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终于松开了他。
“这么理解的话,你不会觉得说教意味太浓了吗?”
宋歌终于松开了他。
祁夜忽然感觉被握着的手臂汗毛齐齐竖起,就连他刚才还激烈跳动的心脏,都在被宋歌望进眼底时,骤然一停。
他凝视着宋歌,他的眉眼和薄唇被江中游轮投出霓虹光束分割,好似方才极具侵略性的亲吻和此刻望向自己柔情蜜意的人,也并非同一人般割裂。
祁夜试探道:“你,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宋歌笑起来,再度凑近留下温柔一吻,反问道:“很难理解吗?”
祁夜应该拒绝,拒绝宋歌的亲吻,就像自己一直在克制的那样。
可是,那是宋歌。
霓虹光束消失,大桥下再度陷入黑暗。
黑暗滋生恐惧,还有战胜恐惧的勇气。
祁夜抬手勾住宋歌脖颈,指尖在他发丝间轻揉。他微微昂头,献上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兴奋,而微颤的嘴唇。
其实你不用爱我的。
祁夜想。
因为我会爱你。
缠绵撩人的江风,似乎一直到二人分别时刻,都未曾停止。
“计划会有些变化。”
“嗯?”
树下暗处,祁夜好不容易借着对方说话,赢来喘息,却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再次被制住下颌。
“我得去见宋誉。”
祁夜思考和动作的节奏,完全被宋歌打乱。
甚至因对方大拇指似摩挲,又像是控制般停留在他唇上,而无法开口。
“等我回来。”
宋歌吻下。
“不要乱跑。”
宋歌的吻落在嘴角。
“不要去见付声。”
宋歌的吻落在鼻尖。
“付声?他...”
“他会是一个很麻烦的角色。”
祁夜后腰被猛地一搂,整个人朝着宋歌贴去时。
二人鼻息交融时,心脏仿佛坐上云霄飞车,带离地面,正如他此刻离地的后脚跟。
“只把时间留给喜欢的人,嗯?”
祁夜不知道宋歌是如何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些话,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
在江城的秋季,连绵阴雨与那无尽夏日的炽阳如出一辙,连续数日未曾间断,势头丝毫不见减弱。
祁夜接到宋歌电话时,他跟白日里补觉的老猫一样,趴在沙发上睡觉。
“...嗯。”
“想到敲门会吓到你,但没想到,电话也会把你吵醒。”
祁夜丢开眼前遮光衣物,蹭的一下站起,拖鞋也没顾上穿,抓着飞起的头发,就冲到门前。
在光线洒在宋歌脸上的瞬间,祁夜一跃扑了上去。
“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晚了。”
祁夜挂在宋歌身上,小米啄米似的亲吻,每一次都刻意地发出让人耳畔酥软的甜蜜声响;而宋歌对此仿佛早已习惯如常,身躯竟不见丝毫摇摆,仅凭一只手臂就将祁夜稳稳揽入怀中,同时自然地完成了关门、落锁动作。
“宋誉是去非洲挖钻石了吗?你去找到,怎么用...”
“抱歉。”
打断祁夜抱怨的,除了宋歌的道歉,还有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花束。
橙红色玫瑰好似冰镇橘子汽水,花瓣上还挂着犹如玻璃杯壁渗出的晶莹水珠,足以见得主人一路捧来地小心翼翼。
祁夜被这束花晃得眼前一亮,旋即快速蹭过花瓣,补上一个收回抱怨和致谢的亲吻。
祁夜再一次没骨气地被宋歌迷得晕晕乎乎。
眼见,这个原本只是诉说思恋的亲吻,朝着无法扼制的方向愈演愈烈。
祁夜正苦苦思索如何抽身,对方却先一步,以脸颊亲吻结束。
“去吃晚饭吗?”宋歌声音并未有变化,但视线却飘逸到了别处,“有点饿了。”
“昂。”
祁夜模模糊糊应了声。
宋歌伸出手:“走吧。”
“就在家里吃吧。”
“嗯。”
宋歌手刚垂下,就被身旁人一把牵住。
“在家里也可以牵手。”
宋歌笑了笑:“嗯。”
厨房里,祁夜点火烧水,从碗柜里掏出两个大瓷碗,往里放着调料。
“去把猪油和辣椒拿过来。”
祁夜没听见宋歌应声,只察觉到他慢吞吞松开了从身后抱住自己的手。
紧接着,就是冰箱开关门的声音。
而这仿佛是开始记忆之锁的钥匙,正当祁夜扭动钥匙时,听见宋歌说道:“没有小葱了,我下楼买点。”
说完,还没回过神来的祁夜,收获了又一个宋歌印在他额头的亲吻。
门锁落下。
祁夜摇摇头,暗叹道:这小孩怎么突然跟开了窍似得。
假期一过,宋歌再次和时言几人一道,前往市中心参加英语竞赛。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例如祁夜在校门口“偶遇”乘坐校车下山的竞赛队后,立马就发了条死亡威胁给坐在最末排的人。
【阿夜:知道什么是守男德吗?】
【阿夜:管好你无处安放的魅力和手机号码】
往架子上放行李的时言,在听见宋歌轻笑声后,扭头看去。
啧,谈恋爱又谈傻一个。
-
在暑假被爹妈拖去上了一个月补习班,外加前个月被祁夜刻苦学习精神所感动,狂学了一个月的程思意——还是没进竞赛班。
这让他,每次想来找另外几人,都跟做贼似得溜上顶楼。
“pispis——”
程思意见瞥了自己一眼,全当没看见,继续刷试卷的程思悠,还是壮着胆子,猫着身潜入正在卷西方原版文学赏析的学霸班。
“小悠,你那儿有什么情报没?”
