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侍女名叫‘秋霜’,是那位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出现在那里,却和那位表小姐无甚关系。是徐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夏络让她来找自己,正巧经过了溪潋阁。至于为什么会晚上去,做丫鬟的也只有这晚上才有点自己的时间,况且她说那哭声已经有个一周没出现了,以为那东西走了,这才放心地出门了。”严牵牵回来后,便率先开了口。说完,才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道,“她和那夏络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徐府的下人们都知道,她两好的就跟亲姐妹似的。”
“然后我也去问了夏络。她说是徐三小姐赏下了一盒糕点,想分享给自己的好姐妹秋霜。所以秋霜出现在那里,可能真的是凑巧了。”崔无牵接着说道,颇为无奈。他以为这秋霜会是一个突破点,怎知线索已断,又进入了一个死局之中,“难道还真是那郝璨的魂魄回来寻仇了?”
“不可能。”崔无挂嫌弃地看了一眼哥哥,冷笑一声,“这世间哪里来的鬼神?哥哥莫不是糊涂了?”
“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事的地点是那溪潋阁,出事的人是那徐二少。除了是那郝璨回来寻仇了,还能是什么?”崔无牵也有些火大,自己就胡乱一说的一句话,却被弟弟这般指责。
“好了,别这人没抓住,你们兄弟两先打起来了。无牵说的有点道理,这出事的地方是溪潋阁,这出事的人是徐二少。这背后的人么,倒不是郝璨,有可能便是与那郝璨有关的人。”严牵牵见他二人争执,便出来打了个圆场。
“我和师兄倒是发现了些什么。郝璨进了这徐府后,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虽说这徐府家大业大的,但是她不过只是徐二少的一个小妾罢了,更何况这徐二少是出了名的薄情之人,郝璨自是留不住他,很快便失了宠。而我听后院的一个与郝璨交好的小妾说,这徐二少癖好古怪,更有打女人的习惯,简直是禽兽不如。郝璨的死也有几分蹊跷,不是徐老爷所说的病死的。而是正好遇上了那徐二少喝多了,成了靶子,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结果她又是个不得宠的,后宅的那些女人也是心狠,自是不让她身边的丫鬟去请郎中。这才丧了性命。对外便说是病死了。”顾姣狠狠地将茶杯砸在桌子上,恨不得抽出祸泉,一下子结果了那徐攸秉。想那郝璨,好歹也算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姑娘,相貌周正,知书达礼,又有着一桩知根知底还算不错的婚约,却偏偏被这禽兽搅黄,落得如此下场!
李若言轻轻拍了拍顾姣的后背,安抚性想让她平静下来。见顾姣缓过一口气后,他又才说道:“我出府了解了一番郝璨的那位未婚夫,也就是那个布庄老板的儿子。郝璨进了徐府后,这吴沽差点没提剑杀了徐攸秉,但是徐攸秉嚣张跋扈惯了,身边又有家丁相护。那吴沽怎么讨得到好?不过到底还是给他逮到了机会,趁那徐攸秉流连青楼的时候,给了他一剑。像徐家这样的存在,吃了这么大亏,还能继续让那布庄开下去么?不过奇怪的就在这里,那布庄至今还开着,且生意算是临安城中不错的。在徐攸秉受伤后,吴沽就离开了临安,去了吴家的一个庄子上。但是郝璨死后过了几个月,这吴沽就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要去远处做生意,不想一辈子这里庸庸碌碌了。每个月也只是给家中寄一封信,只是说自己最近生意做得怎么样,大家也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做生意,又做得是什么生意。”
“想来,也可能是两家达成了什么交易,便放得了那吴沽一条生路。不然徐家怎么可能硬生生地吃下这种亏?”严牵牵不由得也冷笑一声,觉得这事儿当真是令人作呕。只是这吴沽消失得莫名其妙,况且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做什么。“我倒觉得,他根本就不是去做生意了。他还能为了郝璨刺杀那徐攸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遭遇此等噩耗,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子,他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了?”
崔无牵也颇为气愤,一拳打到了墙上,语气有些狠厉:“像徐攸秉这等子禽兽,真是活该!我恨不得现下拔剑杀了他!”
崔无挂倒是冷静,不似他人这般。他摩挲着望舒,缓缓开口:“我觉得事情似乎有点眉目了。郝璨死后,没过几个月这溪潋阁便开始了‘闹鬼’。而这吴沽,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消失的。混进徐家虽说有些困难,但到底也不算什么登天之事。我倒觉得,这溪潋阁中不是郝璨前来寻仇的鬼魂,而就是那号称去做生意的吴沽!”
他说完后,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房间很是安静,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般。严牵牵想了许久,才试探性地开了口:“若……当真是那吴沽,我们该怎么办?”
