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不容置喙,季慈矗在原地,未做表态。
蔡静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是叶清楠,便小声问:“那是叶清楠吗?”
“不是他会是谁。”季慈轻声回。
蔡静讪笑,对车里的人说,“叶总,不麻烦您了,我们打车回去就行。”
“如果真觉得麻烦,那就快点上车,别耽误我时间。”叶清楠耐心不足的模样。
蔡静有点临阵倒戈,叛变前心虚望了眼季慈。
后者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只是这笑的真心程度有待商榷,“既然叶总肯屈尊,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不是傻子,能分清场合,这么个招摇的车子停在公司门口,耽误越久被发现的概率就越高。
就算她对叶清楠有意见,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但季慈不想坐副驾,于是便让蔡静坐在前面,自己则缩在后排一隅。
蔡静拉过安全带,笑得拘谨,“叶总,好巧呀。”
叶清楠:“顺路。”
蔡静客套,“您今天没带司机吗?”
“司机放假。”叶清楠淡声说,指尖敲着方向盘,直接问:“住哪?”
季慈报了上次酒店地址。
“现在还住酒店?”他盯着后视镜,随口一问。
“已经租房子了,这周准备搬过去。”
蔡静接话,刘海滴下一颗水珠,她抬手抚去。
叶清楠见状,从中控台存储箱拿出一条干毛巾,贴心道:“擦擦吧。”
蔡静稍显错愕。
当一个人在你印象中邪恶惯了,只要他稍微给予一点善意,那么关于他之前所有的恶行似乎都能选择性遗忘。
蔡静心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近因效应?
同时这也是她第二次近距离接触叶清楠,试问这样一张建模脸摆在眼前,她怎么可以把持的住?
为什么就连他脸上的皱纹都可以这么性感?
于是,叶清楠在她心中的好人值指数陡然攀升。
蔡静接过毛巾擦拭额头,后知后觉补上一声谢谢。
“把房子租哪了?”叶清楠发动引擎,他现在的形象俨然就是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准备什么时候搬过去?”
“还没定。”季慈回。
“就在城郊学校旁边,准备周六搬。”
两人几乎同时。
季慈扶额。
叶清楠勾唇,“哪个小区?”
蔡静乖乖道出小区名字。
“离公司这么远?”
蔡静不免抱怨,“叶总,公司附近房价好高的,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比较经济实惠的了。”
“哦。”叶清楠略有深意地轻点下巴。
“蔡静,今天乔主管开会用的ppt别忘发我一份。”季慈适时打断两人对话,她担心叶清楠再这么问下去,蔡静会把单元楼,门牌号全部托盘而出。
“好,你等一下。”蔡静打开手机。
叶清楠专心开车,通过后视镜观察车况,和季慈目光对视一霎,后者像落单的小兔迅速躲闪。
善意作祟,他没有去揪她的兔耳朵。
抵达酒店,雨势渐弱。
叶清楠把她们放在酒店门口,简单道别,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其实我感觉叶清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回到酒店,蔡静说。
“你是不是忘记他当初把你和组长的人格扔在地上摩擦?”季慈语气平静,帮她回忆。
蔡静撇唇,板上钉钉,无可争辩的事实。
脱下鞋子,换上居家服,季慈抱着电脑进入工作状态,后天轮到她做小组汇总,她在提前准备材料。
晚上蔡静点了炸鸡,她吃了两块填饥,工作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敲下最后一个空格键,已经临近十点。
季慈从沙发起身,长时间久坐,腰部传来酸痛,她扶腰去卫生间卸妆。
洗漱完重回客厅,打开手机,发现一小时前叶语卿发来微信,问结婚愿不愿意做她伴娘。
季慈欣然答应,【当然。】
叶语卿:【嘿嘿,下周有没有时间,去选一下伴娘服还有婚礼彩排。】
下周新家那边应该已经安置好,季慈给她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叶语卿推来张明信片,说:【这是我哥微信,你加一下,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就行。】
季慈指尖微顿,随即若无其事点进去,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黑色头像。
她静静地端详,回忆与现实似乎架起一座桥,季慈站在桥中央,两岸景象频繁更替交迭,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蔡静这时突然问,“季慈,你对着手机发什么呆?”
“没什么。”
桥上人影幻灭,许多个“季慈”从眼前消失,她转了下眼球,手机息屏放在床头柜,脱衣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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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优译整个团队正在对项目上市前做成本预估,包括运营以及营销思路。两天后的小组会,季慈将提前准备的文件分给会议人员,根据ppt阐述运营思路。
乔玉婷翻开文件,安静聆听。
阅完整份文件,只要她签下自己的名字,交至总裁办公室,董事会同意后,项目就可以规划上市流程。
意思是,文件只有经过她的同意才能交给叶清楠。
“项目总支出预计是多少?”
她问了季慈一个问题。
“互联网推广和明星宣传代言费用加起来预计327.23万。”季慈精确到小数点。
“项目上市后初步估计的利润是多少?”
