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小师弟你便再领几个到苍灵峰吧,你那峰头怪冷清的,多些人,好热闹热闹。”林密转首看向在此明显心不在焉的赢书澈。
赢书澈顺口应了,心想:‘反正不用我教。’师尊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可是他们苍灵峰的铁律,赢书澈想着自己当初也是没有师尊教的,现在也一样优秀,那这些弟子也一定一样。
某人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有个师兄给他开小灶。
赢书澈等其他人挑完才从人群中随便挑了弟子带回苍灵峰,他甚至连对方的资质好坏都不知道。众弟子两两相望,无不庆幸这个仙君人美心好,把他们收下了。
但马上众弟子就会觉得这个庆幸来得太早了,因为某人美心好的仙君丢下他们人就跑了,跑得无影无踪,而他们于风中凌乱,连住所都没。
孟怀倦倒更习惯点,当初师尊除了对他亲自教导之外,苍灵峰内其他弟子大半时间都是在放养状态,严格上来说只有他这个亲传弟子受过长达十六年的教诲。
这也导致苍灵峰的弟子喜欢撕碎后来人的伞,让后来人也体验他们的苦。
显然这种习惯整个苍灵峰依旧没改。
周围有弟子三三两两地经过并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这些新来的师弟师妹。
当然他们只会幸灾乐祸。
江知晏翩翩然由半空落下就见证了这一场景,他公事公办道:“几位师弟师妹,我是玄序峰应星长老门下二弟子——江知晏,奉师尊之命来给几位师弟师妹安排住所,请几位随我来。”
江知晏说完领着几个被抛弃的弟子去了苍灵峰的春晖苑。
春晖苑很大,除了峰主的亲传弟子有独立寝殿外,苍灵峰的弟子都住在这里。江知晏来过几次,记得春晖苑里养了一池灵鱼,据说那池子里之前还养了两只红色的锦鲤,只是有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就翻了白肚皮死了,另一只也精神不佳倒还活着就是。
孟怀倦过路的时候像是不经意间瞥见了那一池子灵鱼,灵鱼摆动光彩潋滟的鱼尾荡起一片水波,连带几株荷叶抖动几下,混在其中的红锦鲤黯然失色,孟怀倦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
“江师兄,为什么灵池里还养着只锦鲤啊?”有一个女弟子停在灵池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池灵鱼中唯一的凡物。
梵云宗上灵力比山下要浓郁很多,那只凡间来的红锦鲤也在灵力的滋养下多活了好几年。
江知晏闻言看了一眼,心道:‘我知道个屁,书里又没写。’但他依旧笑着看提问的女弟子道:“小师妹,我并非苍灵峰弟子,对于苍灵峰不甚了解,若有需要小师妹可以去问问苍灵峰的师兄师姐。”
小师妹连忙点头,起身跟上大部队。
江知晏把他们领到苑中一栋空的阁楼,交代他们自行分配房间就走了。
几个弟子再次陷入两难,不好意思头一个选又不想捡剩下的。
僵持之下,孟怀倦率先抬手指向二楼的一间屋子,礼貌性地问道:“诸位可有人要那间?都不要的话,我便去了。”
几个弟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同人家争,于是皆点头。有一人打阵,后头的人也就不担心了,各自选了房间。
实际上,这栋空阁楼的房间没什么可挑的,因为房间里摆设布局都是统一的,只是有向阳背阳的不同。何况房间里的好些东西早都让那些师兄师姐瓜分走了。
比如孟怀倦那间,是向阳的,只是里面除了一张连床板都没的床架就是一张缺一只腿的桌子。
梵云宗不提倡辟谷及不睡觉,认为少了吃和睡人生将不完美,所以梵云宗是该吃吃,该睡睡。
但现在这情况孟怀倦是别想睡了,也睡不成。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约束一下这群人的土匪行为。”孟怀倦一脸惆怅,他现如今身无长物,两袖清风,空有一只快凉了的汤婆子。
[或许你可以偷偷回初昕殿睡。]幺幺也被孟怀倦的穷困震住了片刻,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你是不是忘了初景殿在边上?就我一灵力低微的小弟子逃得过濯尘仙君的眼?”孟怀倦毫不客气地回怼。
幺幺此刻比较同情孟怀倦的处境,忙说[我可以帮你。]
孟怀倦垂眸,随手给床架落了个清洁决。
[你能掐清洁决还坑我符纸?]
“之前刚醒,灵力掌握得不熟练。”孟怀倦跳过原本的话题顺嘴解释道。孟怀倦走到床架边上,从容坐下。
[你不去吗?]
