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影卫 第54章 生子

南湘看着王莞笛踉跄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还没有什么实据，可她等不了。

她不知道楚王会怎么处置应七，甚至不知道应七是不是已经死了。她只知道，一定要让王成宪得到报应，最好让威武伯府也牵连其中，到时如果应七还活着自然好，如果她已经死了，大不了自己去下面告诉她。

以前独身一人在国公府浑浑噩噩过日子也不觉得什么，可是这段时间每日甜甜蜜蜜，心里有了依靠，有了爱慕，因此又生出许多贪嗔痴念，骤然失去才知道什么叫痛。

离开行宫的前一天，王莞笛和应十九同时带来了好消息。

在行宫住了三个多月，家家都有不少细软要细细梳理，这要离开时自然忙乱，也是王莞笛最好动手的时候。

王莞笛带来了几封信件，和一本账册。她看不太懂账册，只是封面上写着齐洲，南湘也看不太懂，因那账册漏洞百出，根本不像是账册，反而像是某种密语。几封信都是他与威武伯府往来的信件，写的比较隐晦，但还是透露出这些年王成宪没少往国公府送银子。

其中一张泛黄的，竟然写了当初王成宪娶尤氏杀原配，乃是威武伯的提点。

至于应十九带来的则是意外之喜，余大青经常赌博的那件赌场，背后的金主竟然也是威武伯府！幕后东家正是王成河。这还是应十九跟踪余大青时无意间发现赌场倒闭才得知的。

本朝官员虽说大半家中都有店铺，但赌坊、酒肆、青楼等藏污纳垢之所是不允许的，虽说王成河已死，算不得什么大罪，但总是压垮骆驼的一块砖。

南湘细细收好。

这些天，她经常往楚王那边跑，到了曹云华已经开始提醒她还没过门不要太过殷勤的程度。可是南湘不管，她就是要每日提醒楚王不要动应七。

晚上，南湘仔细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身十分艳丽的粉红色衣裳，最繁复的金银首饰也都被她细细挑拣过，带在身上，胭脂也涂得厚，少了三分青涩，多了五分妖娆，像是换了一个人。

今晚是最后一晚，她需得提醒楚王放人，不然等回了国公府，再想见楚王就不可能了。

只是她这些证据不知道能不能打动楚王，若是不能，南湘准备□□！

都说枕边风最好吹，到了万不得已时，她不介意试试。

手握得紧紧地，她不喜欢与男人做那样的事，那会让她觉得恶心，想起绿丝被曹诚糟蹋时满身血污的样子。可今晚这出戏，就算演的再难，也要唱下去。至于这身子，这男人眼里的清白，此时看来又算得了什么？

到了楚王住的地方时，他正在用晚膳。

他对南湘一开始那种好奇，似乎已经淡了，见南湘又来，反而是皱了皱眉，将一勺甜汤送到郑氏口中。

“来求我了？”楚王扫了跪着请安的南湘一眼，神情越发不屑。

“殿下只认有用之人，求，怕是没用的。”南湘一笑，把心中的担忧全部掩饰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学会了隐藏心事。

楚王抬了抬眼，似乎来了点兴趣。

南湘拿出她搜罗到的所有证据，“一个王成宪也不够殿下出手，可那威武伯府，虽说不上富可敌国，这些年贪得无厌下来，也着实不少。听闻南边又发了水，陛下调了三十万两白银赈灾，国库正有亏。”

南湘没有将自己的所有想法摊开，她只怕自己的筹码不够，自然没有半分隐瞒。

楚王拿了南湘给的证据，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不少，还知道国库空虚，比你那自幼习武却把心思全用在后宅的姐姐强些。”

南湘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的东西还是有些价值。

“虽有不详不尽之处，但也值得璇玑堂调查一番。”楚王细细看了南湘递上来的证据，“你倒是会给本王找事做。”

南湘双手骤然握紧，“殿下，威武伯府这些年做过许多恶事，当年应七爹娘也是被王成宪和鲁艺害死……如此大奸大恶之徒，乃是国之蛀虫，绝非一家一户之害，殿下帮南湘，却也不只是帮南湘，还帮了那些曾经和以后无辜枉死之人。”

她细细将应七的事也说了一遍，最后几句倒是肺腑之言。

“这王家，十二年前害死应七父母，十二年后又阴错阳差害了应七。她只是遵从璇玑堂规矩，一心护主，何错之有？”这个环节按着南湘原本的打算，她该哭得梨花带雨，哭得隐忍又委屈，可也不知怎的，她忽然不想哭了，似乎说服了自己，铲除这样的奸佞本该正义凛然，她靠近几步，却没有任何勾引的意思，义正词严，“璇玑堂影卫虽多，可也都是从小一个一个培养出来的，殿下，相信您也不希望影卫被这样的人所害。”

楚王定定地看着南湘，看她的目光似乎更加不同了，他把郑氏推远了一些，“好，本王答应你，此事璇玑堂定当全力追查。”

“殿下……”郑氏眉骨天成。

“你呀……”楚王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宠溺，他指了指南湘，“你倒也不必妒忌她，你们不一样。”

南湘不知道她与郑氏有什么不一样，自然也不能深究。

回到国公府的第三天，威武伯府被抄家，男子下狱，女子软禁府中。世人都知是楚王弹劾威武伯，以为璇玑堂早就攥着威武伯府的罪证，隐忍不发而已，这次王成河得罪了南湘，楚王才因此震怒。一时间南湘又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隐隐有魅惑楚王的言辞传出。

