来,为什么昨天他不说?想了想,她决定先静观其变,等郑域找完余窈继母后再做打算。
傅河州和陈伊离开后,郑域安排了小陈去调查余窈继母,正在桌前翻看资料,有人把他叫了出去。
“郑队,昨晚破的拐卖案件,不对数。”
郑域额头青筋横起,“什么意思?”
“刚刚在审讯的时候,有人暴露了,他们只是负责办事,背后有人,而且,昨晚获救的那些妇女也对不上失踪人数。”
小陈从外面回来,气喘吁吁地过来向郑域报告。
“队长!你让我调查的余窈继母,她人在医院,昨晚她被车撞了,现在不省人事。”
各种信息扑面而来,失踪的宋岚卿和蒋沁,刚好被撞的住进医院的余窈继母,拐卖妇女案件的背后推手,还有跳江自杀的余窈……
郑域感觉,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可现在,前面笼罩着一层迷雾,想知道真相,他必须拨开迷雾,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