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温好像看见了一旁的架子上放着蜡烛和火柴。摸索一阵,果然。
火柴被擦亮,那一小半截红蜡被点燃。
窗户开了一条缝,风漏进来,烛火摇曳不稳,布兰温伸手合上窗缝,这才转头看清室内。
这一整间屋子里,各个角落里都摆放着娇艳欲滴的玫瑰,红花绿叶,在这样一个即将风雨飘摇的漆黑夜里,是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
是不期而遇的惊喜和震撼。
身后传来脚步声,布兰温盯着面前的花,惊喜道:“尤安教授,原来你也喜欢玫瑰花,我今天还在花店买了一束。”
话音落下,但后面并没有回应的声音。
转身,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只有花香浮动。
刚才的声音不是脚步声?
布兰温举着蜡烛环照一圈,没有人,应该是自己听错了,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他得先去找尤安教授。
然而,他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身后又响起了那刚刚以为是错觉的声音。
“吧嗒”
“吧嗒”
是皮鞋慢悠悠踩在地上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
整个房间就这么大,如果说第一次没留意只是错觉,那么这次就是声声入耳,清晰无比。
布兰温十分确定,身后有人。
那种来自于人身上的气息,以及来自于目光锐利逼近的注视不会有错。
可是他刚刚转身,身后怎么会有人?
一阵阴森从脚底蹿上头顶,浑身的肌肤毛孔扩张,后背汗毛倒竖,一层冷汗沁出。
布兰温的双脚不听使唤地僵滞在原地。
蜡烛还在静静燃烧,墙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蜡泪顺着烛身落在手背上,布兰温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一动不动。
这时,身后传来好似附在耳边的,真切实感的呼吸声。绵密均匀,带着微薄的热度拂过。
布兰温苍白的唇抖了抖,颤音断断续续:
“尤……尤安……教授,是……你吗?”
静,诡异森寒的静。
窗外,时隔许久,再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整个房间刷地惨白一亮,布兰温瞳孔骤变,整张斥满脸惶恐,他愕然发现墙上除了有他的影子,还有另一个黑色的影子。
室内再次落入黑暗,蜡烛徐徐燃烧,可墙上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刚刚那个不断向他靠近的黑影,已经没有了。
布兰温想到了几天前躺在医院里,思索着要不要去精神科挂个号。经过两下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去成。
此刻,他后悔莫及。
布兰温调整呼吸,准备夺门而出去找尤安教授,也许他的家里是进了贼。
脚刚动,一只手就勾住了他的衣领,冰凉的温度碰着他的脖颈,这绝对不是属于人类该有的温度。
那只手毫不留情,将他一扯一按,“咚”一声,转瞬间布兰温被摁在门板面前的门板上。
蜡烛掉在地上熄灭,有滚远的声音传来。
布兰温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肩胛骨被后面人的胳膊肘死死地按压住。动弹不得。
身后果然有人,只是这人的气息太不像人了。
“你、你是谁?想做什么?!”布兰温艰难发声。
能明显感觉到,身后这个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都绝对远在他之上。
身后的人好似从胸膛里发出一个轻蔑的笑音。
“布兰温你好啊,你不知道为了遇见你我等了多久。”
那声音矜贵高冷,语气里的狂狷和桀骜透着强有力的攻击性。
这声音……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你就可以解脱了。
“你是梦里的恶魔。”
布兰温咬牙,脸贴在门板,这个角度让他呼吸不畅。
身后的人不急着反驳,他从后面贴近,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在黑暗中靠近那弯耳廓:
“什么恶魔不恶魔的,我分明是来拯救你的。你难道不渴望被拯救吗?”
布兰温奋力扭曲挣扎着,但身后压制在自己的力量压根无法撼动,甚至还在加重,能听见胸膛里的骨骼喀嚓作响。
“滚开!”
一声嗤笑,“神和我一样,都是要收取代价的。而神让你得到救赎的代价,就是先给予你苦难,那样你才会对他感恩戴德,一辈子忠心耿耿。有的时候,最绝望的不是处在绝望的境地,而是神曾向你许下承诺,他却失言了。”
“所以布兰温,诚服于我,把你的灵魂献给我,你就可以解脱了。而且,我永远不会食言。”
“滚开……你这怪物。”
“你是在拒绝我吗?布兰温。”身后的人叹了一声气,语气哀婉,却听不出半分哀婉之情:“真是可怜又痛苦的灵魂啊。”
布兰温感觉到压在背上的力量松开。
“刺啦——”
外套被扯下,里面的衬衫被从后面撕裂开,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这、这个怪物竟然……
布兰温羞愤地挣扎嘶吼着:“做什么!放开我!”
