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了淤泥里的我 第8章 第 8 章

顾浅玥觉得今天的蔚莫晏似乎不太对劲，这么说呢……

太专注了……

从第一节课到现在，她已经不间断地刷完三张卷子了，现在是上午了最后一节课，她已经开始写第四张卷子了。

平常她就算刷题也不会这样压榨自己休息的时间，她甚至下课时间都在写题。

直觉告诉她，蔚莫晏有心事。

分明昨天分开时还好好的，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蔚莫晏强迫自己的的目光一直钉在试卷上，她题刷多了，几乎看一眼就能得到解法，但一上午高强度的刷题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她不得已抬起手摘掉眼镜，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她抿了抿唇，大脑一停止思考，昨晚的事情就海啸般在她脑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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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巴不得我被你爸打死是吧！”蔚母一看见蔚莫晏开门，便红着眼朝她咆哮，目光看见她手中提着的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购物袋，抬起手对着她指指点点“你这些是哪来的，你哪来的钱！”

“……不用你管。”蔚莫晏淡淡的憋出四个字，抬脚准备回房间。

蔚母快步起身拉住她，强迫她停住脚步：“说！你是不是早恋了！”蔚母拽着她的手，想要抢夺她手上的购物袋。

蔚莫晏侧过身避开她：“没有。”

“没有？！那你说你哪来的钱！”蔚母似乎想到什么，目眦欲裂地看向她“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干净的勾当！”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蔚莫晏的着装，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穿的不三不四的，这么晚回来也不见你赚几个钱！”

蔚莫晏磨了磨后槽牙，尽量平静地开口：“我说了我没有。”

但蔚母根本听不进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疯狂地伸手跟她抢夺她手上的东西，蔚莫晏的弟弟突然冲过来，一头撞在蔚莫晏肚子上，她一个踉跄，不得已松了手，手上提的购物袋全部散落在地上。

蔚母看着一地做工精良的衣服，遗憾地没有在里面翻到她猜测的“不三不四的衣服”，但她还是不甘心地将一地新衣服翻的一团乱，干净的衣服蹭上了不少地上的灰尘，变得灰蒙蒙的。

蔚莫晏冷漠地垂眸看着坐在一堆衣服里的蔚母，别开眼。

像个疯子。

忽然她余光里出现一抹银白的反光，她瞪大眼睛扭过头：“不要！”

只见蔚母拿着剪刀疯狂地撕扯着一地新衣服：“我让你干这种事，我让你穿这些不三不四的衣服……”

不要……不要……

蔚莫晏双目赤红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碎布，茫然地跪在地上，用双手拢着离她比较近的布料，然而于事无补。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膝行，想要去拿被扔在角落的鞋盒，她弟弟却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小跑过去夺过鞋盒抱在怀里。

“还给我！”蔚莫晏失声喊道。

然而她弟弟却恍若未闻，打开鞋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双黑色皮面马丁靴，一看就价值不菲。

蔚莫晏跑过去夺过鞋盒，她弟弟适时哭出声，蔚母冲过来，一巴掌扇在蔚莫晏脸上：“他才多大你跟他抢东西！你这些脏东西你亲弟弟还碰不得了是吗！”

蔚莫晏被打得偏过脸，白皙的脸颊立马浮现一片红印，怀里的鞋盒被夺过去，她似乎听见蔚母在喃喃什么要把它送人，刚好谁家的女儿也和她一般大……

她听不清，也不想听，耳边只余一片嗡鸣。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连这点温暖都不配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蔚母像是终于发泄完，扔下一地狼藉和跪坐在地上的蔚莫晏，自顾自带着旁边一直在笑的男孩回房间。

蔚莫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它们收拾干净，怎么回到房间，怎么睡着的。

只记得喉头阵阵干涩，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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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晏？莫晏？”顾浅玥的声音把她拉出记忆，面前是她关切的眼神“莫晏你怎么了？”

蔚莫晏张了张嘴，她想告诉她，但告诉她又能如何呢，她什么也挽回不了，与其看着手中的温暖消失，不如让她从未得到：“没什么。”蔚莫晏别过脸，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重新将视线放到试卷上。

“莫晏……”顾浅玥看着面前的蔚莫晏，感觉她的眼里多了一些陌生的情绪，刺得她心里阵阵酸涩。

午间，顾浅玥正要拉着蔚莫晏去食堂，却被蔚莫晏抢先开口：“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刷题。”语毕，便自顾自拿出练习题，也不再看顾浅玥的表情。

顾浅玥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个人转身走出了教室。

看见顾浅玥一个人出来，不少小女生走到她身边，邀请她同行。

这一幕落在蔚莫晏眼中，心里的落差感更甚，手中握笔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些，在纸上留下一片浓重的墨点。

她早该明白的，这束光，自始至终都不是她的，她只是……短暂的被她照亮过。

下午放学，蔚莫晏破天荒地背上书包准备离开，顾浅玥喊了她一声：“莫晏？你今天不上晚自习吗？”

“请假。”蔚莫晏言简意赅地扔下两个字，抬步跨入夕阳，暖黄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无端显得孤独寂寥。

顾浅玥起身跑了几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你到底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我不想你这样……”

蔚莫晏淡淡地拂开她的手：“没事。”

顾浅玥看着走远的蔚莫晏，咬了咬唇，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蔚莫晏走出校门，一手扯掉头上的皮筋，散下一头不羁的狼尾长发，晚风拂过，额前的短发被吹得凌乱，累赘的黑框眼镜被扔进垃圾桶。

她天真地以为在鼻梁上架上一副多余的眼镜，就能提醒自己，每个人都会离开，像那个人一样，把她弃如敝履……

现在看来，有问题的不是别人，是不断对阳光产生贪恋的自己……

常年待在下水道的她，怎么配奢求阳光。

蔚莫晏今天特地没有走平常回家的大道，而是绕了一条阳光都照不到的小路，此时夕阳西下，这条小路更加昏暗。

她需要一些发泄。

蔚莫晏走到巷口，昏暗的光线下，她能看见几个少年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嘴边烟雾缭绕，乍眼一看全是黄黄绿绿的头发，蔚莫晏的身影被光线拉成长长的影子，落到他们脚边。

几个少年带头吹起口哨，调戏意味不加掩饰，毕竟没多少人会选择走这条路，更何况还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

蔚莫晏把背包一扔，脱下身上碍事的校服外套，露出胳膊上狰狞的疤痕，抬脚迈入黑暗。

不知多久，久到太阳落山，久到星子升起，夜色沉沉，她才从巷子里走出来，身后的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群不良少年。

她捡起地上落了尘的校服，将背包挂在左肩，走到月光下。

银色的月光落在她脸上，眼中却盛不进半点光芒。

蔚莫晏脚步一顿，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却看见一抹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

顾浅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