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 第2章 林渝

林渝从始至终没怎么开口说话，也没太大情绪波动，其实是有原因的。

从林渝踏入校园开始，她给别人的印象就是清冷的，有边界感的，眉宇间透着些许疏离，眼神是宁静的湖水，如果扔石子下去，也只会起轻微的波澜。

她拉着行李箱，独自找寻宿舍的位置，期间有志愿者上前想帮忙，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的说辞是有男朋友了，他在等自己，不用麻烦了。

接着那些被外貌吸引来的男志愿者都万般无奈地离去了。

每个人都是这样，林渝想道。

她有着一双楚楚动人的桃花眼，睫毛微微斜飞，为眼睛添上几分妩媚，眼眸深邃动人，却又清澈明亮得仿佛从没见过世间险恶。

她的鼻头圆圆的，小小的，上翘得恰到好处。山根挺拔，鼻梁宽度与山根齐平，像天生鼻子便自带修容，为容貌加了不少分。她的唇是典型的花瓣唇，嘴角轻微上扬，感觉随时都是笑着的，分外亲切，但又带着微微的疏离感，唇色是淡淡的樱桃粉，圆圆的唇珠显得多了几分可爱。

她的脸型是完美的鹅蛋脸，黑长直搭配她的脸型无比适配，仿佛这个发型和脸型天生就是为她而生。

而全脸最添氛围感的便是她左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大概半毫米的宽度，不大但足以让人看清楚，为她的脸装上了朦胧的女神氛围，衬托得我见犹怜。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她至始至终都是孤独的人，她刻意跟身边的人保持一定的疏离感，但她内心最渴望的就是，有人能真的读懂她了解她，并愿意接纳她，做她的港湾。

可惜人来人往，大家关心的只是她的长相，所以她从没找到那愿意无条件偏向她，并且与她灵魂共振的人。

她说直到我的出现，让她变得不一样，她毫无波澜的河水慢慢起了涟漪，可那似乎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涟漪，她的水花只是轻微的，不带一丝杂陈的，就像白天刚洗完晒出去的棉被，仔细闻还能感受到阳光的味道，干净清爽。

可我希望的水花是热烈的，向我涌来，只为我而起的涟漪，所以我们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有所不同，我们注定无法走同一条路，品尝她所希望的感情，或感受我所追求的感情。

林渝原生家庭并不好，爸妈因为不够爱对方选择离异，她从小便跟妈妈生活在一起，爸爸偶尔出于责任心来家里看望自己的孩子，可林渝知道那不是对自己的爱，只是责任感，或者怜悯。

她不喜欢父亲，因为父亲是那个教会她如何疏离、如何回避感情的人。

在林渝的印象里，她妈妈是暴躁易怒的，她从未体会过妈妈的温暖。

别人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但林渝听到这句总是想笑。

当然，怀孕生子十个月是妈妈做过很伟大，很有母爱的事，但既然生下了孩子，就应该继续让孩子感受到母爱，悉心照顾并关心孩子，不是吗？

父母当真是孩子的避风港吗？很显然林渝并不这么认为。

她从小便被灌输着知识能让人饿不死，知识就是一切的想法。

在妈妈高强度的压力下，她渐渐蜕壳成了那最耀眼的蝴蝶。

而她觉得自己除了成绩，对父母来说没有丝毫价值。

上至成绩，下至刷牙洗脸，都是在妈妈的要求逼迫下完成。

林渝已经很累了，但进入大学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唯一脱离束缚的方法。

别人的爸妈会搬张凳子坐在子女身边，跟他们谈天说地，关心子女的学业，人际关系。

也会在困难的时候及时给予安慰，甚至不惜花费几万带孩子出去旅游散心。

更会在节日时给子女准备惊喜，比如林渝身边的人基本都收到过爸妈送的新款智能手机，可只有林渝从来没收到过。

连生活费都是自己出去帮别人补习赚回来的。

她很羡慕那些有生活费的孩子，不论生活费是多是少，都代表着父母的爱与呵护。

她早就受够妈妈的打骂，指责。

于是她更加拼命地学习，试图在知识的海洋里溺亡，希望让爸妈在余生的日子里忏悔，也试图利用知识忘却现实生活中的绝望。

但是，她成为了妈妈理想中的女儿，而她妈妈也更肆无忌惮地要求她，教导她。

林渝也是个普通的女生，她有自己向往的东西，热爱的事物。

起初，林渝的妈妈拼命阻止她学习钢琴，认为这样会影响学业。

但在林渝的强烈祈求下，不论骂她多少次，打坏多少个衣架，她都不放弃。那……让她试试也无妨，反正最后如果能成功，对自己也不是一件坏事，她心想。

于是，林渝在某天鼻青脸肿的绝望夜晚，突然被妈妈得知已经报名了钢琴班，她当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描述。

就是……一点点开心，一点点怅惘，一点点庆幸，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悲伤，对世界的绝望。

原来得到自己喜欢的事物，代价就是满目疮痍，满身的瘀紫，和无焦无光的眼神，还有破烂不堪的小小内心吗，林渝记住了。

在十几年的时光中，无数人试图接近林渝，都是因为被她的外表吸引，但当窥探到内在的灵魂时，他们都一一放弃。

正是因为林渝太强的距离感，所以让人永远走不进她的内心，她的朋友都接受不了被自己的好朋友拉起一道内心的围栏拦住，于是大多结交了不满一年便都一个个散去。

可是他们的不理解，等同于林渝不适应把真心交付到任何人手里。

大家在往道路的相反方向行走，越走越远，毕竟，追求不同的人，是无法面朝相同方向行走的。

在林渝的家庭中，她爸爸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有点心脏的毛病，也就导致了林渝的先天性心脏缺陷。

说严重吧又没危及生命，毕竟林渝有定期治疗吃药；说不严重吧，林渝做个公交车只要遇到稍颠簸的路段，心脏都会被颠到隐隐作痛。

她的一生都是在束缚和孤独中渡过，没有人伸出援手拉她一把，所以她骨子里是孤僻的，不想任何人接近。

但，她说我的出现让她有所不同。

我想我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是开心的。

但事实上，我却又是悲伤的。

因为那是一年后的某个夏天的午后，我向她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