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了淤泥里的我 第3章 第 3 章

像往常一样，蔚莫晏很早就来了教室，不过她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居然不是第一个。

她身旁的位置上安静地放着一个米白色双肩包。

顾浅玥比她还早？

蔚莫晏收回视线，却见自己桌上躺着一颗包装精致的太妃糖，她将糖捏起，放在面前，看这包装，应该是顾浅玥放的。

蔚莫晏抬手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将咖色的糖果放进嘴里，硬质的糖果在齿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蔚莫晏捏了捏包装纸，上面没有残留的糖渍，她默默将包装纸放进了背包的夹层，转过身时嘴角擎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顾浅玥刚好从音乐教室回来，没有错过蔚莫晏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嘴角，她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坐到蔚莫晏身旁：“你为什么每次都来这么早啊？”

看见顾浅玥回来，蔚莫晏不动声色地放下唇角，端的是一派生人勿近的模样：“补觉。”

顾浅玥注意到自己放在她桌面的太妃糖不见了，笑了笑：“今天的糖果怎么样？好吃吗？我可喜欢他们家的太妃糖了。”

蔚莫晏趴下的动作顿了一下：“……还行。”

顾浅玥凑过去：“那昨天的奶糖和今天的太妃糖你更喜欢哪个啊？”

蔚莫晏抿了抿唇，口中的糖果敲了一下她的牙：“……”

见蔚莫晏不回答，顾浅玥也不追问，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你这么早来教室，吃早餐了吗？”

“吃了。”

蔚莫晏早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她只要在家里吃早餐，肯定会被留下来洗碗，等他们吃完她才能开始动手洗，她会迟到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干脆把早餐进化掉了，每天早起在家准备早餐也习惯性少做了一人份，但家里没有一个人发现，显然他们的视线永远在她的弟弟身上。

但这些她觉得没有必要让顾浅玥知道，她并不擅长对外人诉说自己的苦难，便干脆扯了个慌。

顾浅玥撇撇嘴：“哦……”但她还是从包里掏出了几个精致的水晶包和一罐牛奶，推到了蔚莫晏面前“那你就当帮我处理一下吧，我的胃口小，但是妈妈总是给我多拿，怕我饿着。”

蔚莫晏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顾浅玥：“那你呢？”

“我胃口小，不会饿的，每次带来了放学以后还得原封不动带回去，挺可惜的，你就帮我吃一下嘛～”说着，顾浅玥扯了扯蔚莫晏的衣袖，撒娇似的晃了晃。

蔚莫晏叹了口气，放弃了补觉的想法，抬手将早餐接了过来，小口吃着：“……谢谢。”

饿了一夜的胃因为食物的刺激重新开始运转，缓解了一些灼烧感，虽然她早已习惯这样过一个上午，通常到第一节课下课就没什么感觉了。

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上课铃刚好敲响，蔚莫晏没有补觉，但也并没有显得昏昏欲睡，只是依旧垂眸沉默着捧着一本课本。

黑框眼镜的遮挡下顾浅玥看不见蔚莫晏的眼睛，不禁让她想起了昨天公园里的蔚莫晏——

支着脑袋沉默着聆听顾浅玥的琴音，没有眼镜的遮挡，半阖的眼睛映出半片暖光，嘴角平直但眼神就像揉进了一池碎星，璀璨而温柔。

顾浅玥扬起嘴角笑了笑

明明是很温柔的人啊。

知道蔚莫晏上课时间总是很专注，顾浅玥便也只有下课时间才会和她搭话：“莫晏，你明明不犯困啊，为什么一有时间就补觉啊？”

补觉的动作又被打断，蔚莫晏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我喜欢。”

说完也不管顾浅玥开口，自顾自一头砸在了手臂上，清浅的呼吸声缓缓吐出。

其实蔚莫晏并不喜欢睡觉，每次趴在桌子上也只是假寐，但趴在课桌上让她觉得很安心。

没有嘈杂的风扇声，没有突然响起的哭闹声，没有震耳欲聋的争吵声。

和这些比起来，教室里紧张的学习气氛并不能让她感受到半点压力，在教室不上课的时间是她少有的放松时刻。

两节课过去，一阵紧张热血的预备乐响起，蔚莫晏本能地开始烦躁。

是课间操。

顾浅玥轻轻拍了拍准备趴下的蔚莫晏：“要课间操了，你不下楼吗？”

课间操本来她也没想趴着，耳边听着跑操的旋律总让她没来由地烦躁，：“不去，跟班主任说过了。”

见此顾浅玥也没有多问，只扎紧了马尾，转身出了教室，回头对她说：“那你帮我去接个水吧，我的水杯就在桌子上，谢谢啦～”

蔚莫晏刚想开口，却见顾浅玥早已跑远，便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她放在桌上的空玻璃杯。

怎么会有这么自说自话的人，帮她打水？开什么玩笑……

蔚莫晏从桌兜里掏出一份练习卷，安静的教室里只听见她笔尖划在试卷上的沙沙声。

二十分钟过去，课间操结束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室，像死鱼一样靠在椅子上，难得有几个依旧活力四射的争先恐后地凑到饮水机旁接水。

顾浅玥走到教室门口，挥挥手和同行的女生道别，走进教室，一只手还拿着纸巾缓缓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今天所有人已经被要求穿上校服了，白色的夏季校服套在别人身上总是平平无奇，但穿在顾浅玥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景，栗色的长发被扎在后脑束成高马尾，行走间似乎能闻见她发丝间的香味。

顾浅玥坐在座位上，看了一眼已经被装满的玻璃杯，对蔚莫晏笑了笑：“谢谢～”

她随手将擦汗的纸巾暂时放在桌上，拿起玻璃杯喝了几口水，蔚莫晏不动声色地看向被她放在桌上的纸巾。

干净的白色，上面还有淡淡的粉色印花，只有纸面被沾湿了一片，示意它被使用过的事实。

怎么会有人连纸巾都精致得不成样子，阳光下的她耀眼得好像会发光，相比之下，自己就像生活在淤泥里的杂草，阴郁，潦草，连阳光都照不到。

她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所有人，但她看不清顾浅玥想做什么，在她面前，自己心里那点恶意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拿不出手，她就像一束光一样不由分说地闯进她灰暗的生活里。

真过分。

但……她居然本能地在贪恋这寸缕温暖。

顾浅玥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凑近拉过蔚莫晏的手，将一颗巧克力放在她的掌心：“这是谢礼～”语毕也没等蔚莫晏回答，抓起纸巾起身往教室后的垃圾桶走去。

蔚莫晏曲了曲指节，手背上还残留着顾浅玥掌心的温度，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她凑近时身上浅淡的香水味，巧克力包装纸上的锯齿扎在掌心有点痒痒的，连带着她的心也痒痒的。

顾浅玥坐回椅子上，她们的位置在空调风口，刚出完汗被空调凉丝丝的风吹的有些冷意，被吹凉的T恤贴到皮肤上，让她打了个颤。

蔚莫晏余光看见了顾浅玥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身上校服外套的袖子，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或许是冷得狠了，顾浅玥把皮筋摘掉，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挡住了一截白皙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