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乐哥,你平时不喝这么多酒的。”安念见夏知乐还要喝,忙抢走桌上仅剩的半瓶啤酒。
夏知乐想说还回来,一看安念怯弱的表情和担忧的眼神,酒精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出酸苦味,他温声说:“才两瓶酒,不多啊。”
安念端着下巴说:“当初毕业典礼时,我们这些高二的学弟欢送学长们,我记得你喝一瓶就醉了。”
“那会儿还是雏,现在是老鸟了,被区区两瓶啤酒放倒那我也太菜了。”夏知乐假装生气道,“瞧不起谁呢?”
安念也笑了。
笑着笑着,担心道:“知乐哥,你是心情不好吗,大中午的就喝酒。”
夏知乐:“没有啊。”
“是跟林先生吵架了?”安念大胆的猜测。
夏知乐欲言又止,含糊的笑笑,既没承认也没反驳。
安念心中有数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是暗暗的喜色,但更多的是对夏知乐身心健康的担忧:“知乐哥,你还好吧?”
“没事儿。”
“为什么会吵架呀?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上周打电话给你,所以他生气了?”
夏知乐本能提高音量:“怎么会,不干你的事。”
其实也干安念的事儿。
夏知乐心里乱糟糟的,没忍住,顺嘴就说了:“那天晚上我原本要跟他吃饭看电影的,因为那天是我俩谈恋爱两周年纪念日。”
安念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难怪林先生会生气,都怪我都怪我!”
夏知乐当场心软的一塌糊涂:“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被王图跟踪监视,多危险啊,你就该给我打电话,不然你出了什么事儿,那我不得愧疚一辈子!”
安念眼圈泛红,连鼻尖都染红了。
夏知乐手足无措,连抽三张纸巾递给安念,再夹一块外酥里嫩的锅包肉放在安念碗里。
安念本就没哭,把纸巾往桌上一扔,笑着道:“瞧你说的,我要是被王图怎么着了,你愧疚一辈子干什么?”
夏知乐察觉自己说的话不对劲,不好意思的笑了。
安念把那块锅包肉吃了,问:“知乐哥,你是怎么跟林先生认识的呀?”
回忆起和林鹤宁的感情史,这里面有酸有甜还有苦。
初见时是在图书馆,林鹤宁穿着一件白衬衫,在靠窗的桌位坐着。
你想啊,白衬衫,美少年,图书馆,阳光,斑驳树影,各种因素全齐活了!
就跟浪漫言情小说似的,夏知乐一见钟情了。
其实至今想起那惊艳的一幕,夏知乐还会津津有味的怦然心动。
他长得那样好看,昳丽的五官,冷白的肤色,在阳光下从容看书时岁月静好的温雅模样。当察觉有人偷窥时抬头望过来,那与生俱来的矜贵和隐隐散发的威凛之态,让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魅力一瞬间拔高了。
而他没有凶巴巴或是冷飕飕的瞪人,而是勾唇一笑,温暖柔和,清丽脱俗。
刹那间瑞雪消融,春暖花开。
夏知乐曾生动地形容林鹤宁这个人,说他是清晨的一杯红茶,不像奶茶那样甜腻,不像绿茶那样生硬伤胃,更没有咖啡那样的刺激性和苦涩。
无论春夏秋冬在清晨的时候饮上一口,温暖又提神,清淡芳香,元气满满一整天。
“真浪漫呀。”安念听得专注,神色因为羡慕而显得有些落寞。
安念笑着说:“你们很般配。”
夏知乐表情僵了一下。
安念捕捉的很迅速:“怎么了知乐哥?”
般配这两个字本是夸奖和祝福,可在夏知乐身上就是批评和讽刺了。
夏知乐家庭条件不算差,他爸是做小买卖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吃喝不愁;他妈是人民教师,优良基因奠定了夏知乐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的基础,所以夏知乐从小到大都很优越,长得帅,奖学金拿到手软,老师喜欢邻居夸奖同学羡慕爸妈乐开花。他因此而骄傲自喜,觉得自己牛掰格拉斯,后来见识多了才知道人外有人,而林鹤宁就是他遥不可及的“高人”。
云州市数一数二的富豪独子,成绩优异跳级跳到腿软,最高学府毕业,云州市最年轻的检察官。
还有一副比明星还耀眼的长相,他那点骄傲的资本在光芒万丈的林鹤宁面前黯然失辉。
正因为自卑,夏知乐暗恋林鹤宁那么久也没敢付诸行动,被林鹤宁发现他吃清水挂面臊的恨不得从世界消失;也因为自卑,在林鹤宁主动表白时他又惊又喜又害怕;还是因为自卑,他奋发图强拼命的工作,想在林鹤宁面前风光一把,得意一把,扬眉吐气一把,把林鹤宁压一把!
