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听说过,都说啊,是这位为了飞升杀了那位。”饭堂中突然有一个弟子高声说道。
至于他口中的“这位”与“那位”明眼人都知道各指向谁,饭堂忽而陷入一片嘈杂。
“你什么意思?!仙君同三长老的关系怎容你置喙!”有位师兄听不下去,拍案而起。一呼百应,马上就有人给这位师兄帮腔了,他们没什么崇高节操,不过是不希望事实被扭曲,哪怕他们也不知实际情况。
说书弟子说渴了,喝了口搁桌上的面汤才道:“诸位师兄别激动嘛,这只是推测,事实如何有待考究。毕竟当时大雾四起,大家不都什么都不知道么。”
那位师兄一甩袖袍,拂袖离去,身后坠了一条尾巴。
梵云宗自那次事故之后避世已久,现如今突然出世,修仙界各大宗门相继递来拜帖,林密不好拒绝,只得在筹办新入门弟子试炼的同时准备仙门聚首大会。
十日后
仙门聚首大会如约开展,惊鸿峰的青阶上处处都是人,江知晏领了命令带着各峰各两位弟子守在宗门口以待各修仙宗门到来,并防止有不明身份者混入其中。
空中云雾缭绕,云间有几道剑光掠过,一个宗门正御剑赶来。
“师尊,梵云宗很重要吗?为何劳您亲自领队?”一个一袭晴山蓝色校服的弟孑向前方不远的一身银鱼白道袍的男人开口。
男人童颜鹤发,手执抚尘,脚踏宝剑。男人闻言冷笑道:“梵云宗一百年前乃修仙界第一大宗门,就算如今隐有败落之象,那门内也有位百岁半步飞升的仙君坐镇,门主有意威摄,让本座来最显诚心。”
青川泽灵力充沛,半步飞升不算少,仙君亦不少,但仅两百来岁的仙君只有三位,三位无不是根骨奇佳,天姿逐越之人,这其中一位便有——梵云宗濯尘仙君,另二人现今还在闭关之中。
眼瞅将要入梵云宗了,空中却忽立起一道结界屏障,浮出几个鎏金大字:梵云宗非重大事故禁御剑飞行、禁传送法阵。
道袍男人脸上一黑,禁御剑飞行和传送法阵那就是要爬石阶?
“师尊,这……”
“几位道友,劳烦挪步。”江知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少年人一袭吐绥蓝色校服,立于灵剑之上,发带与黑发飞扬交缠,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那道袍男人的徒弟看着江知晏,愠怒:“这便是梵云宗的待客之道?让客人爬千阶?”
“规矩使然,若道友不愿,大可打道回府。”江知晏微垂眸,面上不怒不恼,额前碎发因风飞扬,搅乱了视线。
那徒弟不屑道:“若我偏要御剑进入呢?”
江知晏抬眸,盯在那徒弟身上的目光凉凉的,一双重瞳里却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情绪,他的身侧浮起一张张符纸。
“师尊有令,遇违规者,拿下。”其实洛即离的原话是杀,江知晏擅自改了,他到底是新世纪守法青年,来到这里几百年都只待梵云宗内,观念依旧停留在现代人的思想上。
“任一,退下。”道袍男人正了正神色,厉声斥责自家徒弟,他来这里的目地可不是在一群小辈面前丢人的!
任一看着江知晏的眼神明显带着不甘,但也只能不甘不愿地退回道袍男人身后。
道袍男人拿着抚尘轻轻一扬,御剑缓缓落地,任一瞪了眼江知晏便紧跟其后了。
厅内雕着白玉兰的玉柱上垂落下几条轻薄的蓝色纱缦,一些浅蓝色的小花攀柱而上,被蓝色纱缦几番遮掩,纱缦的尾端挂了几串小铃,风轻缓地抚过,带起一段乐声。
许多方桌案置于厅内,梵云宗的几个长老都立于台上,看着陆续涌入大厅的修仙人事。
“林宗主,多日不见。”有人进门便爽朗大笑着和上首的林密寒喧,来人一身紫色劲装,腰间配着把大刀,他的长相是硬汉那一款,麦色的皮肤,脸上有一条从右眼角延伸到左脸庞的伤疤,看着像是土匪。
林密见到来人面上明显的一喜,他跨步下去相迎:“宋兄!你都多久没来我这了,听小寄说你出远门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对了,小寄呢?”
