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泠是背对着小食堂的门坐着的,她并不知自己上铺跟说话之人之间瓜葛,还未抬眸时,惯性使然道:“没人啊。”
大家都是学生,更知学生占座不易,檀岁清只管低着头接着将将塑料袋上提的部位往纸盒两边一挂,晾在桌上,她先吃手中买的炸淀粉肠。
“刚那俩人来的还挺巧呢,正好我俩坐下来,不然指不定咱俩旁边会坐着谁呢。”席云泠随口说道。
檀岁清道:“是挺巧的。”她对谈翎序只有一点印象,就是不爱说话,好好一个大帅哥,不爱说话,简直暴殄天物。
但她也不会因自己跟这人有过莫须有的过节,就心中不快,因为不值当,本来就是她跟她上铺刚坐到这儿,谈翎序跟一男生正好进来问了嘴。
“今晚那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得怎么样?”檀岁清想起一件事,每节晚自习的时间只有四十分钟,后两节晚自习加起来不过八十分钟,根本是做不完一张数学卷子的。
她问最后一道大题,只是想问问她上铺做完了没。
席云泠搅了几根米线在一次性筷子上,盒里米线热气直冒,她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少了四十分钟,哪里来的做完,应该说只剩最后一道大题。”
虽然二人都是才进高二,但做卷子嘛,时间观念从高一就很重很重,当卷子做一大半没做完时,心中都会莫名烦躁一会。
只一小会儿便烟消云散。
檀岁清很赞同,她吃完淀粉肠将那根签子扔到垃圾桶里,“明早数学早自习可以接着写。”她是默认的数学课代表,今晚数学老师并未说明早干什么,那应该就还是接着写试卷。
“那感情好啊,这样一张卷子就可以做完。”席云泠戏说道。
二人聊着聊着,身侧就已坐了人,檀岁清旁边坐得就是谈翎序,不过也是只坐下,还是各自聊各自的。
但在檀岁清一句话刚说完后,她斜对面的男生道:“你是趴在A班窗户口的高二学姐吧,你的演讲很漂亮。”
檀岁清挪眼看了眼,寸头板正的男生,她记得这就是给谈翎序递水的那位同学,她客气回道:“谢谢。”
小食堂里只有风扇在头顶运作转动,并没有先进到跟教室一样装有空调,米线凉得很慢很慢,不知不觉周遭都坐满学生,吵吵闹闹的,时不时有男女同学往檀岁清这桌偷瞄几眼。
但她这桌四个人都未曾理会,也未曾好奇旁人为何投过来目光。
檀岁清将两掺米线两根一起挑起来吃,这样吃得慢归慢,是不烫的,“待会去打水吗?”她朝席云泠问。
一中的晚自习下课后时间是充足的,足够在小食堂慢悠悠吃个饭,打水洗漱。
“去,正好我暖瓶里也没水了。”席云泠道。
女生一般都是用温水洗漱,就连夏日也是不用凉水的,就怕万一哪天用凉水洗脸起满脸痘,青春期的女生都是爱美的。
没等檀岁清吃第二筷子挑起的米线,她斜对面的男生好奇心上来,问道:“水房晚上人不是很多吗?不提前去排队吗?”
一句话弄得她跟席云泠沉默须臾。
“预科生是有单独的水房的,在1号宿舍楼背后,拿着校牌进。”席云泠解释道,她会以为高一新生都已经军训完了,是知道的。
一号宿舍楼就是檀岁清住的那栋三个年级预科所有女生住的楼。
“我们第一次听说。”从坐到这儿,几乎没存在感的谈翎序姗姗道。
如果这人不说话,檀岁清都快忘掉这人存在了,她斜对面那人那话意思不就是一直没听说吗,至于重复一遍?
她冷冷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谈谈就这样人,只跟知心知底的人多话,跟旁人几乎不说话。”檀岁清斜对面的人许是看到两位女生不可思议表情,特意解释道。
檀岁清心里‘呵呵’一声,“我们不熟,不用解释。”意思就是她不想听,也不想再说话,直接将桌上局面冷了下来。
各说各的不就好了,非要搭话,烦人啊。
她才不想管谈翎序是否爱说话,毕竟这样的人就是一直给人做空气陪衬的命。
她跟席云泠率先吃完出来,席云泠也很疑惑,“这人跟你小名一样?”
