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一夜暴富,只有赌是最简单快捷的途径。
只要押对宝,就能赢得盆满钵满。
青云直上的路是稀少的,而一个平头百姓想要成为名门世家,几乎只有这一个办法,赢了便是康庄大道,输了便永堕深渊。
“秦王掌权已经七载,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无人敢置喙,爪牙遍布朝廷内外。如今顾命大臣谢氏已经倒下,刘大人眼见着已经倒向秦王,王大人是个墙头草,根本不敢吱声。”
“谁胜谁负不是摆在明面上了吗?”卞星洲笑着,悄然打量着白乘归,“要押宝就要趁现在,输赢就在这一下啰。”
白乘归脸上丝毫未动,只是安静地听着,好像只是在听一个故事。
“大家都这么认为嘛。”卞星洲拿折扇敲敲手,没能在白乘归脸上看见自己想要的,卞星洲只能深深地叹口气,“我爹娘就想赌个大的。”
“你也这么认为?”白乘归一抬眼皮,反问道。
“这个……”卞星洲打开折扇,上面写着“日进斗金”四个字,字迹与之前门上的那字一模一样,“白公子,我说了这么多足以砍几十次头的话,你也给我透透底,你是否认识谢二公子?”
“我不认识什么谢公子。”白乘归顿了顿,看见卞星洲脸上的震惊、懊恼和后悔交替变换,像川剧变脸似的,“但我在来盛阳路上曾救过一个人,自名玄烛,给过我一块玉佩,说是以后有要事可以用这个请他帮一次忙,不知是不是你说的谢公子?”
白乘归把握着度,观察着卞星洲的脸色透露信息,不敢太越矩。
“是他,肯定是他,我就知道,谢晖降生中秋日,以月为名,玄烛也是月亮的别称!”卞星洲惊得直接跳起来,“这盛阳没白来,天无绝人之路!哈哈哈哈哈哈,玉佩呢?白公子,你能否把玉佩卖给我?多少钱你只管提!”
“卞少东家,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白乘归没有莽撞,继续询问“你觉得小皇帝和秦王,谁会赢?”
卞星洲打开折扇,原来折扇另一面写的是“财运亨通”,“秦王赢?秦王拿个头去赢啊?直接哐哐挂树上看月亮!”
“世人只见其一,未见其二。秦王再如何势大,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南安银庄押了秦王,但我卞星洲只想给天子效忠。”说着,卞星洲脸上露出非哭非喜的表情,一改之前的潇洒作态,整个人显得颓废,像是被抽去了一身的风流,“倒不是想求什么富贵,只求以后天子清算时能抬抬手,放过我家人性命。”
白乘归这才抬眼细细观察卞星洲,卞星洲是南安银庄老板的老来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他脖子上带着的小指粗细、雕刻精美的长命锁就可以知道,难得这样无忧无虑的少爷,能有这么敏锐的眼光。
南安银庄愚钝,非要卷入这杀头大事。如今看来,倒是气数未尽,此少东家确实是个少见的聪慧之人,等待他掌权时,南安银庄或许还有再次腾飞之机。
思及此,白乘归决定向他卖个好,“少东家不必如此悲观,玉佩我拿着也无用,稍后我回客栈让人送来便是。”
南安银庄算条大鱼,若谢晖真有本事,把它从秦王手里夺走,必然能多添几分胜算。
“多谢多谢,”卞星洲收起脸上的悲伤,露出真切的笑容,“白兄之恩,卞星洲没齿难忘。”
“卞少东家言重了。”白乘归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能从他这里撬出谢晖的路子,也是卞星洲的本事,而以后他们会如何,这是谢晖与卞星洲的事,与他倒是没什么关系。
“今日就到这吧。”白乘归不想多做停留,直言道“卞少东家的茶杯做得挺别致,不如送我一个。”
“哪里,哪里。”卞星洲尴尬地赔笑着,“白兄好眼力,我等会儿让来宝给您送去。”
白乘归转头看着睡做一团的三个人,沉默地抬眼看了看卞星洲。
卞星洲咳嗽两声,“我等会儿换个人送……那个……”
“……白兄放心,我等会儿派人送你们回去。”卞星洲堂堂南安银庄少东家,自小含着金汤勺出生,恐怕还是第一次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这就只是一点迷药,都是用的最好的,没有副作用,主要是怕这几个孩子年纪小说出去。”
“你放心,我真的是一视同仁,连来宝都没放过。”
这倒是真的,他确实一视同仁,原本连白乘归都没准备放过。
卞星洲今夜并非全无准备,他准备的茶杯很有意思,杯底杯壁有上下两层,在杯子繁复的花纹间藏有小孔,当用于正常饮茶无事,可是若是倒茶过满,超出了某个刻度,内壁中装着的药就会悄悄流出来,混到茶水中。
如果今日白乘归与卞星洲未能谈妥,卞星洲不可能会放任白乘归知道那么多,这迷药恐怕就是给白乘归准备的,让白乘归昏睡不醒后,能布置的事可就太多了。
总能让他闭嘴。
最终,白乘归还是没有撕破脸皮,“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卞星洲惟恐新鲜出炉的恩人生气,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拉动了窗边垂下的细绳。
不多时,先前带白乘归上来的小二贼头贼脑地打开了雅间的门,“少爷,成了?”