“根据上次做过的市场调研,利润乐观估计200万。”
“意思是会有超过一百万的缺口?季慈,经费问题你想过吗?”乔玉婷合上文件,看着她。
“我们是上市公司,不是福利机构。”
季慈抿唇不语,其余小组成员更是不发一言,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只剩乔玉婷清凌的声音,“诸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把这份文件交到总裁办公室,会给整个公司乃至你们每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对不起,乔主管。”季慈主动认错。
“别和我说对不起,你是对公司负责,不是对我负责。”乔玉婷从办公椅起身,“今天下班之前,重新发一份运营企划给我。”
“好的。”
“散会。”
会议结束,季慈守着被打回来的文件,立在原位。
蔡静过来安慰她。
“没事。”
季慈脸上撑笑。
距下班已经过去半小时,季慈拿着重新写好的营销方案去找乔玉婷。
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无人应,望着墙上钟表显示的时间,六点半,人估计现在应该已经下班回家。
季慈推门而入,原打算直接放下文件就走,发现电脑旁边的叶酸含片,她沉思几秒,最后拿着文件原路返回。
从公司出来,季慈坐公交去附近超市,准备买点生活用品。路过零食区,其实她本身对零食不太感冒,但想到蔡静喜欢,便拿了几包薯片放进购物车。
去生活区买了抽纸,洗脸巾,又在导购推销下拿了两管牙膏,购物车越积越多,逐渐不受控制,撞上对面的车子。
“对不起。”
季慈头没抬,忙着整理东西,下意识说。
“没关系。”
熟悉的声音,她抬眸去看,发现乔玉婷同样也是一脸意外地看着她。
“乔主管,好巧,你也逛超市。”
忘却工作中的小插曲,季慈如朋友般和她打招呼。
“嗯。”乔玉婷点头。
季慈笑说:“运营企划我已经完成了,明天送您办公室。”
“好。”
乔玉婷手里拿着包湿巾,准备找货架放回去,湿巾在最下面一格,她正想弯腰,季慈一把接过,蹲身放好。
“谢谢。”乔玉婷微笑。
“没关系,主管,明天见。”
季慈和她挥手道别。
付完款后,她提溜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在门口等待几分钟,约的出租车赶到。季慈打开后排车门,安置好东西上车。
返回酒店途中,手机来了微信提醒,是一条转账,备注:押金返还。
房东把押金返回来了?
季慈诧异,发消息:【您这是什么意思?】
房东一条语音过来,“不好意思姑娘,你们相中的那套房子被人花更高价租走了,我把订金的钱退给你们。”
季慈:【您怎么可以不讲诚信?】
“哎呀,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当时不是都说好的吗,怎么现在出尔反尔?”
因为生气,她声音陡然提升,惹得师傅从后试镜瞥了一眼。
季慈不管不顾,执着于拨通房东电话,奈何对方一直拒接,最后发来语音,“只要合同没签之前,我都可以反悔,房子是我的,我爱租给谁就租给谁。”
颇有破罐破摔的架势。
季慈再回消息,就显示拉黑状态。
她极为无助地揉着脑袋,回到酒店,将消息告诉蔡静。
“什么?” 望着地板上装得鼓鼓的行李箱,蔡静说,“现在怎么办?”
季慈倒向大床,闭目,“还能怎么办,抓紧时间看新房子吧。”
于是,原本美好的双休在来回奔波中度过。
新看中的房子位于城西,从公司坐地铁要一个半小时,就算是出租车也要将近半小时。
这些都不算什么。
两个女生住总得格外注意安全,望着滴水的天花板和生锈的洗手间玻璃磨砂门,尤其见到房东脸上那道粗长的疤痕后,蔡静扯了扯季慈衣角,嗡声说,“要不还是走吧。”
“怎么样,看没看好?”
房东嗓音粗犷,直勾勾盯着两人看。
季慈礼貌一笑,颔首,“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如果决定好会给您打电话。”
说完,头也不回,拉着蔡静就走。
周末在酒店浏览一天租房信息,季慈又发现一处合适房源,原打算周一下班去看,可上周那份运营企划乔玉婷交给叶清楠后被他当场打回,并要求重新整改。
季慈在电脑桌前坐了一下午,从日落到夜幕,数不清按下多少次发送键,也数不清收到多少次驳回。
她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
这次,季慈将整改无数遍的运营企划发到叶清楠的邮箱,桌面弹出文件回执:【邮件已被阅读。】
她在心里倒计时,默默盘算这次的驳回什么时候会来。
邮箱显示她收到一封新邮件,季慈点开,只有简短两个字:【通过。】
她坐在工位长长舒口气,连说累的力气都没有,将复杂的心绪整理好,她收拾好背包离开办公室。
接近十二点,此刻与她作伴的只有橘黄的灯影,以及时不时路过的小混混。他们朝她吹口哨,仅是通过眼神便可联想到肮脏的词句,季慈回想起前几天在网上刷到一条女子当街被猥/亵的视频,她下意识向后退几步。
她不知道为什么午夜时分的出租车这么难打,手机就像一棵救命稻草,她输入110的号码,倘若真遇到什么不测,起码能第一时间自救。
那群路过的小混混原路折回,空旷的马路全是他们嬉戏的声音,“美女...”
季慈心跳抵达极点,她好想大声警告他们,不要过来,却又不敢开口,因为害怕心中的恐慌原形毕露。
此时,马路对面一辆汽车路口掉头,驶入右侧车道,两束强远光闪过,铮亮刺眼,那群小混混被逼得抬起手臂。
看到熟悉的车牌,季慈松气之余却又暗自疑惑,这个点,为什么他还没有走?
按下车窗,叶清楠不咸不淡地说,“要不要上车?”
这次他换了语气,没有强迫,将选择权交到季慈手里。
他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在她尚有退路时毫不犹豫掐断她的求生通道;却又在她无路可走的时候,大发善心,美其名曰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