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使命就是给恶灵点蜡 第43章 四十三

第一种，自客观世界中，对非灵体的“死物记忆”。比如，人一生吃下的食物、洗的澡、看的风景。

第二种，灵体与灵体之间的接触，即带有灵魂的生物之间的“交互记忆”。如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喂食动物、浇花弄叶，以及杀生。

第三种记忆，是基于以上两种记忆形成经验，进行的想象创造。

其中，第三种记忆为不实的信息碎片，感知存续机制不会因为“不实”“虚幻”的记忆而让灵魂容器产生崩坏，大可忽略。只有前两种记忆，鬼差需要好好守住。

就像传宗接代向来是生灵的生物本能。鬼差的本能之一，是将体内「记忆碎片」永远延续下去，不得发生断裂，其中包括，必须防止与自身相关的记忆痕迹被抹除……

感知存续是鬼差所独有的机制，不妨模拟一番。

假设，有只鬼差特别喜爱吃红苹果。‘世上存在红色苹果’——此“死物”记忆具备一定重要性，并且存放于它的脑海，它也将此归为第一类的非不实的记忆碎片。

若鬼差睡了很久，一觉醒来，世界上所有红色苹果凭空绝种，加之其它生灵体内关乎‘红色苹果’的记忆全部被烧光。这只鬼差必然会出现癫狂现象，因为它无法处理脑海中‘红色苹果’的记忆是如何来的，所以它需要饮孟婆汤，将这部分记忆丢掉。

若它“想”通了，它能对这部分记忆进行有现实依据的自圆其说，比如，红色苹果的痕迹并未被完全抹除，鬼差从某本科普书中得知了红色苹果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一步步灭绝的，也会很快恢复平静。这只鬼差也并非唯红色苹果不可，过了几天，它可能喜欢吃青苹果了。

以上是鬼差因第一类记忆而导致灵魂容器崩坏。

若它因第二类记忆造了殃，那就更加麻烦。这类记忆是灵魂与灵魂的交互，也就是说这时候，该鬼差所带来的“记忆痕迹”不仅存放于自身的脑海里，有可能也存放于对方灵魂的脑海。

最可怕的，莫过于这只鬼差与人界用来轮回的生灵发生了羁绊。

生灵A与鬼差之间产生情感，鬼差体内有与之相关的记忆碎片。要注意的是，对于鬼差来说，相关的记忆碎片必须“深刻且大量”。

若该被抹去的记忆碎片微不足道，只会对鬼差有一丝丝的精神伤害，却不致命。

假设二位关系很密切，这时，这只生灵A到了要转世的时候，囊息全部被剥干净了烧给了幽冥火湖，该鬼差必将出现癫狂现象。

原因有一，生灵A脑海中“有关该鬼差的记忆痕迹”被幽冥火湖抹除，鬼差未能守住自身记忆。

二，当“有关生灵A的记忆痕迹”归于鬼差的脑海后，必被鬼差同化为“延存整体记忆”中的一部分，但鬼差再无法证实脑内关于生灵A的这部分记忆痕迹。

因为一旦交互记忆被冥火焚烧，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得它存在的证据。

要明白的是，对于一个人、动物抑或其它别的生灵的记忆，都将会是最主观的感受，该鬼差对生灵A的爱或者恨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更无处向它者诉说。

其它鬼差更不会告诉它，因为脑中没有这类记忆碎片，不然同样得因生灵A的“消失”而发生机制紊乱，自身难保。

该鬼差只会非常确定这是存于脑海中的第二类真实发生过的记忆，这部分记忆非常重要，重要到像丢了半条命那样难受。

感知存续机制便会拼命逼迫鬼差去证实，想出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不然就逼它将该部分记忆碎片归类于第三类虚假的想象记忆，不得参杂任何疑虑。

若鬼差真这样做，真的百分百认定该重要到死的记忆碎片是它想象出来的，它今后可能会陷入精神癫狂。

若它心中还存在动摇（大概率是这样），这个时候再不喝孟婆汤刮下这部分“有害杂质”，机制就会促使它捏爆自身的魂魄容器，直接嗝屁。

“难道着就是为情绪所困的极致？”沈褚蓝默默说。

“是。鬼差要不无情，要不以情为用，否则……”说到这，徐梓瑞表情阴森的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直接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冥府有出现过被情绪困死，最后连魂魄都碎了的鬼吗？”沈褚蓝好奇道。

“对于这个，鬼差都是极其小心的。”

目前徐梓瑞所知，只出现过两例。不过不是人鬼之间，是一对拘魂鬼兄弟，拘魂时不小心打碎了魂魄容器，便以魂代魂，剥囊投胎。哥哥接受不了，直接跳火湖挂了。

还有一对游神鬼兄妹，妹妹打碎了魂魄容器，也喝汤去投胎了。

“我还以为鬼差是不用喝孟婆汤。”沈褚蓝说。

“可以将鬼差理解为能自行穿脱肉身的人就是了。”

鬼差始终认为，喝汤等于受苦的开始，平常谁都不会喝，虽然不会如那些用来轮回的生灵那样，被一遍遍大口灌汤，但一些不小心出“差错”的鬼差，也必须适当喝点精心配制好的汤，去剔除体内一部分的记忆杂质。

