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金丝雀飞走了 第11章 怀孕

赵瑾之用她自己的名字挂了号，程嘉则是抓准时机抽了血，随后回到医院门口，刻意让跟丢了人的管家阿姨找到自己，并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友人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医院。

管家阿姨只觉得是程嘉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交了好朋友，需要上报给季总，却是不知道在回棠雅园的路上，程嘉收到了赵瑾之发送的图片。

预料之中，她怀孕了，四周多，应该是吃下去的那颗X婷过期了。

程嘉为此心慌意乱，满脑子想的都是季寻知道后可能会生气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个消息。

她不是故意怀孕的，她不知道吃药也拦不住怀孕，此刻管家阿姨坐在副驾驶上，她不敢表现出异样来。

她不想回棠雅园了，也不想去找季妈妈，在这偌大的S城里，她突然想去另一个地方，一个她因为害怕而逃避了近十年的地方。

那里有她和妈妈程冉的一切回忆，温情，争吵，感动，这些母女之间平淡却深入骨髓的情感，也有她不敢再想起的死亡。

为了不引人注目，程嘉让司机把这辆好几百万的黑车停得远远的，她要走路进入街对面的老小区里，管家阿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程嘉黑着脸让她等在外面的时候，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在小区门口旁边的水果店买了一兜子的上等橙子，程嘉一手提着先敲了敲保卫处的门窗。

门卫大爷探出头来，这么多年未见，大爷的脊背已经弯了下去，可在瞅了程嘉许久之后，竟然还真的认了出来。

“嘉嘉，你是嘉嘉啊，是小冉的女儿嘉嘉啊！”

大爷浑浊的眼中甚至流出了几滴泪水来，此情此景，程嘉亦是伤怀不已。

从季家的祖宅到季寻买下的棠雅园，她在豪宅里的记忆早已超过她在这老小区的记忆，可老小区里的邻里温情，却是别墅里从不会有的东西。

“嘉嘉毕业有几年了吧！现在做什么工作呢？”爷爷和蔼可亲，给她泡茶喝，这放在季寻眼中廉价无比的玩意儿，一如小时候那般沁人心脾。

程嘉心知爷爷是在关心她，可这个问题却仍是令她感到了一丝难堪，可她也无心撒谎，寥寥数语总结道，“没有工作，在家里。”

爷爷听后神情严肃了起来，程嘉以为爷爷是心中看不起她，可一声叹息过后，保安爷爷眼中唯有担忧，

“孩子，你可别走你妈妈的老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钻牛角尖，健康始终是第一位的。”

程嘉心中不解，可爷爷却是不肯再多说，只催着她赶快回屋里看看，他这个糟老头子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满口胡说而已。

程嘉只好在爷爷的推拒下，强行留下一袋橙子后向小区内走去。

进入记忆中这个百平左右的房子，没有想象中扑面而来的灰尘，程嘉这才想起，虽然她自己不敢再回到此处，却是安排了每周两次的家政服务，十年如一日，最开始还是学生的时候，是从季妈妈给的零花钱省下来支付家政费用，再后来季寻给了她数也数不清的钱，她便一次性地支付了好几年的服务。

她站在这暖黄装饰的屋子内，幼时的记忆扑面而来，妈妈总是工作很忙，即使她有着季妈妈那样一个有钱的闺蜜，即使季爷爷认她当了干女儿，可她依然过着跟有钱人毫不沾边的生活。

妈妈会因为工作而被迫缺席她的生日，却也会因此而哭着跟她道歉，只有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妈妈才敢露出一丝丝的脆弱。

她不像妈妈，没有妈妈的骨气，如今甘心当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享受着妈妈未享受的奢华生活。

“可是，妈妈，你告诉我，这样子是对的吗？”

眼前闪现最后一幕妈妈倒在地上的回忆，窗外的天空皆在节日里盛放，摆在桌子上的烟火还未拿到外面，便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如今走在这里的每一步，对程嘉来说都是折磨，可她却偏要在此处为难自己，似乎只有这里，她才能忘记自己肚子里出现的那个东西。