硬汉大笑,一掌拍上林密的肩笑道:“林兄做东,我岂能不来,虞寄那小子和贱内一同,还在后头。”
硬汉名唤宋真清,是万兽宗宗主,与林密有多年的交情,就算是梵云宗闭宗期间,宋真清和林密也没断开来往。
林密领着人入席,还不等说上几句,就有一道袍男人领着自己的小弟子走到他面前。道袍男人温和地笑着向林密行礼,嗓音温润:“久仰林宗主大名,今日得见,清沅荣幸之至。
林密不认识这个新起之秀,他礼貌回应:“不敢当,不敢当,不知这位道友姓甚名谁?”
道袍男人脸上的笑愈发温和,与林密对上一瞬视线的丹凤眼里好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怼,只一瞬即逝。他依旧是神情温和:“在下问生门——宋倚归,这是我的小徒弟,名唤任一。”
林密听到他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方才笑道:“这位道友竟也姓宋,宋兄,你们可要好好结识一番。”
宋真清打量着宋倚归,这个名字给他强烈的熟悉感,只是他窥不见这份熟悉感的来源,他只礼貌性地行礼:“宋道友,在下万兽宗宗主——宋真清。”
宋倚归眉目带笑,只眼底隐有一抹阴寒,他道:“我知道你。”
任一有些奇怪地看着宋倚归,他发觉师尊今日格外不同,温和地出奇,往常师尊待人也温和,但与今日不同,今日的温和就像藏了刀,却刀刀不露锋芒。
宋真清不觉皱眉,宋倚归给他的感觉令他莫名的惊慌。林密连忙开口说道:“宋道友远到而来,请入座。”随后便领人去了宋真清旁边的席位。
厅内一时间火树银花,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此次聚首大会行至此格外的平静。
至到席间一人开口,“林宗主,这吉日良辰,怎么不见濯尘仙君?难不成仙君看不上我等,不愿现身?”
林密瞄了那人一眼,不欲理会这个信口雌黄的人,可奈何因这一句,大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大家似乎都在等他给个解释。
林密虚握拳掩唇轻咳一声,脸上马上换上一副心痛疾首的表情:“濯尘自那日便伤了底子,我和绿卿方将人送入闭关,今日是无缘见各位了。”
闭关那全都是唬人的,但席间人也只敢问道:“仙君这伤很重吧,这才出关便又入关了,在下前几日无意间得了一枚凝魂丹,不若便赠予仙君吧。”说着,那人拿出一个乌檀木雕花匣子,递给身侧小弟子。
林密脸上笑容不变,江轻竹反应极快亲自下台从小弟子手里接过小匣子,台上的几个师兄弟与她同时向那人行礼道谢,言行举止观不出半点错处。
而此时的苍灵峰那位应在闭关的仙君卧在一棵巨大的桃树枝丫上,粉色的桃花花瓣落了他一衣衫,苍莨绿色的衣衫沾染红尘,垂落下去的衣带随风晃荡。
仙君敛着眸,好似是睡沉了,乌黑的发散落映衬着他如玉的面庞,右耳那只南红玛瑙耳钉比桃花还要红。
孟怀倦从大厅那偷摸出来时便撞上了这一目,他立在树下不自觉地仰面向上方望那皎皎如月的仙君,身上也难免沾上了桃红。
若是往日孟怀倦理应伸手触上对方右耳上的南红玛瑙,并笑着调侃对方:“哎,这是哪家的少年郎,这么好看,不如跟我回去做我的山寨夫人吧。”
可他此时未动,漂亮的狐狸眼里暗涌着不同的情绪。
“师兄?你不去大会,怎会在这?”一道声音忽而响起,嗓音如玉石击空谷,还带着丝刚醒的含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还不等他回答,那人又迷迷糊糊地开口了:“哦……应是来寻我。”
孟怀倦瞧着对方的头脑越发迷糊,他供手行礼:“弟子孟归见过濯尘仙君。”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赢书澈忽地睁开眼,目光就这般落在树下的人身上,来人是像极了他的师兄,赢书澈不信他会几次三番认错人,明明对方身上总有师兄的影子。
“你随有我来。”赢书澈自树上越下,身上落了的桃红也因他的动作洒了一地,苍茛绿色的衣袖在孟怀倦眼前一晃而过。
孟怀倦神色不变,反倒是幺幺叫个不停且慌得不行。
[他认出你来了?]
孟怀倦抬步跟随那道身影,他动作不疾不徐,面上依旧带笑。
[你都掉马了还这么谈定!]
[幺幺,我从不在意会被认出。]
幺幺原地无能抓狂,他就该知道这个率先跳出剧情控制的人是不会安安分分做任务的,他的复登高堂之路漫漫何其多。
[他是朝夕相处的师弟,你觉得他可能完全不识故人之姿?]
孟怀倦从来都知道这一点,他从刚开始创造这具身体就存了份私心,七分像的容貌是他克制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