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和影子 第5章 第 5 章

迟聘戴着这个镯子，同事们见了，都“哎呦”一下，弄得迟聘很不好意思。去水房打水，烧锅炉的黄师傅还特意问了问：“小迟呀，跟陈主任儿子定了？”迟聘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挺好，不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只有自己还被自己蒙在鼓里似的。不禁有些恼怒，什么定了，定什么了。如此一来，再见到陈主任，迟聘都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脸色给她了。好在陈主任依旧来无影、去无踪，除了过来送假条，已经一个多月没正经上班了。

汪海潮一家这个月过的油煎一般，穿刺检查之后，医生直摇头，建议去大城市大医院再检查检查。爸爸倒还坚强，老警察了，生离死别见得多，除了沉默和抽烟，没有掉一滴眼泪。妈妈不行，每日里哭哭啼啼，时不时的要拥抱一下，搞得汪海潮很不好意思。父母请了假，一家三口向逃命一样坐火车去了上海，托了人情，早早的挂了号，还是抽血。等待的日子里，汪海潮只觉得胃痛、头痛，去问医生，查不出毛病来，只安慰说这是神经性的，紧张所致。

上海比老家要热很多，等待结果的日子里，一家三口哪里也不去，呆在宾馆里。电视机一直开着，却没人去看。汪海潮拿手机登录□□，想看看有没有留言，一条也没有。宾馆里有电脑，可是没有网线，上不了网。看广告上说，诺基亚新出了一款像移动电脑一般的手机N95，一万多块钱。汪海潮迟疑了一下，还是买了。拿到手机，换上手机卡，登录了□□，还是没人给自己留言。忍不住了，去那个姑娘的□□空间去看看，一张一张翻看她的照片，看她大学里搞怪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

妈妈看他开心，不由的问：“看什么呢？看笑话吗？”边说边探过头来看。汪海潮把手机伸过来，同妈妈一起翻看迟聘的照片。看她从大一到大四的变化。妈妈一边看，一边说：“唉，还是晚了一步，要是去年她就考进来，现在你们俩该抱上孩子了。你看现在……”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闭口不谈了。

汪海潮知道妈妈的意思。自己如今真要是检查出白血病，必定时日无多，将来无后，死了都没人摔瓦盆。况且还要扔下父母，将来无人替自己孝敬双亲。越想越觉得难过，不禁红了眼眶。后悔自己当初不听父母之言，参加工作十几年了，始终拒绝相亲。现在倒好，日子活成了笑话。

见妈妈簌簌的掉眼泪，忙手背擦擦自己的眼泪，去宽慰妈妈。“妈，说什么呢，幸亏人家去年没考进来，否则才一年我就这样，岂不是坑了人家姑娘。咱得讲良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妈妈还想说什么，汪海潮打断了她。

“咱不能坑人，妈”，汪海潮坚决的说。“她太小了，妈，咱不能坑人”。

“唉……”，妈妈伸手来拉他的手，“妈妈知道，咱不坑人。咱好好治病，不娶媳妇又怎样，咱健健康康的，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多好。”

“妈，对不起”，汪海潮低着头，深深的无力感。

“傻孩子，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生死有命，咱活好每一天，也没白来，不是吗？”妈妈拍拍他的手，嘴里安慰着，眼泪却止不住的簌簌落下来。

造化弄人。

在上海等了十二天，检查结果出来了，什么都没有。爸爸妈妈半信半疑，拿着检查结果，追着医生问：“大夫，我儿子真的健健康康的吗？不是说他得了白血病吗？”

医生护士被追的不胜其烦，“这家属你怎么说话呢？怎么你儿子真得了病你才满意吗？”

父母这么大年纪了，被一通抢白，却也不生气，高高兴兴的拿着检查结果看了又看。收拾行李的时候，妈妈还特意说：“都来上海一趟了，回去也给迟聘买个礼物吧。”

爸爸接了话，说：“就是，要不让人家说你不懂事儿”。

一家人心情愉悦，上了街又不知道去哪里？父母一辈子穿制服，爸爸穿新发的警服，妈妈拣爷俩剩下的，一家人没多少机会上街买衣服，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了。商量了半天，决定再去商场买个手机吧。

迟聘见到陈主任，正激烈盘算着怎么打招呼呢。这打招呼现在成了麻烦事儿了。太热情了，大家全觉得自己成了陈主任的儿媳妇，上赶着讨好婆婆。冷淡了，大家又全觉得儿媳妇不好意思了。咋样都不行。

