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爸爸洛迟律也来找姥姥了,他是晚辈又是女婿,很多时候会比妈妈更表多的表现出孝顺。超市的阿姨也很快回来了,洛唯一跟着爸爸和姥姥一起回家。
姥姥路上也说:“这一路上挺折腾吧。每次过年就折腾你们一趟。”
“回家才不是折腾”,洛迟律说:“就是每次来都得麻烦你们给我们做好吃的。”
姥姥:“这儿有什么好吃的?你们不嫌弃就行。”
洛迟律笑:“妈,你这个大厨师太谦虚了。”
面馆里拉面的活儿是姥爷做,但是面的调味和卤都是姥姥做。
走到家门口时,徐冉雯听见脚步声从屋里出来,看见老妈:“妈,我刚和我爸说,你这眼神儿还给别人去看超市。”
这也就是亲姑娘才能说出来的话。姥姥:“人家有事儿出去一趟。”
走得近了,姥姥打了徐冉雯屁股一下。
徐冉雯笑,反手抱了抱老妈:“行行,你最厉害,新年快乐。”
洛唯一看着这对拥抱的母女,她能感受到,姥姥的拥抱很认真。
她想,如果妈妈不主动抱姥姥,姥姥也不会开口提或者主动拥抱。她会用最自然轻松的口吻说:你们不用来,你们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但如果妈妈主动抱她,她会很珍惜这个拥抱。
洛唯一有代入感,因为这种感受,她和徐冉雯的拥抱中也有。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传承,而亲情无需传承,它就在那。
理解自身的感受很容易,人很擅长自怜自爱,但每次得到机会向上一辈感受时,都会带来极大的震撼。
在这个遥远又亲切的小镇院中,洛唯一有了这样的感受。
松开女儿,姥姥说:“别在外面站着了,外面冷。”
洛唯一:“这儿比北方暖和。”
北方已经遍地积雪,这里的地面却少见雪堆。徐冉雯却提醒她:“这可没地热暖气,一会儿进屋你就知道冷了。”
“别担心”,姥姥对洛唯一说:“知道你们来,你姥爷早给你铺了电褥子。”
洛唯一笑:“谢谢姥姥姥爷。”
“们快坐着”,姥姥:“我去给你们弄饭吃。”
洛迟律:“妈,这么晚了别做了,都不饿,明早一起吃。”
“那不行”,姥姥很坚持。
洛唯一:“姥姥别做了,我们在高铁上吃了。”
“高铁上吃的都是随便对付的”,姥姥:“再吃点。”
洛迟律还想再拦,徐冉雯最了解自己的妈了,对老公说:“没事,就让妈做吧。”
也待不了几天,这样她心里更踏实。
洛迟律笑了下,说:“那我去帮忙。”
毕竟已经很晚了,姥姥简单地弄了几碗打卤面。
其实比起过年的大鱼大肉,这一家三口现在就想吃口这个打卤面。看着爸妈吃的也香,洛唯一才知道,原来大人们也一样,过年也不喜欢吃对对碰。
大人以前也是小孩。
一家人围绕着饭桌,边吃边聊,姥爷问:“你妹和迟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她不是打电话说了,最近忙,等过完正月了她就过来看你们”,徐冉雯说。
姥姥:“嗯,反正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不来也行。”
又吃了一口面,徐冉雯慢慢放下筷子,说:“跟你们说件事儿。”
她说的时候是笑着的,但这份笑容看起来更像是想要让别人情绪稳定,而带有的温和笑容。
洛唯一抬头看妈妈。
徐冉雯对爸妈说:“小妹和陈行元领证了,两个人离了。这次没来,估计也是没想好怎么跟你们说。没敢来。”
洛唯一观察姥姥姥爷的表情,二姨是今年离的婚,原来他们两位还不知道。
洛迟律他也怕两位老人上火,仔细的观察,如果情况不对他会立刻安慰。
但不大的屋子里也就安静了一会儿。姥爷先说了:“有什么没想好怎么说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离个婚,现在又不是谁没谁就过不了了。”
姥姥又问:“孩子呢,跟谁?”
徐冉雯:“小妹带着。”
姥姥问:“他们两个自己在家呢?”
“嗯”,徐冉雯:“新年夜那天来我家一起吃的饭,昨天晚上也一起吃了顿饭,今天我们就来这了。”
姥姥想了想,说:“那打个电话吧,这么晚了能睡觉吗?”
徐冉雯笑:“这才几点,不能睡。”
妈妈拿手机给二姨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
二姨:“喂,姐。”
徐冉雯:“告诉你一声,我们到了,见着爸妈了。”
二姨问:“嗯,你们路上都挺顺利的?帮我和爸妈说声过年好。”
“过年好”,没用妈妈转达,姥姥自己对着电话说:“你想说不自己打电话和我们说。”
徐冉雯笑:“我外放呢。”
二姨笑:“这不是我姐正好给我打电话我就让她转述下,你能听到我自己也说,过年好。”
姥姥:“嗯,都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惦记。”
姥姥年纪大了,耳朵背,说话声音也大。她可能也摸不清楚手机到底哪里收音,就对着整个手机大声说。
二姨:“等我忙完这阵回去看你们。”
姥姥:“行,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也不急。”
二姨:“嗯。”
电话两头安静了十几秒,然后是姥姥又主动开口:“你姐和我说了,你和那个谁离了,离了就离了,没多大个事儿。”
二姨没有立刻说话,但也没空很久,几秒钟的时间,笑着问:“你们怎么这么开明?”