“不去了,去了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孟怀倦语调轻缓,使劲眨着狐狸眼开口,整个人莫名显得落寞。
[可这床怎么办?一直这样下去?]
“我可以去抢别处的。”孟怀倦一扫满身落寞,激动地开口。
苍灵峰其实不穷,梵云宗更不穷,但苍灵峰是梵云宗五峰中最穷且最败家的。因为三类兼修的缘故,苍灵峰弟子很耗灵石,加上本身是剑修,崇尚武力,屋里的摆设不免嗑嗑碰碰,他们每月领的灵石光修行都要耗费大半自然没有多余的灵石补全日常用品,所以苍灵峰刮起了一阵潮风——去没人住的阁楼里换个好的摆设。
孟怀倦关了门出来时正听见有人在交谈,“没听说梵云宗这么穷啊?怎么床都没有?”
“我也没听说。”
“我可听说苍灵峰不管事,恶霸横行,师兄师姐冷漠无情,也不知道到这里是福是祸。”
“总比没选上好。”
孟怀倦没听人墙角的习惯但他经常听到别人的墙角,听这一会就抓住了一个点——恶霸横行。
“几位,可以问一下恶霸横行是指什么吗?”孟怀倦半倚靠着门看着屋内议论纷纷的人开口问。
说话的那个弟子闻言看向孟怀倦解释道:“就是苍灵峰有个师兄会欺压弱小。”
孟怀倦颇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梵云宗的规矩摆在那里是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的,但在没人管束的苍灵峰就不一定了。
“喂,你们几个,过来。”
几人还没来得及进入下一个话题,就听见楼下隐约传来一个男弟子粗旷的声音,像是公鸭嗓。
孟怀倦搭着护栏,目光向下看去,他身边也不乏有看热闹之辈,个个探头探脑,时时交头接耳。
“诺,就他。”先前那个说恶霸横行的男弟子抬着下巴示意大家看下方热闹中心的人。那人穿着苍灵峰的梅子青色勾云纹校服,腰间坠满了玉佩,脸上却有一道从眉骨延至嘴角的伤疤。此刻他正一脸傲气地叉腰站在人群中央,身旁是一些与他同流合污的狗腿子。
“裘有并?”孟怀倦看见那人脸上极具特色的伤疤立马想起了这是哪个人物。这道伤疤是梵云宗忌戒堂那儿的惩戒鞭留下的,惩戒鞭上附着上灵力打在身上之后是无论如何也愈合不了的,一般情况是不会用上这个惩戒方法的。
孟怀倦想到这个人,目光就不由冷沉下来,说起来,这伤还是他逾规执鞭打的。
那日的梵云宗雨雾蒙蒙,风吹起来的时候,桃树的枝桠打在窗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孟怀倦,你可知罪?”忌戒堂的长老神色不悦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个人,一人满身鞭伤,梅子青色的校服染满血,脸上的伤疤还在淌血;一人挺直腰板,一袭丹秫色绾色底勾桃花纹长衫。
孟怀倦抬眼直视上方的长老,不卑不亢道:“弟子逾规惩戒同门,甘愿受罚。”
忌戒堂长老拍案而起,脸上已有怒容,孟怀倦认识到的错竟只是逾规,长老气得手抖:“孟怀倦,残害同门,你可知罪?”
“不知。”
“你……油盐不进,不思进取!”
孟怀倦也不反驳,只平静地开口:“弟子身为苍灵峰长怀仙君座下大弟子,身负对师弟师妹监管之权,裘有并欺压门内弱小弟子,当罚。弟子孟怀倦,逾规惩戒同门,请长老责罚。”
那件事的最后忌戒堂长老也只下了个不痛不痒的惩罚——罚三十鞭并禁足孟怀倦于初昕殿十日。
“废物!把灵石交出来!”突如其来的公鸭嗓令孟怀倦回过神来。
裘有并揪着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你就不怕此事被仙君知晓?!”那弟子被拽着摔在地上,石子硌得屁股生疼,他又惧又怒盯着眼前的裘有并。
裘有并冷笑道:“你说濯尘仙君?呵,濯尘仙君的初景殿在我们春晖苑另一头,你觉得他会听得到吗?”
新弟子登时脸色一片惨白,他只好张嘴告饶:“师兄……你放过我吧,我身上真的没灵石。”
裘有并松开他,接着一脚踏在那弟子洗得发白的衣服上,磨擦几下道:“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来我们苍灵峰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他又抬眼看楼上看热闹的人接着说道:“明白吗?你们也一样,一样要给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柄长剑的剑峰直指他的喉咙,长剑通体银白,剑柄处却雕了簇格格不入的树叶,剑身笼着苍莨色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