如果不喝，这些杂质轻则使鬼差的精神出现问题，重则促使鬼差掐爆魂魄容器，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记忆杂质”是指在这个现实里，再也无法得到证实的东西，所以需要被剔除。世界上其实有很多销声匿迹的人事物，再也无法得知他们的存在，而真正的遗忘，就是不被任何生灵记得。

“那有没有一种东西，像是……一块石头，或者什么生灵，它正藏匿于世界的某一处角落，只是没有被其它生灵发现……这样一来，它算是存在的吗？”沈褚蓝问。

“可能性极低。至少在人界，是绝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徐梓瑞告诉她，人世间事物在不断的前进更迭，游神鬼差就巡回不止，不曾错落任何细枝末节。

以鬼差这个群体的角度来看，鬼差的脑袋里“正在”装下与人界有关的全部记忆碎片。”

“不会忘？”

“除非剥囊，永不会忘。”徐梓瑞说。

没有外力的干预，记忆碎片不会自行丢失……生灵以为忘记了，或许它只是埋藏于潜意识中，说不定哪一天，它会像突然跳出水面的飞鱼吓人一跳。

“这也很奇怪啊，如果游神鬼差的脑海中装下了那么多生灵一生的记忆，待生灵轮回投胎，囊息被拿去焚烧，感知存续机制就不会发生紊乱吗？游神鬼是怎么能够记住那些已被幽冥火焚毁的生灵，而且不出现癫狂现象的？”沈褚蓝轻轻皱眉。

“游神鬼是极特殊的差吏。你觉得，日夜游神的巡回工作是属于第几类记忆？”徐梓瑞问。

“他们能看尽人界的灵体与非灵体，应该都有吧……”沈褚蓝猜道。

“不。日夜游神通过巡逻所看到的记忆信息，通通归类于第一类‘对非灵体的死物记忆’。”徐梓瑞解释。

游神的工作是对人界的无死角‘窥视’，负责看管人界用来投胎轮回的灵体与所有的非灵体。

好比人们在观看一则视频中的人，视频中的人却感知不到他们。像这样从生灵身上投射出来的‘影子’，就是相对的“死物”。

而且游神鬼不停的看着人界魂灵，魂灵不出意外的话，又看不到他们啊，所以脑海中也就没有与游神鬼相关的记忆了，这就更不属于第二类的“灵体与灵体间的交互记忆”。

所以被游神鬼看去的记忆都是“死物记忆”，而且他们都知道轮回投胎的生灵注定会被冥火一遍遍焚毁，因此能对这些不重要的记忆进行一个自圆其说。

这和刚才所描述的‘某只鬼差很爱吃红苹果’很像，相较之，生灵就像一个个红苹果，“游神窥视着一只生灵A的一生”就好比“鬼差看见了一个红苹果”。

“该生灵A的往生囊被有幽冥火湖一点点焚毁”相当于“鬼差将最爱的红苹果一口口吃掉”。

生灵A的往生囊焚毁了，这个红苹果吃掉了，但鬼差仍好好的，只因为红苹果这个品种并没有销声匿迹。

由此可见，鬼差不会因为“一个死物”的消失而发生机体紊乱，只因它知道消失是注定的。除非，“一种死物”在客观世界灭绝了，彻底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意思是说，只有人界某类事物的消失才可以，比如，‘人’这种生灵灭绝了，游神才需要喝汤剔除记忆，否则感知存续机制会让它死亡。只是单单一个人的记忆被焚毁，不算抹除人类全部存在，因为人类还处于轮回之中，记忆会从魂魄容器中一遍遍长出，日夜游神知道这个人还会‘活’过来，就像明白还有下一个红苹果吃一样。”沈褚蓝说。

“没错。但同生灵发生羁绊后产下的交互记忆就不同，这类记忆中饱含“唯一”，单一次焚毁就相当于绝种。所以，鬼差特别喜欢在暗处，因为感知存续机制的限制，都非常害怕人见到他们。”徐梓瑞应道。

尤其怕被人界的生灵触碰，更别说是对话，这只会加深相关的记忆印象。这类‘交互记忆’很可怕，因为人界的生灵注定是要轮回，等哪一天囊息丢进了火湖，鬼差必遭殃及。”

“那我呢？为什么你会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就不怕会出现什么症状？”沈褚蓝真诚发问。

徐梓瑞想了想，嘴角一勾，“你也不想想我是个什么鬼种。”

不瞒她说，徐判官已经可以轻松与某只人界生灵进行累计约一年的交互记忆，未来不必饮汤，且魂魄毫发无损。一年以上，等生灵死，她喝汤，仍就活蹦乱跳，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在意。

“梨珈为什么做不到？”沈褚蓝不禁问。

“鬼知道。”徐梓瑞想，她没这个天赋吧，喝孟婆汤都够她喝成脑残了。”

“那关于我前世的往生囊，应该没有被烧吧？不然，梨珈怎么还能保留曾经的记忆。”沈褚蓝说。

“是，被孟婆悬挂起来了。至于怎么处理，冥府始终在等一个契机。”徐梓瑞透露。

“往生囊必须要被烧掉吗？”

“往生囊是冥火唯一的柴，不烧就是连垃圾都不算，有些垃圾还能降解，这玩意儿放着干嘛啊，纯粹拿来占领地球吗？”

徐梓瑞看时间不早了，叫她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