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出租屋 第16章 幸福的路

A市的秋天夜晚冷风透骨。

两个人沉默着。

周恬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撕开包装放进了自己嘴里，她又递给了林沐一颗棒棒糖。

周恬最近在戒烟，这种场合下，她特别想抽支烟疏解一下心情，没办法，吃颗糖吧。

什么心情呢？

她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找到了爱人，沉重的心轻松了但是又不安了起来。

希望周野得到幸福，却又害怕幸福短暂。

因为她们父母离婚很早，又都不要她们两个，她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要照顾小学的周野，那时候她们两个住在亲戚家里，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好过。

所以她未成年的时候就开始打工，等到18岁成年的时候就带着周野离开亲戚家租房子住了。

她很忙碌，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要负担生活，那时候周野总是一个人在家，周野很少让她操心，很独立，很懂事。

周野慢慢的就这样长大了，她没参与过周野的成长，不了解周野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她所能给到周野的只有带着周野在出租屋里生活，不用看别人眼色，不用寄人篱下。

光是做到这点，就耗费了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她只比周野大五岁。

那时候光是活着就很累了，所以她能给周野的爱和时间很少，周野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她的忙，就懂事地自己照顾自己。

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在没有大人的世界里自己上学，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生活。

另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在艰难地步入社会，打工赚钱，打工养家。

她们两个人就这么在各自的轨道上，孤独地一起走过了好多年。

后来周恬她不是那么忙了，偶尔能和周野一起住着了，周野却已经成年要去上大学了。

上了大学后的周野从来不让她担心，也从来不麻烦她，大学了也会自己挣生活费，偶尔也会给她买礼物。

她很欣慰，但是她不想周野那么懂事，周野有她这个姐姐在，是可以任性的。

那年周野是那么对她说的。

“姐，我可以依靠你，可是你依靠谁呢？我不想让姐那么累。”

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紧紧相依的，两个人却都是孤单的，形单影只的。

周野总觉得自己拖累了她，让她在那样小的年纪里辛苦地打工养两个人，所以周野一直减少自己在她这里的存在感，从来不让她为自己的事情忙碌，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她自己结了婚后，周野就很少跟她联系了，她的重心也在新家庭，周野不希望打扰她的幸福，她们两个渐行渐远，可是她心里总有牵挂，她不想渐远，不想让周野觉得她抛弃了周野。

周野毕业后一直过得很辛苦，被公司坑骗入狱，找工作碰壁，给人没日没夜地化妆…她都知道但是她无可奈何，她那时候只能给周野经济上帮助。

或许周野那时候不仅需要经济帮助，也需要陪伴，可是从来没有人能陪在周野身边，包括她自己当时也没有陪在周野身边。

周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过得很辛苦很孤独，孤独辛苦了这么久，日子终于好起来了。

周恬打量着林沐，她忘记了几年前车站见过林沐的事情了，几年前匆匆见过一面的人她记不住。

她就是周野的爱人吗？

周恬是知道周野喜欢女孩，虽然周野没告诉过她，她是在周野高中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周野的手机浏览记录，大概是喜欢女孩的搜索词条吧，还有那时候家里莫名出现的女同书籍。

喜欢谁都好，只要能幸福就好。

这个人能陪着周野吗？

林沐开口了，“姐，我和周野在谈恋爱，不好意思在家里的时候瞒了您。”

周恬点点头，她理解为什么瞒着她，“我想听听你们的恋爱故事。”

原来大学的时候林沐就已经追求过周野了啊。

周恬听着林沐娓娓道来她们之间的故事，林沐讲起周野时温柔的神情是发自内心的，周恬不安的心突然踏实了，她相信她面前这个人可以陪伴周野很久很久，周野会幸福很久很久。

“姐，虽然现在很晚了，但是你能给我讲讲周野小时候的故事吗？”林沐挠挠头，她想知道周野更多的事情，可是周野讲起来以前的时候总是三言两语带过，“我听周野说过你们是两个一起长大的，周野说你是她的姐姐，但其实更像她的妈妈。”

妈妈。

好遥远的词啊。

原来她在周野心里是像妈妈吗？可是她没有当好一个姐姐，更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周恬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林沐赶紧掏兜，却发现自己没带纸巾！

周恬用手抹掉了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微微抬头，让眼泪不再落下，她在想周野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可爱的，乖巧的，懂事的。

小小的孩子却早熟得要命，自己经常在外面工作到很晚，当初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一个人生活的呢？

