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 第24章 第 24 章

什么问题？

程老师不是病故的，那她是怎么死的？

落水，她不会游泳。

那你之前说的……

不是那次，不是在冬天，在七月的盛夏，他们去云南旅行，在一个夜里，她晚上一个人跑出去，等第二天找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警方在现场调查过后，排除了他杀。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了。

那我走了。

程笑阳是落水而亡，她是溺死的。落水，落水……噗通一声，人掉下去，在无人察觉的湖里，扑腾，挣扎，最后止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夜晚的湖里，什么都看不见，她在湖里，无论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是漆黑一片。

顾清被脑海中的画面吓到了。她不是在做梦。她睡不着。她把咖啡馆当成了自助餐厅，吃了三份提拉米苏，一份牛排，一份薯条，还有两杯咖啡，最要命的就是她最后还叫了一杯咖啡，一杯手冲的瑰夏。更该死的，明天是周五，她还要早起去上班。

该死，该死，该死！顾清一边翻来覆去，一边暗骂，身上的被子被她两条不安分的腿踢来踢去，被窝里早没了热气。但是最该骂的不是她自己吗？那些东西都是下了她的肚子。

睡不着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顾清豁然坐起来，大喘一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时间，快凌晨两点了。她没开灯，半躺着靠在床头。她睡不着不只是因为那两杯咖啡，还有今天，不，应该说是昨天获知的信息与见到的人。

王宇航走之前，问她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她说没有，实际上她还有问题。她想问，程笑阳落水溺亡，警方排除了他杀，那她是自杀，还是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虽然她已经问了王宇航很多问题，他也回答了很多，但对关于死亡如此严肃的话题，她也是不敢多问的。

对于程笑阳的探索，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顾清问自己，你把她所有的作品都看了，其中有三本看了不只一遍，你找与她亲近的王宇航了解现实中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了她有着什么样的性格，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喜欢与什么样的人打交道。还有呢，你还想知道什么？

顾清把被子拉到脖子处，只把头露在外面。房间里暗得不够彻底，左边的窗帘拉得不够严实，中间的缝隙里有光线射进来，投在另一边的衣柜上。那是专属于夜晚的光，混合了月亮、路灯和汽车的光。

顾清把头扭向窗帘的一边，盯住那两片窗帘中的缝隙。咖啡因控住了她的头脑，同时也麻木了它，她现在想什么事情都有些混乱，抓不住主要的脉络。

王宇航站起来时碰到了什么，闷声皱了一下眉头。她问他怎么了。他说左肩受了点伤，还没好。她以为他是在录制节目时受的伤，毕竟做他这一行，摸爬滚打吊威亚，很容易受伤。没想到他却主动承认，是他哥哥打的。

顾清惊愕，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毛想想应该是他哥哥对网上曝光的那张照片很生气，对他动了手。

“还是我哥多爱我一点，知道我靠脸吃饭，打人也不打脸。”王宇航拿起椅子靠背上的羽绒服，一边穿上一边说，“我打起人来可不会想那么多。”

“你打过人？”

“打过，打过我哥。笑笑出事之后，我把他打了一顿，打到他鼻青脸肿，一个星期都出不了门。”他边说边笑，然后跟她道了别，路过吧台时，和正在下五子棋的老板道了别。

他们三个人有纠葛，不只是简单的三人行，还有故事。顾清暗暗猜测，王宇航心里还藏有一些事。

“老板，我还想要一杯咖啡。”王宇航走后，顾清见吴凯向她这边望了望，他肯定以为她也快走了，可她觉得不能浪费了这顿免费的晚餐，“我还要一杯手冲咖啡。”

“你要什么口味的？”

“什么口味都可以，反正都是苦的，你随便推荐一种就行。”

几分钟过后，吴凯端上来一杯瑰夏，“甜品还要不要？”

“要，我还要一份提拉米苏。”顾清打算一并享受苦和甜。苦到极致，甜到发腻。

有趣的是，她一共在吾念坐了三个多小时，中间还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吴凯正准备打烊拖地板了，结果她还是坐到位置上去。她隔着三张桌子喊道：“老板，你觉得王宇航这人怎么样？”

“年轻有为，帅。”

“那你觉得他是个专情的人吗？”

“就我认识的王宇航来说，他是的。”吴凯说得很有技巧，把条件框定后再下定义。

“老板，你觉得陆嘉航这人怎么样？”

“嗯？”吴凯一怔，以为听错了，听到顾清又喊着问了一遍，才确定问的是陆嘉航，“嗯……年轻有为，帅。”

“老板，我问的是陆嘉航。”

“我说的就是陆嘉航。你只要认可王宇航的颜值，那就等同于认可了陆嘉航的颜值，他们兄弟俩长得有五分相似。虽然性格有差，但对人对事都很认真。”

“老板，你有没有看出他们兄弟俩有矛盾？”

“这个不用看，他们俩就是有矛盾。”吴凯把棋子收起来，分黑白两色丢到各自的盒子里，然后把棋盘也折了起来，“笑阳出事之后，小航就不待见嘉航了，他把笑阳的死怪到了他哥哥的头上。”

“可那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谁都不知道，没有目击者看到，也没有监控摄像头拍到笑阳是怎么掉到湖里去的。”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笑阳有抑郁症，抑郁症患者情况严重的时候，是有自杀的倾向的。”吴凯走过去，开始收拾顾清面前的杯盘，“他们去抚仙湖旅行，就是因为笑阳的情绪有些低落。”

“所以，王宇航怪他哥哥没有照顾好程老师，才引发了后面的祸事。”

“嘉航也自责，死的是他的爱人。不久他就离开了A市，去了云南昆明的地理研究所工作。不过最近他休假，在A市，昨天还跟我发微信，说有空到我这儿来坐坐。”

顾清在六点半离开的咖啡馆，前脚一踏出咖啡馆，回头就见吴凯拿出了拖把。天已经黑了，温度比她来的时候又降了几度，还有风。顾清的羽绒服没有帽子，带貉子毛的帽子被她卸掉了，不知扔到了哪个角落。为了抵御寒冷，她把拉链拉到最顶端，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瑟瑟缩缩地走着，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被暖黄的路灯和树木所吸引。她觉得夜晚路灯下的树木特别好看，尤其当树和灯紧挨在一起，一棵树撑开的枝叶能拥有整个路灯散发出来的的光，然后那棵树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灯。

一辆绿牌的车子在一旁靠边停车，后座上下来一个个子有一米八的男人，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棕色大衣，从细长的双腿来看，他很瘦。灯光下，顾清看到了他的脸，棱角分明，眉眼干净，与王宇航有五分相似。

“陆嘉航！”顾清站定，脱口叫了一声。

那人听到，愣了一下，转过身来，问：“小姐，你认识我？”

顾清没想到她与陆嘉航的第一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在陆嘉航问她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顾清缩在被窝里，捶了几拳床板，觉得自己真怂。如果时光倒流回八个小时前，她会怎么回应，简单地说声你好，说我认识你的弟弟王宇航，说我喜欢你的女友程笑阳写的作品？

顾清把身子躺下去一段，伸出一只手臂去拿手机，时间显示两点四十五了。咖啡因对她控制终于渐渐削弱，她的睡意开始渐浓，在整个人滑下去躺平后，她决定，继续探寻他们的故事。她受好奇心驱使，想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埋在王宇航的内心深处。她的直觉告诉她，还有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