“成个鬼,你闭嘴吧。”卞星洲训斥过小二,又偷看白乘归脸色,吩咐道“来富,去安排一辆马车送白兄回客栈。”
“哦哦哦,好的,少爷。”来富一看白乘归还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立刻躬身退下,还细心的关上门。
“咳咳,”卞星洲还想找补一二,“那个白兄,你听我解释啊。”
“不听。”白乘归直接堵死他的门。
卞星洲欲哭无泪,这个白乘归是真的很奇怪啊,怪不得桃李酒坊的坊主都不怎么出门和人打交道,纯属是为了大家的寿命着想。
按照卞星洲原本的计划是在白乘归面前逼出谢晖的马甲,然后药晕白乘归,一方面是因为事关重大,不论白乘归是出于什么缘由与谢晖有了交情,他与谢晖交谈的内容也不能让他知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制约谢晖,拿白乘归做人质。
无奸不商,很明显,未出茅庐的卞星洲最后还是败到了桃李酒坊坊主白乘归手里。
少东家计划未半而中道崩殂,别说逼谢晖掉马,连白乘归的手心都还没翻出去。
不一会儿,来富前来禀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白兄,慢走啊。”卞星洲一路送到了酒楼下,又叫了好些人把阿适和陈小小带上马车。
白乘归颔首示意,表示知道了,而后放下了车帘。
见白乘归没有真的生气,卞星洲终于松了一口气,摇着扇子注视着远去的马车。
“少爷……”来富小心地跟在他身边,小声说道“常知府那边要怎么交代?”
“交代?他们都劝不下来的人,我还有什么仙术不曾?这倒是没什么,只是我和白兄的事,还要做些文章,你过来。”卞星洲附到来富耳边,小声嘱咐。
马车里没有点灯,黑暗里,陈小小睁开了眼睛,对着白乘归跪下行礼,全然没有之前的昏沉模样,“公子。”
“起来吧,今天若不是你提醒,我恐怕也会中招。”白乘归抬一下手,示意谢十起来说话,“你今日表现得很不错,卞星洲全然没有怀疑你的性别。”
在扮演陈小小上,谢十确实尽心尽力,还好他提前准备了一对假胸,不然卞星洲恐怕还要在这上面纠缠许久。
“今日的事情如何告诉谢公子就是你的任务,卞星洲不容小觑,让他仔细……”白乘归说着,顿了顿,“罢了,你直接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他自会定夺,不必说其他的。”
白乘归把自己多余的担心收起来,不准备让在意的人窥见。
谢十低下头,在自己心上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嗯,告诉主子,白公子很担心他。
“与卞星洲的事,如何联络如何商议,我不会再参与。”白乘归沉思片刻,“等出了盛阳,你就可以回去了,其余的事我会处理。”
“是。”谢十领命。
等到明月当空,白乘归踏着月色走下马车,客栈前等着的除了李头领,还有一个许叶,倒是让白乘归挺意外。
“公子。”二人看见白乘归,齐齐行礼。
白乘归点头,“不必多礼,辛苦你们久等了。”
许叶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下来,只能偷眼左右打量着白乘归,犹犹豫豫地询问,“公子……阿适呢?”
“他和小小睡着了,李头领,去叫几个人把他们带去房间休息吧。”白乘归转头吩咐道。
许叶主动上马车把陈小小搬到一边,惹得装晕的谢十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他抱起阿适,向白乘归请示,“阿适和我一个房间,公子,我带他回去吧。”
难为许叶自己如此瘦弱,还能抱起年纪相当的阿适,白乘归又未免猜测着,不知许叶这心思活泛的人在对待阿适时,是否怀揣了几分真心,“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