李若言有些头痛,他也不知道若是那吴沽该怎么办,似乎原定的想法全部要推翻。那徐二少却是恶有恶报,徐老爷徐夫人也自是管教不严之罪。这徐家,就跟那牢笼一般,从里到外都是黑的。顺应了雇主徐家,那便是为虎作伥;若是什么也不做,只怕青城山将会沦落成一个笑柄了。可问题也在此,徐攸秉已疯,这吴沽却半点收手的想法也没有,他到底想做什么。
顾姣轻轻道:“走一步看一步罢,先看看这吴沽想做什么。若是只想为了未婚妻报仇,我和师兄绝不会阻拦。可是多了些其他的心思,那便是容不得了。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溪潋阁的门后究竟是不是吴沽?若当真是郝璨回来寻仇,我和师兄也可将其超度。若是那吴沽,那便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了罢!”
李若言将自己的一些猜测,隐去了吴沽之事,告知了徐老爷和徐夫人。两人自是大惊,悔不当初,恨自己没有管教好儿子,让家中蒙受此难。顾姣又是安慰一番,告诫府中众人今日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可出门。众人连连答应,生怕自己沾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求了求李若言等人还他们一个清净。
严牵牵和崔无牵自从知道了郝璨之事后,对这徐府没了什么好感,所以能不见徐府中人自是避开。严牵牵看着堂屋中徐老爷和徐夫人懊悔的模样,冷声讽刺道:“他们后悔的哪里是没管好那禽兽?明明后悔的是不该招惹到郝璨罢了。若真是觉得自己没管好儿子,早干什么去了?我还不信了,他们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做的那些恶心事。”
崔无牵抱着手臂,同样也很是唾弃:“呵,只怕是知道了,也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由着他去了。不然,这徐二少怎么会日日流连花楼,家中还有七房美娇娘呢?这徐府,真是肮脏到极点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当真将那郝璨的魂魄打散,将那吴沽抓起来?”严牵牵颇为难受,她真不想做那徐府人手中的利剑,“这跟为虎作伥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习武,竟是为了帮人渣么?我有点不甘心。”
崔无牵也是面色凝重:“不会的。昨天小顾姑娘说,若是郝璨,便将其超度。若是吴沽,便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想来不会是让我们做那般丧尽天良的事。”
“可是,就任由那徐攸秉这般吗?虽说他已经疯了,可比起郝璨姑娘来说,他这样算什么?真恨不得杀了他,替郝姑娘报仇,也替被他欺辱过的那些姑娘报仇!”
“严姑娘,我们都不是审判者。我们没有资格去为别人申求正义,也没有资格去给别人定罪。因为我们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仅凭那些人所说的话,是不能定夺一个人的生死的。所谓‘流言可畏’,你我可曾真正接触过那徐二少?”崔无挂见到他两人在讨论此事,这才幽幽开口,“可是觉得我冷血,或是不分是非了?但事实便是如此,我们所看得到的一切,不觉得来得太容易了么?既是说这徐府只手遮天,那为什么府中的丑事我们这么轻易就打听到了?还是得捉住了那装神弄鬼之人,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才好做出下一步的判断了。”
“今天晚上便可以知道了,毕竟好戏就要开场了。”
夜晚时分那呜咽声再次准时响起,依旧伴随着阵阵阴风,令人毛骨悚然。可没过多久,那声音便停下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
李若言等人便站在溪潋阁门口,手中紧紧地攥着佩剑,另一手则为了以防万一拿着一沓符咒。严牵牵不是修剑道的,她的袖子中藏着白绫,名为“碧落”。待她出手,这白绫便似毒蛇一般,狠狠地缠绕着敌人,不死不休。
众人皆屏住呼吸,顾姣的手心更是淌出了些些汗珠。听得那声音的消失,暗叫不好。便是崔无牵急忙一脚踹开了那溪潋阁。入目,便是荒凉的一片,枯藤,死树,沉寂,阴森。
李若言和顾姣对视一眼,念了个诀,指尖便燃起了阵阵火光。这下,这溪潋阁的全貌才清晰了起来。落败的庭院中,有几棵早就已经枯死的桂花树。正中间是一张石桌,旁边摆着几个石凳。那屋子暗沉沉的,屋檐下织满了蜘蛛网,看样子是废弃了许久。
借着指尖燃起的火光,众人环顾着四周,并没有发现他们料想的一切。莫说是那吴沽与郝璨的魂魄了,就是一只老鼠,都没有看见。
难道是打草惊蛇了?
忽的,顾姣发现一道白影掠过,心下一惊,想来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她急忙飞身而上,抽出祸泉抵在那白衣人的脖子上,沉声道:“刀剑无眼,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而此时崔无挂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