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天鹅 第2章 第 2 章

薛应进了连家食铺，环视一圈，捡了张空位坐下，拿起桌上简陋的菜单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会儿连月枝去后头给姐弟俩送晚餐了,铺子里就只有一个中等身材，皮肤偏黑的中年男人在后厨忙活。

薛应仔细看了那人一眼，扬声喊：“老板，来份馄饨。”

“嗳~”男人憨厚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

馄饨出锅的时候，连月枝正好也回来了。她把热腾腾的鸡汤馄饨端过来，看到薛应身上的—中校服后，还额外多送了枚茶叶蛋。

“谢谢阿姨。”薛应表现得礼貌又阳光。

“不客气，我看见你们学生患儿就觉得亲切。”连月枝笑眯眯地摆摆手。

“阿姨，你家也有学生啊？ ”薛应一边掰开—次性筷子，一边不动声色的问。

“说起来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呢。”连月枝的神色带着些骄傲。

“那真是巧了,就冲这个我以后也得多来阿姨这儿吃饭。”薛应嘴甜道。

“欢迎欢迎！” 连月枝心情大好，”阿姨先去忙了，你慢慢吃，当心烫啊。”

“好嘞。”面前粗瓷大碗中的馄饨确实够烫，薛应夹起一个吹凉送进嘴里，味道意外的好，薄薄的馄饨皮吸收了猪肉馅料的香，和鸡汤的鲜，口感很是丰富。

薛应最后把汤汁也喝得—口不剩，然后从兜里抽了100块钱压在碗底。

“阿姨，钱放桌上了啊。”薛应朝后厨喊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等连月枝把他多出好几倍的饭钱拿在手里,小跑着去追他的时候，人早就已经没影儿了。

顾灵萱照顾弟弟吃过饭，帮他洗澡换好睡衣,又陪着玩了一会儿，把他哄睡着，才终于有时间去收拾自己。

卧室是她和连香共用的，所以两人不约而同都扯了床帘，也只有在这个小小的封闭空间内，顾灵萱才能卸下白天的所有疲惫，蜷缩成一团努力的抱抱自己。

第二天去食堂的时候，那个薛应没再跟过来,顾灵萱打过饭刚吃两口，就被土豆丝儿里裹着的—根头发恶心到，默默地把剩下的饭菜全倒了。

洗过餐盒后回教室，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几个女生正言之凿凿：

“还用猜吗？她家肯定很穷喽。”

“就是，这年头谁还去食堂吃啊”

方艺涵也在其中，她倒是一副替人辩解的样子:“你们别这样说，说不定人家只是节俭而已呢……”

顾灵萱面无表情地从她们面前经过，神色冷静得仿佛没听出她们议论的对象就是她。

嚼舌根的人最怕被正主撞见，几个女生对视了一下，可能也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来，讪讪地住了嘴各自尴尬地散开。

方艺涵一脸歉意地走过来:“对不起，她们其实不是在说你……”

“是吗？ ”顾灵萱看着她，反问道。

方艺涵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突然哑口无言，本以为这个看起来不多话的转校生很好对付，没想到会这么不给面子，不过她还是维持着一班之长的体面，勉强笑了笑，走开了。

这场小风波虽然当时就只有五六个人在场,不过女生的嘴巴总是擅长剪辑和传播，—个下午的时间，班上所有女生都听说了那个新来的性格嚣张不服管教,公然跟班长叫板了。

“看她文文静静的，还以为是个省心的呢？”

“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呗……”

顾灵萱对那些恶意满满的议论充耳不闻,

反正她独来独往惯了,对这种抱团孤立的小把戏不屑奉陪眼神。

薛应第二次来连家食铺，不光点了份馄饨,还又加了一碗葱油拌面。

连月枝把料都添得足足的，满满当当端过去：“孩子，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

“阿姨叫我小薛就好了。”薛应挠挠头，“因为中午在学校老吃不好，只能晚上放学多吃点了。”

“啊？你们学校食堂不好吃吗？ ”连月枝敏感地问。

“不光不好吃，主要还能吃出虫子什么的,怪恶心的。”薛应露出嫌弃的表情，而且我们学校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饭店，要是都有阿姨您家这样的味道就好了。”

“那你以后就常来，阿姨亲自给你做,别看咱家店小，卫生可不差！ ”连月枝这会儿看他的眼神都是爱怜的了，突然又想到什么，从围兜里摸出小沓钱：“你这孩子也太不会过日子了，昨天没等找零就跑了，就一碗馄饨哪用得着那么多钱。”说着就要把钱递过去。

薛应没接，“就先存这儿，当我未来几天的饭钱呗。”

连月枝想了想，“也行，那阿姨就先收着。”

前院发生的一切，顾灵萱毫不知情,此刻她正翻找着衣柜，半晌重重地关上柜门，寒着脸等连香回来。

连香说是上学，其实跟混社会没什么两样,书包里就没装过课本,全是些化妆品啊乱七八糟的，认识的人也不三不四,上次还被连月枝撞见她跟—个满臂纹身的黄毛亲亲热热的，气得连月枝回去狠狠教训了她一顿,所以最近消停了很多，不敢在外面玩太久，每天保证十点前回家了。

她哼着歌进门，看见顾灵萱站在衣柜前,立刻就有点心虚，面上却故作镇定：“你干嘛？”