“什么什么情报?”
“宋歌他女朋友啊。”程思意嗤笑一声,“这你都不知道,还说自己是「北山百事通」。我可听说了,上周英语竞赛营,宋歌跟人说了自己有女朋友。”
程思悠大发慈悲地看了程思意一眼,嘴笑眼不笑道:“您老能否细说,宋歌当时的原话呢?”
程思意抓起她桌上的苏打饼干,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道:“根据我初中小弟传达的原话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如果知道哪怕是以交流学习为由,交换联系方式,都会难过的,而这就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说得还是那么文绉绉,但对人还挺上心的。”
“对啊,人压根没说是女、朋友。”
程思意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我懂了,他喜欢人家,人家还没同意呢!”
程思悠:......
“这可难办了,人宋歌长那么帅,成绩又好,对方动心是早晚的事。我哥要是难过怎么办?”
程思悠冷笑一声,将试卷翻了个页:“宋歌都说了,让他难过是他...”
“我去给我哥买点吃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别是伤心过头了吧?不行不行,我得多买点。”
程思意念念叨叨走远,程思悠甚至连一句“蠢货”,都还没来得及说完。
但很快,她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在祁夜捧着个小兔玩偶,傻笑走进教室,摸来摸去,不停拍照,最后还挂在书包上后,说出了口。
程思悠:“蠢货。”
祁夜眨着无辜大眼,快速捂住兔子耳朵,低声道:“Language!”
程思悠:......
上下课铃停了又响,时间仿佛变成可那可以被听觉丈量的光阴流转;又变成可以被视觉接受的图像,就像窗外的银杏叶染成金黄后,又变为橙红,最后在来临的寒潮冬风中簌簌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些将时间可听、可视和可感知的一切,都好像被祁夜统统抛入脑后,藏入一扇名为自欺欺人的大门后。
他不厌其烦地每日问安外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他去做定期检查,在招来梁老爷子埋怨和梁雨蝶不解时,也总是说,求个心安。
他在球场上斩获每一个进球,他会毫不犹豫地将第一个热烈拥抱,堂堂正正地赠予给他最坚定无私的助攻;
他将那一次次在四人间传递,看似平淡无奇却充满默契的对话便利贴,小心翼翼地将其逐一夹藏在笔记本中,悉心留存。
好像,亲情、友情和爱情,就是他对抗死神的三大圣器。
他咽下每一次的身体疼痛,如同史诗中的诸神,他们知晓尚有生老病死和生离死别,可那些对他们而言也仅仅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他们依旧在奥林波斯山,享受着无时间性的极乐欢愉。
他无比珍视和宋歌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不止是那些在人群喧嚣中悄然避匿、于光影暗处交换的吻,更是静静看着宋歌,便让他足以忘记一切。
“祁夜,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看着我走神了。”
宋歌拿起印着玛格丽特半身像的口袋书,朝着撑在沙发扶手上傻笑的人轻拍去。
“哎呀,太难读了嘛...而且这原版口袋书字又小,看得我眼睛疼。”
祁夜蹬掉拖鞋,双脚横在扶手,整个人躺在宋歌腿上,昂头道:“你给我读。”
“你看到哪一章了?”
“二十五刚看完。”
祁夜见宋歌认命地拿起书,不一会儿磁性如同丝绒绸缎的嗓音响起。
“What ensued after that fatal night,you know as well as I do...唔。”
祁夜指尖戳到宋歌脸颊,笑道:“麻烦宋大家给个面子,同传一下,谢谢。”
宋歌没看他,抓起手,轻轻吻了吻。
随后,那纤长手指开始一下下在祁夜发间摩挲,轻柔得仿佛是在对待躺在母亲怀中的稚子。
“在那决定命运的一夜以后所发生的事情,您跟我一样清楚,但是在我们分离以后我所受的痛苦您却是不知道,也是您想象不到的。
我知道您父亲已把您带走,但是我不太相信您能离开我而长期这样生活下去,那天我在香榭丽舍大街遇到您时我很激动,但是我并不感到意外。
然后就开始了那一连串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您每天都要想出点新花样来侮辱我,这些侮辱可以说我都愉快地接受了,因为除了这种侮辱是您始终爱我的证据以外,我似乎觉得您越是折磨我,等到您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在您眼里也就会显得越加崇高。”*
祁夜不知道宋歌越发沙哑的声音和骤然停顿,是否是因为摸到了自己眼角的湿润。
他睁开眼,看着被书本挡住的人,自顾自地接过宋歌没读完地玛格丽特自白,低声说道:“Do not be surprised that I should have borne my cross gladly,Armand,for the love you felt for me had aroused noble inclinations in my heart.”
「不要为我这种愉快的牺牲精神感到惊奇,阿尔芒,您以前对我的爱情,已经在我心中激起了崇高献身的念头。」
宋歌放下书,过了良久才将视线移到祁夜脸上。
“傻子。”
宋歌说。
他捧起祁夜湿润的脸,弯下腰,郑重无比地吻下。
祁夜,你真是个傻子。
*《茶花女》老法救风尘文学鼻祖:小仲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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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