檀岁清摇摇头,“不是,他是谈话的谈。”这还是罗老师让俩人自我介绍,互相认识时她才知道的。
“感觉人真的不爱说话。”席云泠对谈翎序第一印象,人在主席台上演讲是是严肃的,看不出来什么,刚那是她跟谈翎序第一次打照面,真冷。
檀岁清脚跟有个石子,被她一直踢着走,“刚那人朋友不是说了嘛,是不愿意跟外人说话。”她纠正了下措辞。
不爱说话跟不爱跟旁人多说是两码事,压根就不一样,不爱说话可能是先天生理上的潜在的疾病,不爱跟旁人说话,只能说是人性格如此。
“说的也是,不过这人也会给朋友打圆儿,跟你一样一样的。”席云泠想起谈翎序帮她身旁坐着的男生打圆场,夸赞一句。
檀岁清伸了手背在席云泠脸前,“跟我一样是好事啊,但不是我的好事。”
席云泠好生怪异,她跟檀檀同班一年多了,做好朋友也快一年了,从没见人说话对人如此,感觉只要她一提到谈翎序,檀檀就有些莫名的火气,她说不上来。
“檀檀,你是不是很讨厌他啊。”她关心一问。
这话一说,檀岁清怔了两秒,她说呢,从今天接二连三跟谈翎序并非自愿地见面,她就觉得心里很不爽利,应该是讨厌,说起来她还没讨厌过谁呢。
“应该是,云泠你不知道。”檀岁清仿佛一下打开话匣子,诉说着她第一次见谈翎序时的模样,越说她越觉得奇怪。
明明当时她跟谈翎序已经因为‘谈谈’二字有了莫名其妙的心里感觉,这人却不解释一下,明摆着让她跟这人起误会啊。
但愿她改日再去高一A班时,不会被人认成是跟谈翎序有关系的同学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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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食堂里人满为患,谈翎序这桌比较靠小食堂的门,这桌里侧两个座位原本坐着的两位女同学已经离开,又换了两位男同学进俩。
“檀学姐跟我上晚自习前在窗户口见到的,不太一样,这会儿感觉学姐并不想说话。”刚坐檀岁清斜对面的男生道。
谈翎序心中很不舒服,在檀岁清演讲完说他的那句话后,就已不舒服了,刚才又跟人打了照面,更加不舒服了,这不舒服并不是他用心准备的稿子被学姐一巴掌拍在沙滩上,学姐其实说的挺对,对自己所热爱的学业来说,是不能存在任何瑕疵的,但那话就跟莫名扎在他心中的刺一样拔不掉。
后两节晚自习,他心中一直涌着莫名思绪,说不上来。
“人总会有不爱说话的时候。”谈翎序替檀岁清说了一嘴,也不全是替学姐说,更是替他自己说罢。
他本身就是个不愿对除好朋友意外的人多说话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情,只是单单不想浪费时间去做无用社交而已。
“你刚不说呢。”
“王承昱,你。”
坐在谈翎序对面的就是他唯一的好朋友,王承昱。
王承昱跟他是同个初中升上来的,早就跟他熟透了,整日里俩人无话不谈的。
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哑口无言。
谈翎序笑笑道:“你刚倒是话多,被呛得也不少吧。”说到被呛,檀学姐好像刚也呛了他一句,他顺时笑不出来了。
檀学姐在主席台上一句话,让他难受到现在,以至于刚檀学姐呛他那句,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挑了挑米线,好像有点吃不下了。
王承昱叹息一声,道:“我可算知道了,为什么跟你混,身边连只母蚂蚁都没有了,不爱跟旁人说话,可以理解,一说话也挺呛人的,跟檀学姐一样一样的。”
“呛人也被呛,说明我功夫还不到家。”谈翎序重新挑了一筷子米线吃着。
很巧的是,二人旁边坐着的是俩高三的,是檀岁清高一时,罗于老师带的高二数学的数学课代表跟另外一名现在也是高三的学长。
话被一句不差听去,“檀学姐,是檀岁清学妹吗?”那位曾经的数学课代表说道,本校檀姓氏的人很稀有的,这个姓氏很有韵味,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檀岁清学妹。
谈翎序只要有第三人搭话时,他话就会很少甚至不说,接话这事自然而然的就是由王承昱做。
“学长好,我们说的就是檀岁清学姐。”王承昱看着那黄色翻领短袖,就肯定这是高三的了。
一中校服是按年级分开的,高一新生的是夏季是红色翻领短袖,春秋长袖校服袖子上有两条红色的布条缝制的。
不过这位数学课代表只对王承昱点点头,就跟身侧的学弟交谈,“岁清学妹说话只对不礼貌的人呛,并不对所有人呛。”
谈翎序的筷子怔在纸盒里,他看了眼这位学长,温文尔雅的,应当不会说假话,他二丈摸不着头脑,脑袋空了两秒,道了句谢。
是他不礼貌在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