然而身后无声,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肩背上。
“你给我滚……”
话未完,那人冰凉的手指落下,抚摸上肩胛骨上的皮肤,布兰温浑身僵住,被激起一片战栗。
今早被安德里用烟头烫伤的伤口虽然下午上过一层药,但并没有痊愈,被冰凉的手指拂过,那股疼痛再次从心底里漫无边际地涌上来。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痛苦得难以忍受的早上。
近乎呜咽的声音从嗓子里嘶哑出声,“松手。”他的肩膀不断抖动,碰在门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但那俨然不是人的力量平稳强大地压制着他。
身后的人如一潭死水古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布兰温的挣扎正是这场诚服游戏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新鲜的伤口,诱人的恐惧;漆黑中,闪着野兽般锋锐寒光的眸微微转动。
“下手的家伙还真是不知道轻重,”身后的声音幽幽响起,“布兰温,我知道你的一切事情。”
布兰温浑身颤了一下。
那只在后背不断游走的手,慢慢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滑过肩头,脖颈,最后用力攫住下颌。有些痛。
“你有个死了的同学,叫罗文对吧,”不快不慢透着懒散的腔调,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你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二十五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湿热的气息洇湿耳廓周围的空气,话音如同蛇吐出猩红的信子般,令人毛骨悚然。
“要不要我再帮你回想一下?”
“啊——”
布兰温发了疯般痛苦大叫一声,奋力用头撞击着门板,窗子外大雨临盆前的最后一道闪电降下,雨终于哗哗啦啦地不要命似的从天下被倒下来。
狂风暴雨骤袭,之前被布兰温合上但没关紧的窗户“咣当”一声被吹开。
“滚开!”
布兰温脑子陷入空白,失去理智,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在做什么,等整个人冲进瓢盆大雨中不知道跑了多久的时候他才停下。
雨的凉意从肌肤丝丝地沁入心底。
他站在黑漆的马路上,回头,看见那栋漂亮洋气的小别墅二层,只开了一半的窗口赫然站着一个黑漆人影。
-
布兰温浑身湿透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窗口早有雨水斜飞进来,地面淌了一层水。
他关好窗户,也不管身上湿透还贴着身体的衣服,裹着被子抱头缩进床角里。
要不要我再帮你回想一下?
那二十五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那个男人的话不断在脑子里盘旋,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像是挥之不散的音符,在他的脑海里奏成一首禁忌之曲。
布兰温再度想起了自己是如何狼狈地从楼道夺门而出,眼前闪过米诺警官做完笔录后,那同情怜悯却令人扎眼的眼神。还有烟灰从指间抖落的安德里,他咧着嘴戏谑地看着他。
以及罗文那一声声回荡在阴暗楼道里的咒骂。
他抱着脑袋,脸痛苦地扭曲着,这世界日升月落,朝夕之间,无数人来来往往,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传来午夜十二点的钟响声。雨已经变成蒙蒙的小雨,寒气从窗玻璃上一点点渗进房间。
布兰温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一声戏弄般的叹息声。
他猛然惊醒。
房间里安静空荡,什么也没有。
布兰温再度紧紧抱着怀里的相框和布偶,右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即使他一遍遍强制自己放空大脑,但是那些他这一辈子都不想记起的画面还是清晰地映入脑子里。一遍遍。
六点半,按照和奥拉的约定,布兰温准时到达新生联谊晚会举办的会厅,并且非常清楚,安德里作为举办活动的学生会副主席,他一定会和他碰面。
那天,安德里作为万众瞩目的学生会副主席,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开了头。
但没人能想到,罗文却突然出现威胁他:
“不想在人前难堪就跟着我走,别他妈出声。”
布兰温跟着他走了,但走到紧闭的楼道门前,他停下了。罗文却是打开门,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这一推,他一脸踉跄几步,肩膀撞在墙上,闷哼一声。
楼道算不上宽敞,光线昏暗,灰尘很厚。
布兰温呛得咳嗽了几声。
但很快,罗文眯着眼睛贴近他,将他逼至一个角落。
“听安德里少爷说,你就是个不识好歹的货。”
布兰温扭开脸,和面前梳着斜长黄毛刘海的人拉开距离。
“你们之前是一个高中来着,他给你发出过一个邀请,但是你拒绝了。”罗文愤怒地炸开,“就你还敢拒绝安德里少爷,真是给脸不要脸,还有托莱德那个狗东西处处抢我风头。”
布兰温冷着脸,“是他抢了你的风头,不是我,别把你的气撒在别人身上。”
罗文当即哼笑一声,舌头顶了顶上颚,嘲讽:“原来好学生就是这样的,在我面前横?要是安德里少爷在这里,你怕是连个屁都不敢吭!”
他伸手用力拍了拍布兰温的脸,啪啪的声响在楼道的格外清澈。
布兰温冷冷地盯着墙角,“罗文,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出去喊人了。这可是安德里举办的活动,你不想搞砸吧。”他浅茶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狠色。
但罗文却盯着他的侧脸,肩膀不屑地耸动一下,“我既然把你带到了这里来,你觉得,”怀着不善企图的目光缓缓掠过面前这张白皙俊美的脸,“我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你出去吗?”
“当啷”一声。
眼角余光一闪,布兰温看见一枚钥匙被罗文随手抛到身后。
不等他反应,罗文猛然伸手将他摁在墙上,如狼似虎般恶狠狠地盯着布兰温:“老子看你这张脸不错,身材也好,你这破鞋没少被安德里搞过吧,今天让老子也开心开心。”
布兰温没从罗文话里的意思醒过神开,只见自己的衣领被粗暴扒开,一颗头颅停在肩上,湿重的呼吸和粘腻的舌头在肌肤胡乱游走。
瞬间,他全身血液倒灌,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