“别人的衣服好穿吗？ ”顾灵萱看着她。

连香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拎着的纸袋。她喜欢这件裙子很久了，漂亮的蕾丝领、花苞袖，每次顾灵董换衣服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要趁机往她的柜子里瞧几眼它。

今天参加聚会需要一身漂亮衣服，她抵不过自己的虚荣心，偷偷打开了顾灵萱的衣柜，以为悄悄的拿悄悄的还，不会被人发现。

被拆穿后,连香恼羞成怒，把纸袋用力往地上一扔。

白色连衣裙从袋口露出来，正是顾灵萱遍寻不到的那件。

“我穿你衣服怎么了！你还住我的房间呢！”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送你了，反正被别人弄脏的东西，我也不会再要了。”顾灵萱越过她，脚尖正好从那件裙子上踩过。

凭什么？以前比她矮一头也就算了,现在她顾灵萱也不过是只落了毛的凤凰，凭什么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连香狠狠地咬着牙，再看地上的裙子，已是满眼厌恶。

第二天再离家前，顾灵萱就接到了连月枝递过来的保温饭盒。

“你这孩子，学校食堂不好也不跟我说，咱家开饭馆的，还能让你在吃食上委屈自己吗？”

顾灵萱拿着饭盒，刚想说些什么，连月枝已经匆匆转头忙活去了。

到了中午，顾灵萱打开还温热的饭盒,才发现里面还挺丰盛的，主食是金黄的煎饺，还有—份小炒青菜和一颗酱香狮子头,外加一小碗店里常备的紫菜蛋花汤。

顾灵萱想到她早上那么忙还要抽空给自己准备便当,这饭吃到嘴里便多了一种滋味儿。

薛应特意在教室多留了一会儿，看她今天终于吃上安生饭，才勾唇一笑，招呼饥肠辘辘的兄弟们：“走我请客。”

其实，顾灵萱在以前的学校里，并不是特长生，古筝只是她业余爱好中的一种，她喜欢弹古筝，是因为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就可以隔开外面歇斯底里的声音，琴声越响，人心越静，慢慢的，琴技也就越来越好了。

除了英语以外，她的文化课成绩一般，如果不靠特长取胜，是很难通过虞城一中的转学考试的。

特长班教古筝的孙茹茹老师很看好这个新来的女孩子，觉得光是她端坐在古筝前的气质就已经很与众不同了，加上她眉眼精致，手指纤长，整个画面就非常养眼。

老师的青睐无形中又成了其他人针对顾灵萱的理由,于是这天轮到顾灵萱留下打扫琴房卫生的时候，就被人使坏反锁在了里面。

出于噪音考虑，琴房所在的声乐楼是—幢建在校园一角偏僻处的独立三层建筑，这会儿她在顶楼，旁边合唱排练室和管弦乐室今天下午都没有人在,只在一侧开了两扇窗户，正对着学校的院墙,琴房三面隔音板,再往外是一片废弃的工地，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灵萱练琴的时候从不带手机，此刻才有些后悔，眼看天马上黑了，指望那些人良心发现放她出去是不可能了。

她试着开窗喊了两下，没有任何回应，想也知道，声乐课练习都是环境越安静越好，就算楼里其他教室还有人在，只要不开窗就不可能听得到她的求助。

薛应照例等在站牌附近，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人，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找个知道情况的问问，声乐课怎么回事，都这点儿了还没放学？”

又过了一会儿，回电来了，薛应只听了两句就掐断了电话，嘴里骂了一声：“草！”

然后把机车丢在原地，一路跑回学校。

薛应踹开琴房大门的时候，顾灵萱正坐在垫子上双手抱膝，一副孤零零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她有种不真实感,望向他的视线带着种呆呆的茫然，比平时那个—身冷清、满是防备的她生动多了。

“走了，我送你回家。”薛应心里有种闷闷的疼。

顾灵萱这才反应过来，撑着腿站起来。

薛应手上有教室的钥匙，先陪她回去取了书包。

顾灵萱拿到手机才发现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连月枝打来的，她回拨过去，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小萱你在哪儿啊？怎么还没到家啊？ ”连月枝在电话那头焦急道。

不知道为什么，顾灵萱这会儿听见她的声音，心口的委屈突然就有种压制不住的感觉，她强忍着嗓子里的酸涩：“我今天值日，刚刚打扫完，马上就回去了。”

“哦哦，那就好，我还说要去找你呢。”连月枝这才放心来。

挂了电话，顾灵萱刚要把手机塞回包里，就被薛应一把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虽然他今天帮了自己,可是顾灵萱对他的印象依旧还是差，只是从负100分到负90分的区别而已。

趁手机还没锁屏，薛应迅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顺便微信也扫码加上，冲她晃了晃：“以后记得随身携带，有事第一时间打给我。”

顾灵萱最恼他这幅霸道样子，她夺回手机—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薛应跟上去：“我送你回家。”

“不用。”

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薛应对她家那片儿都摸熟了，知道从下公交到她家那街道还有段距离，而且老城区的路灯年久失修路都照不太清楚的。

“我说不用。”

“不用客气。”

顾灵萱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你今天帮了我，我感激你，但也仅此而已以后我们不会再有瓜葛。“

她说完，疾步走开。

薛应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远，突然笑了： “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