正踌躇着要不要假装看不见，转身要跑。那边儿陈主任兴高采烈的开口了：“小迟哎……”

这一嗓子，差点儿把全单位的人都喊出来，迟聘忙答应了声，快步上前。陈主任拉着她的手，说：“好几个星期不见了，小迟白了哈”，见其他办公室的人出来打招呼，纷纷说着：“陈主任回来了”，她也不撒手，依旧握着迟聘的手，嘴里应付着“回来了，回来了”，一边拉着迟聘边走边说：“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我包了海螺馅儿的饺子，你老家那边儿的味儿，走走走，凉了就腥了”。

迟聘被她拖着进了办公室，不用想，身后一串审视的眼睛。不禁后脊梁发麻。

进了办公室，陈主任变戏法似的拿出饭盒，长方形铝饭盒，很有些年头了，外面是自己缝制的布包，看样子是保温用的。藏蓝色的，滑溜溜的，仔细看，是拆开的领带。不禁心下觉得好笑，这大约是拆了汪海潮的领带吧。

打开盖子，一个一个小饺子摆的整齐。嗯，是那个味儿。

迟聘来自海边，就好这一口，什么鲅鱼饺子、海螺饺子，就是海蛎子剁碎了也包饺子。不禁赞叹道：“嗯……是这个味儿”。

陈主任高兴的说：“快尝尝，好吃不？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常给你包”。

迟聘没听出来她话中有话，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夹起一个就塞进嘴里，连连点头说好吃。陈主任笑得像一朵大牡丹花儿，满脸的肉都变成了笑纹，眼睛里还有点儿泪光似的。一脸慈母的看迟聘吃。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迟聘右手腕上的镯子。笑容更深了。笑着指了指，说：“海潮送给你的吧？这小子，自己拿了主意了，还不跟我说”。

迟聘戴这个镯子时间久了，早已忘记它的存在，见陈主任问起，忙放下筷子，就要去摘。嘴里说着：“这个太贵重了，我原本就要等您回来还给你的”。

陈主任的胖手伸过来，压住她的手腕，慈祥的说：“看你，这小丫头，我又不是跟你讨回去。跟你直说了吧，你还没考进来，我就看上你了，想讨你回家做媳妇。现在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啊？”

迟聘一口饺子在嘴里，嚼也不是，咽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那厢陈主任并不在等她回答，自顾自的说：“就是有一点儿啊，我家海潮年龄有点儿大了，这两年，我跟他爸催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去相亲，不结婚。哦，原来缘分在你身上啊。你们俩要是互相有好感，就别谈恋爱了，直接结婚吧，结了婚，也不耽误继续谈恋爱，是吧？”

见迟聘像被雷劈了似的表情，陈主任笑着说：“怎么，吓着了？”拍拍她的头，拽拽辫子，又说：“行，我不吓唬你了，你快吃”。

迟聘忙低头吃饺子，陈主任站在身后，爱怜的拽着她的辫梢不撒手，自言自语道：“等国庆节放假，咱们一起去你家，见见你家父母，征求征求意见。要是大家都没意见，你们俩过年就结婚吧”。

电脑上的□□一直嘀嘀嘀嘀响着，迟聘放下筷子，回自己办公桌去看。是他在说话。那边儿陈主任高高兴兴的收了饭盒，去开水房刷了，迟聘尴尬的叹口气，开了对话窗，看他的留言。

“在干嘛？”那边大约不知道该问什么，开头就是这么一句。

“刚吃完饺子”，迟聘打了一句，发送了出去，又补充了一句“你妈包的”。

“好吃吗？”那边儿回复的很快，头像一直一跳一跳的在动，头像右下角显示一个小手机。

“好吃”。迟聘给回了个笑脸。

“下午请个假，不上班了行吗？”

“干嘛？”

“带你出去玩儿”，那边也给迟聘发来个笑脸。

“不行吧，我还在试用期呢，不敢请假”。

“没事儿，就这一回，让我妈帮你打掩护”，汪海潮这次很执着，紧接着发过来“我带你爬山去，看银杏，怎么样？回来带你吃鱼”。

“现在还没到秋天，哪里有银杏？你诓我的吧”。

“我可从不诓人，你去了就知道了。走不走？”汪海潮打字很快，很期待的样子。

“好吧，去”，迟聘也不想呆在办公室里闷着，越想越心驰神往。见陈主任刷饭盒回来，忙站起来，还没开口，陈主任先笑了，说道：“去吧，去玩儿吧，我帮你打着掩护。快去快去，那傻子在马路对面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