有件事夏知乐一直不敢说,估计这辈子也不会让林鹤宁知道。
林鹤宁他爸投资失误,公司濒临破产危机的时候,他其实挺高兴的。
在林鹤宁对他说“我马上就要从富家少爷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了”的时候,他虽然心疼,但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甚至有点窃喜。
说来讽刺,那段日子是林鹤宁最焦虑的日子,面对工作和家庭的双重重压;却是夏知乐最能体现自我价值,最轻松神气充满干劲的日子。
可惜,林有余经营有方,虽然那阵子寻死腻活的但最终挺过来了。
当然不是说他希望林家破产负债,他也很为林鹤宁高兴。
只是林鹤宁又变回那个恣意洒脱高不可攀的贵公子了。
那句话咋说来着?经济收入决定家庭地位,他从前在林鹤宁面前蔫声蔫气抬不起头来,终于进了医学生都心神向往的瑞坛,一下子名利双收,每月入账的工资比林鹤宁多五六倍。
他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在林鹤宁那儿也直得起腰板了。
夏知乐承认最开始那阵没少嘚瑟,但也是他应得的嘛,憋屈了这么久,还不许他稍微放肆放肆?
夏知乐含糊一笑,给安念夹菜:“不说这些了,吃菜,都凉了。”
安念放下筷子,从身旁的双肩背包里拿出一个玻璃保鲜盒:“知乐哥,这个……”
夏知乐看见里面装的是芝士蛋糕,安念忐忑的绷紧手指:“别误会,我就是一不小心做多了,扔掉太浪费了,所以……帮忙吃掉行吗?”
夏知乐有点为难,今天安念主动约他吃午饭,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决定趁此机会跟安念说清楚,无论那天在酒吧是“压抑已久的真心话”还是“喝醉了胡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和林鹤宁在一起了。
可现在看着安念眼角微红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模样,夏知乐不禁又想凭什么啊,就算安念真的暗恋自己,自己就不能跟安念来往了?他行得正坐得端,连块小蛋糕还吃不得了?
夏知乐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做得真好看,看起来就好吃。”
安念笑道:“林先生会做这个给你吗?”
夏知乐:“他只会炒鸡蛋和煮泡面。”
林鹤宁本就不爱吃甜腻腻的糕点,对芝士蛋糕更是敬谢不敏,他说芝士味道古怪,有种臭脚丫子味。
安念眨着眼睛说:“我记得学长最爱吃芝士蛋糕了,当初毕业典礼上,我看见你吃了两大块。”
夏知乐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想起酒吧那晚安念微醺的模样,他小鸟依人般的靠在自己怀里,用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倾诉埋藏多年的哀肠:学长,我早在高中开学第一天就喜欢你了。
夏知乐不聋不瞎,上学那会儿怎么可能注意不到闪闪发光的安念学弟。只是安念和林鹤宁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家世好,著名出版社的独生子,车接车送,光保镖就有七个,不是夏知乐这种穷小子能沾边的。
所以夏知乐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却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被对方暗恋。
没人能在知道自己被比自己优秀的人暗恋,还能无动于衷坐怀不乱的。
夏知乐真的很震撼,也很心软。
挖一口盒子里的芝士蛋糕,浓郁的奶香在舌尖绽放。
“我记得我吃完一块芝士蛋糕,盘子里已经空了,等我上台表演完节目再回来,发现盘子里还有一块。”
安念:“我放的。”
夏知乐惊愕:“你?”
安念垂着眼睛害羞的点头。
夏知乐心口一热:“念念,如果我当年不那么怂,大着胆子追求你的话,咱俩是不是早在一起了?”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说都说了,也不想往回咽,就当是那两瓶啤酒作孽吧!
安念清澈的瞳孔波光粼粼,苦笑道:“可你现在有林先生了。”
夏知乐怅然若失的喃喃道:“是啊。”
*
周粥把最后一道拔丝地瓜放桌上:“菜齐了哈。”
路过收银台,见顾匪直愣愣盯着夏知乐那桌,脸色发寒,目光幽冷幽冷的,有点吓人。
“匪哥,咋啦?”
顾匪敛回视线:“他眼瞎。”
周粥早就憋半天了,愤愤然道:“没错,林先生真是眼瞎了,咋看上这么个人!”
顾匪撇周粥一眼,目光划过安念,把算盘扔抽屉里。
“眼瞎的是夏知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