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风少年 第16章 撕碎

向言疲惫地倒在地上，身旁就传来狗的吠声。

自从他退学之后便一直如此了。

他目光涣散着，手机铃声阵阵振动将他惊起。犹豫了好大一阵，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韩子风的声音。

——“我想约你出来吃饭。”

向言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温和，低沉嘶哑的声音继续答话。他高兴地计划着，期待着。

而这一次，向言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同故人永远别离。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如果能在离开前和韩子风做最后的告别，那么一切在这里肮脏不堪的过往都算结束了。

向言找出了高二开学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穿的衣服。穿上后细细端详着，感受那过往活泼的气息。只不过遗憾的是，人是会变的。

他又躺倒在地上，缓缓合上眼。在一片死寂与冰冷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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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期末。杨年一如既往翘课同徐见出去蹲网吧。接到张诚巳消息，有个新转学生来了。杨年拉起徐见就要去看。

本以为像小说套路那样来个校花级别的萌妹子，结果来了个寸头哥。掏出来可能比你还大的那种硬汉。

有些失望的两人同那寸头哥打了招呼，杨年仔细看了看那哥，长得也还不错，算个校草级别的跟班。杨年机灵的套近乎，帮他把行李搬回隔壁宿舍。

忙活半天，那寸头哥被分在C班。杨年知道亏了，拉着徐见回了A班。

徐见骂了一顿张诚巳，说以后没有美女就不要打电话给他们。

下午放学，那寸头哥主动约他们来吃饭。站在学校门口等他们一行人的少年沉默着，像是在害羞。

寸头哥主动报上姓名，说自己叫韩子风，杨年一行人也做了自我介绍。他们很快熟悉，一路上打打闹闹。

脚步停在了学校大门口。

叶宁川带着金丝框眼镜，一件白色干净的衬衫，手里拿一本练习册，目光轻盈地看向杨年这一边，余光扫过身旁站着的怯缩的少年。

杨年走近，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肩膀，招手打了招呼，笑的灿烂至极。

而叶宁川身旁的少年正低着头，不安惊惶着。勉强抬起头来，对着傻笑的杨年轻轻弯了嘴角。

那孩子比叶宁川矮了些，黑裤子黑鞋子黑卫衣，将连帽戴了起来，双手插在兜里，一副怯生的样子。在大太阳底下一身黑色显得很滑稽。

叶宁川是学生会的，受老师委托来带韩子风多熟悉学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不安恐惧着的那少年，本着人道主义一起带出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叶宁川问。

“我不敢待在教室。”

“……”

于是一行不熟的人迅速在打闹中混熟了，互相拉扯着走到了烧烤摊。那少年终于也肯说两句话了。

杨年一手把他的连帽扯下来，少年清秀稚嫩的脸庞上惊愕又慌张。杨年笑嘻嘻的挑了块鸡肉放他盘子里，随后凝视他的眼睛。

是很漂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沾染人间烟火的双眸，只不过多了些怕生怯懦的杂质。

“你叫什么？”韩子风问。

“向言…”他回答。随后轻轻笑起来了，看得韩子风心头一震。

这一顿饭大家喝了点酒，各自都有些小心思，比如杨年一直都在看叶宁川的脸，菜都少吃了好几口。饭后彼此高高兴兴牵着手回去了，韩子风同大家回了宿舍，杨年背上包回家去了。

“羡慕走读生啊。”向言小声说道。

“有啥好羡慕的，比我们起的还早。”韩子风招呼着向言回了宿舍。

向言迟迟不睡，等到熄灯之后点亮小夜灯将今日的一切写下来。

他边写边傻傻笑起来，仿佛是世间无比美好的东西。他写完合上笔，决定要将它好好珍藏起来。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能够有人关注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而他天真的以为，过往的痛楚也将会消殆。

直到大家发现那天C班的座位空了两个，一个是韩子风，一个是向言。韩子风那日同何锦未一起请了假，书包都没收拾就走了。

而直到下午放学，有人发现了教学楼六楼的男厕所里一堆被撕碎的纸片散落，而上面沾染了鲜红，汩汩血迹从隔间静静流淌。

其中一片纸片上是轻快整齐的字迹。

——“下次见到他们，我一定要先上前主动打招呼。”

有些悲哀悄然而至，不会给任何喘息的机会便要将你磨灭。

韩子风两天后重回学校读书，便听说学校里有学生在厕所隔间里自.杀未遂，被教育批评送回家。

直到他看到C班同学们躲躲闪闪的目光，怀疑着惊诧着。向言那空荡的座位上放满了试卷和书籍，韩子风将其收捡整齐，却看到了桌子上刻下的话语，双手颤抖起来。

向言一直都是班上的欺凌对象。

刚转学来的韩子风不熟悉环境，加上三天两天不来读书，这些事情他怎么会清楚。

韩子风几乎是发怒，把试卷和书籍扫到地上。伴随着倾倒的响声，所有人陷入了惊慌害怕。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从喉咙中发出巨吼将所有人定住。韩子风大声喘息着，像一头猛兽一般，目光凌厉充满怨怒，握紧了双拳。

班上一个高个子走来：“从你转来我就看你不顺眼了。我们班的惯例，也要你指手画脚？”

“欺负向言是你们班惯例？”韩子风低沉着声音，双手撑在桌子上。

“那是他自找的…！”

话脱出口，韩子风疯了一般上去将他按倒在地，几乎用尽全力将拳头砸在那同学身上，而地上的同学也将手死死掐住了韩子风的脖子。

同学们一并拥围上来阻止这一场纷争，当然也有的参与其中猛踹了韩子风几下。吵闹的声音令人头痛欲裂，人们尖叫哭泣愤怒，谁为谁流泪，谁为谁不平，谁上前为谁伸张正义。

从那同学倒下没了声音的那一刻，绝望恐惧从心底铺散，成了不见的黑色深渊，韩子风痛哭着，叫喊着。

那同学只是昏迷过去了。

韩子风绝望得倒在地上，心底的疼痛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有愧。道歉。

对不起。韩子风道歉。

两天前：陈一安走进男厕所，将沾了血的碎纸片小心翼翼捡起来，装进了口袋里，转身走了。

——那碎纸片写着美好的话语。那是向言的日记本被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