至于应七，直说已经放了，但迟迟没有回到镇国公府，南湘不知她现在如何。

回到国公府后，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镇国公府与楚王联姻，自然不同一般，准备带走的嫁妆堆满了整个后院，其中九成是曹云华的，还有一些是南湘的。倒也谈不上失落，因为仅仅是那不到一成，也是普通人家望尘莫及的。自然，曹云华手中必然还有很多不展示给外人的体己，有多少便是南湘也不知了。

南湘渐渐将国公府事务都交给了镇国公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很快她就被要求不能出府，安心在府中待嫁。

可就在还有两日就到婚期时，曹云华来找她。

“有个人想要再见你一面。”

南湘被曹云华带到国公府外一片府中奴仆聚居之地，说是奴仆，其实这里也还不错，当初南湘跟着先生读书也是在这儿。

深深小巷里，午后阳光照着斑驳的树影，直到进入一座小院，南湘放才看到这里忙碌的女史。她们端着热水进去，又端着满是血的铜盆出来。

南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了很多人，宋已山、靖西长公主、她娘家嫂子或者哥哥……然后又一一否定。

“是绿丝。”

“她——”

“她怀了曹诚的孩子，我把她安置在这儿养胎。”曹云华道：“我本答应她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就给她一笔足够她后半生用度的钱放她自由，可是……”

屋内，有压抑的痛呼声。

“可是绿丝姑娘难产，”吴嬷嬷道：“怕是不成了。她，想见见你。”

南湘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曹云华，许多淡忘的记忆又回来，绿丝当时被曹诚折磨得不成样子，她那样的身体如何生育？当时的南湘还什么都不懂，但现在已然不同。她知道女人生子是在鬼门关与阎王挣命，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

曹云华明明知道，却还是要绿丝冒险……是啊，当时曹德刚死，曹诚越来越不像样，绿丝腹中的孩子也许是整个国公府的希望，曹云华当然不在意一个低等女史的命。

南湘冲进屋子，里面有呛人的血腥味。一个小小的婴儿，哭声也很小，但看接生婆的脸色，应该是个男孩。

“姑娘……”绿丝气若游丝，声音还不如外面的落叶。

“你的家人我会帮你照顾。”南湘拦着她继续说，绿丝家就在京城，与南湘不同，当初是听说国公府要一批女史才把她卖进来，并非如南湘爹娘那样随便将她卖给人牙子不管死活，绿丝被卖后没几年，家里好起来了，便偶尔来探望，给她带些吃穿用度。

可绿丝还是死死地看着她。

南湘忽然明白过来，她放心不下的不是父母，毕竟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好几个，而是……

她转头看向那小小的孩子，曹诚的孩子。那个曾让绿色求死不能的恶魔，如今他的孩子又要了绿丝的命，可绿丝最挂念的，却是他？

“他、他也是我、我的孩子。”绿丝目光里满是哀求，“姑娘，我信不过曹家，我、我只能……”

“我会尽我之能，照顾好他。”南湘颤抖着点头。

她第一次看见人的脸色可以灰白至此，绿丝甚至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她身下全是大片的血迹，床褥都已透了，滴滴答答地往底下渗着。

话音刚落，绿丝的眼睛就闭上了。

南湘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来不及做任何告别，她看着绿丝就这么离开。

可是她也没有太痛心，边流着泪便指挥人给绿丝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近来也许是年纪大了，许多曾经的小姐妹都有了自己的路，有的依旧跟在姑娘身边打算陪嫁到楚王府去，有的因一家都在国公府，便得了恩典留下来，也有的出了府嫁人，自然也有的一命呜呼。

渐渐地，南湘也开始懂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她能竭尽全力地救自己，救应七，却无法救每一个人，比如已经死去的绿丝，她束手无策。

至于那个孩子，曹诚女人虽然很多，但似乎于生育上有什么不足，现在他虽是婢生子，却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孙儿，谁敢给他委屈受？

“我打算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

此时曹云华方才进来。

“爹爹行军打仗很厉害，可在教养子嗣上，并不擅长。到时我们给他请最好的先生，总能教出个样子来。”

“好。”南湘答应，“我会帮你。”

二人一起往国公府走。

“一会儿我差人给绿丝家送些银子，算作抚恤。帮你也添上二百两，也算全了你们主仆一场。”曹云华道：“她不愿意给曹诚做妾，眼下又要办喜事，也只能这样草草了了。”

南湘也管过国公府，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她不会为了是否大葬绿丝而与曹云华大闹。

“听说，威武伯府的事，与你有关？”

马车上，南湘微微惊讶。

她略一皱眉，点头，“应七于我有恩我无以为报，她父母含冤而死，我本想帮她查清算作报答，谁知刚有个眉目，就出了事。幸好，应十九查到那点皮毛，足够打动王莞笛，若非是她，我又岂能做成。”

事情已了，她不介意告诉曹云华来龙去脉。

曹云华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似乎今天才认得南湘。

“我以为我有心机，想不到，一叶障目罢了。”曹云华苦笑。

“姑娘养尊处优自然不需要想那么多，我们不过是泥里刨食，为一线生机拼命而已。”

“南湘，曹诚的事是我和爹爹不对，没有想到你的处境。”曹云华道，她就像一个疼爱妹妹的长姐一样帮南湘捋了捋头发，“南湘，你如今是我妹妹，也是爹爹的女儿，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跟爹爹说，爹爹和我都是习武的粗人，心思没那么细腻，你不说难免在心里自己委屈着，而我又全然不知。”

“那日是我心急，话说重了。连姐姐自己身边都没有影卫，却把应七放在我身边保护，对我已经够好了。”

说着，南湘向曹云华行礼，给她赔罪，不失一点礼数，却再也没有从前那满腔赤城的感觉。

她知道，曹云华态度忽然软下来，并不是觉得心中愧疚，而是因得知她的手段不俗，又与楚王走得很近，心中开始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