周恬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好冷啊。

父母离婚、寄人篱下、孤独长大。

林沐越听越心疼，童年本该是个美好的词，可是周野的童年为什么这么悲伤呢？她的心脏都被揪了起来，怪不得她在问周野小时候事情的时候，周野总是笑着说忘记了。

如果真的忘记了，那双眼睛里为什么会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种情绪是无法讲述的故事，是只能释怀的孤单成长。

现在她也知道了，为什么周野不会住到她的房子里去，因为寄人篱下、不安、孤独的曾经让周野在被爱时也小心翼翼。

“姐，您也辛苦了。”

她们两个人已经尽力在生活了，那样艰难的路，她们一个比一个坚强。

命运本就不公，给人了一条泥泞的路。

“姐，我以后会和周野多多拜访您的，”我们是一家人。”林沐看得出她们姐妹两个互相不熟但是又互相爱着的，她们两个都是无法表达爱的人，果然是姐妹两个，很像。她们两个的爱都藏在行为里。

“谢谢。”

周恬感谢林沐，周野的爱人很好，看出了她和周野之间的问题所在，她不想和周野渐远，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拜访…她也想周野多多联系她，不要从她的生活里离开，周野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拖累呢？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周野拖累过她，周野曾是她活下去的支柱。

那年小小的周野拥抱着疲惫的她，给她唱歌哄她睡觉，让她感受到了这世界还有人在爱她。

周恬道，“林沐，拜托你告诉周野，她没有拖累过我，我…我爱她。”

“好。”

我爱她。

周恬眼睛里含着泪，“林沐啊，麻烦你对周野好一点，再好一点，周野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可不可以包容她一下，能不能不要让周野感到孤单，能不能爱久一点，如果…爱情不在了，请不要伤害周野好吗，林沐，请你…对不起…”

周恬的眼泪流下，她深呼吸缓解情绪，她很难过，她爱周野，却不能陪伴周野一辈子。

林沐轻声道，“姐，我也爱她，您放心把她交给我吧，如果我让周野伤心的话，您可以随意杀掉我。”

“…”

听起来很荒唐的真心话，让周恬真的相信了林沐会爱周野一辈子。

“谢谢你。”

林沐摆摆手，真诚道，“姐，我得谢谢您照顾了周野这么久，也得谢谢周野愿意接受我。”

周恬笑得淡淡的，临上车前她给了林沐一些现金，这是他们老家的传统，给孩子的对象红包表示认可，事发突然她没有准备红包袋子，于是直接给了现金。

林沐和周野是一个老家县城的，也知道这个规矩，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现金。

“现金我带的不多，这些你先收下吧。”

“谢谢姐！我会好好和周野过日子的！拜拜姐！走好！”

…

出租屋。

周野看着林沐手里的现金，心虚道，“所以我姐都知道了？”

林沐把钱塞在周野手里，然后趁机摸了把周野的手，“嗯，都知道了，姐特别祝福我们，对了，姐还让我对你说，你没有拖累过她，她爱你，还有她对不起你，让你小时候那么孤单。”

周野拿着钱，听着林沐讲话，眼睛酸酸的，她靠在林沐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姐，我也爱你，姐，谢谢你，是你让我不再寄人篱下，是你让我拥有姐姐和母亲，姐，你辛苦了，你当时年龄明明也那么小，却还要带着我一起生活，姐，姐，我不孤单，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姐。

你说我没有拖累过你。

谢谢你。

林沐察觉到了周野哭了，她抱着周野，温柔地拍着周野的背，像大人哄小朋友那样。

流眼泪是一件脆弱的事情。

林沐爱周野的一切，心疼她脆弱的模样。

“林沐，也谢谢你。”周野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沙哑。

林沐揉着周野的后脑勺，“不用谢不用谢，我家亲爱的跟我客气什么？乖宝宝，我家亲爱的是乖宝宝。”

如果通往幸福的道路是泥泞的，那么周野对此毫无怨言。

下了一场秋雨，天更冷了。

身边爱人的体温，却更温暖了。

周野在床上侧躺着看着林沐的睡颜，她那眉眼如画般的爱人，属于她了。

林沐睁开眼，和周野对视，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倒映着漂亮的周野，她假装抱怨道，“我亲爱的，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为什么不亲上来？”

周野一愣，林沐什么时候醒的？

林沐勾唇，她伸出光洁的手臂勾上了周野的脖子，吻向了周野。

“不是，大早上就亲…嗯…”

“亲爱的，昨晚更火热的事情都做过了，亲一下怎么了？怎么害羞了？来，再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