“本来就是这样”,姥姥:“谁离了谁都能过,咱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
“没多大的事儿。”
没多大的事儿。
姥姥又重复了遍。
这次的沉默有半分钟,间隔的直到二姨回应:“嗯,我知道。”
在这句应音当中,洛唯一听出了二姨的哭腔。
自从离婚以来,过去的半年多里洛唯一见过二姨生气骂陈迟霖,见过他和二姨夫吵架嘶声力竭,见过她和妈妈抱怨难过。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她的哭腔。
是和她的妈妈。
她一直叫她二姨,这个称呼下意识的让她认为她是长辈。
但只有妈妈每次叫二姨“小妹”,姥姥每次叫她“老二”时,洛唯一才会记起,二姨,也是家里的小孩。
吃完饭,爸爸收了碗,姥姥把碗从他的手里拿过去,不让爸爸刷,把别人拦在厨房外,她自己进去厨房。
爸爸就去擦桌子,去开行李箱拿礼物。
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洛唯一看见姥姥那双带着皱纹的手,拧开水龙头,在那个不大的空间操劳。
厨房温黄的灯照在姥姥的侧脸上,她略微凹陷的眼窝装载着过往的大半生。
晚上睡觉时,洛唯一和妈妈一个房间。关了灯,屋内很黑。虽然平时在家住的时候周围也没有声音,但是在这个小镇上总觉得夜晚要更额外的安静,好像连光都不喧嚣了。
半睡半醒之间,洛唯一想起小时候记不清是几岁时,见到姥姥姥爷操劳的生活,曾经在心里立下过一个愿望或者说是誓言,给自己的誓言。
她当时在心里说,总有一天她会赚大钱,会变得富有,有很大的成就,那时候要给姥姥姥爷换一栋大房子,让他们不再干体力活儿,让他们每天就坐在家里享清福。
距离曾经冒出过这个想法差不多已经十年出头过去了,而如今她刚刚毕业,拿到了半年的工资。姥姥姥爷的生活也在被他们自己经营,他们也到了走更远的路和旅程时,需要担心身体吃不吃得消的年纪。
依稀之间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知道生活有生活的底色,每个角色有每个角色的命运。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去承担和负担力所能及之外的事。尊敬和孝顺就已经达到了对她这个外孙女的基本要求,就会得到懂事的评价。
她依旧想要有成就,希望能够赚很多钱,但是成就需要时间为代价,当她能够达到一番成就时,或许是在另一个十年之后。我们总是在生活当中搏斗,却没有办法成为生命中的逆流。
我们尊重生命,热爱生命,但也敬畏生命。
只希望在命运的洪流中,在岁月不可逆的奔腾之中,能够抓住一点温柔。
给前方的长辈。
在姥姥姥爷家住了几天,三号的时候,爸妈送洛唯一到高铁站,车站时叮嘱了一堆,例如路上注意安全,不要接受陌生人的搭讪,饿了就在车上买点吃的,别总吃泡面零食,吃正常的三餐。
他说他们去做项目,再有半年就回家了,以后就不接这么长的项目了。
洛唯一让他们别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她和爸妈拥抱。
进了站,洛唯一根据车厢号和座位号上车,坐下时意识到,爸爸给她买的是一等座。
来的时候是二等座,因为一家人在一起,他们会照顾她。回去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爸爸想让她坐的环境更好一点。
才刚分开,洛唯一就又想家了。
但不想爸妈担心,这句话她没发给父母,而是发给了辞临。
辞临回的很快,问她:【刚分开吗?】
洛唯一:【嗯】
【刚分开就想了】
几秒后,辞临给她回来了一个抱抱的动图。
这可能是他们之间使用过的最亲密的动图了。
辞临问:【高铁到站后,要去机场转机吗?】
洛唯一:【嗯】
辞临:【时间赶吗?】
洛唯一:【来得及,高铁不会晚点的。能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
辞临:【飞机几点到?】
洛唯一:【晚上七点左右】
辞临:【你表弟去接你吗?】
洛唯一:【表弟今天去二姨夫那拜年,不用他来接我,没跟他说】
辞临:【那我去接你】
洛唯一有点意外,他们本来约了五号见面。洛唯一:【没事,我打个车就回家了。】
打车是可以自己回家,但是她刚刚说想家人了,她一个人回来的。
洛唯一坐在高铁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小桌板上的手机震动,辞临说:【想见你了】
【我们晚上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