她翻找着母亲的遗物，想要找到母亲以柔弱的身躯，固执地忙于工作的原因，却是只在卧室的抽屉最底部翻到了一张双人合照。

照片中的妈妈依然年轻，两人还满是学生气的样子，这个男人是谁呢？妈妈的朋友？恋人？是她的生身父亲？

眉眼和自己是有些相似之处，又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程嘉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将这张照片收到了包里。

会是自己的爸爸吗？

妈妈不允许自己提起爸爸这个话题，却是在角落里留下这一张照片。

可回到老屋，回到这个和自己亲生母亲的居所，却是仍旧没能找到任何答案，她的肚子里当真是有个新的生命了吗？

这个孩子如今只怕是还比不上一个指甲盖大，认真说来，程嘉现在根本没有自己为人母的意识。

她恍惚地离开，却在下楼时，遇到了一个半头灰色卷发的阿姨，“小嘉？”

程嘉仔细瞧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这是楼下的冯阿姨。

一阵寒暄过后，冯阿姨硬是要把她往屋子里拉，程嘉拒绝不得，只好同意进门喝杯茶。

她再次面临了同一个问题，“小嘉现在应该是毕业有一阵子了，现在是做什么工作呢？”

程嘉心中再次涌上羞愧，可依旧只能说是没有工作，可冯阿姨是知道她当初被季家领养，如今她的面相看起来也不是吃过苦头的模样。

“嗨...小嘉，我原先还担心那个季总，就是你妈妈的闺蜜把你养大到现在就不管了，如今看你一切安好，冯阿姨也就放心了。”

“若是家里有钱，谁还愿意出门工作呢！”冯阿姨笑意盈盈，似乎当真是为程嘉有了依仗而高兴。

可是那些钱是别人施舍给她的，到底不是属于她自己，所以她从来不敢大手大脚的花钱，她的所有昂贵衣物，珠宝首饰几乎全是季妈妈和季寻为她准备的。

此番话说出口，落在旁人眼中只怕会显得矫揉做作，程嘉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反而想起一件事，拿出那张照片来，询问面前这个小区的老住户。

“这是你的生父，没错，这是你爸妈两人年轻时候的样子。”

“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分开呢？”

“这些本是你家的私事，可你冯阿姨牌友遍布东城区，自你妈妈带着还是个小萝卜丁的你，从隔街区的高档小区搬到这里住后，我打了几个牌局后就把这件事摸清楚了。”似乎冯阿姨也知道背后传人私事不太好听，现在当着程嘉这个主人公的面，也有些难为情起来。

程嘉却是甜心蜜语，乞求着冯阿姨将自己不知道的往事说出来。

“唉，程冉也是一个痴心人呦...”

两杯茶饮尽，外面隐约传来敲门声，剧烈却又是微弱，程嘉意识到这是楼上自己家的门正在被敲打着。

包里的手机声传来，程嘉心中有了预感，天还未开始昏暗，季寻便找到了这里。

冯阿姨知道这是季妈妈的儿子，又看着年轻人紧紧搂着程嘉的模样，连连称赞二人般配。

看到程嘉无恙，又有不知道哪里来人说自己和心爱的嘉嘉般配，季寻脸色缓和，竟还生出几分掩盖不住的得意。

回去的路上，程嘉挣脱男人的怀抱不得，只好乖乖被他搂着，可她神色安静，到底是没有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季寻。

冯阿姨讲的故事太过冲击，她从未想过妈妈真正的死因会是那样的缘由，难怪看门爷爷会说那样的话。

“你妈妈最开始被你爸爸养在家里不工作，日子过得久了，你爸爸看上了自己的员工，相貌平平，年纪还比他大，可他就是吵着要和你妈妈离婚，连你这个三岁的小孩都顾不得了。”

“后来你妈妈搬到这里，发疯似的每天工作挣钱，累坏了身子，积劳成疾，大过年竟然生出那样的悲剧...唉...”

“那男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出了车祸，又听说是觉得丢人，带着新老婆去了国外了！

“唉，男人心哦，你爸爸妈妈听说是从学校开始谈，谈到结婚哦。”

“这些八卦，在我以前那个三姑家的牌友，他们小区那里，传的很广的，你爸爸就职的公司，所有员工都知道，后来那什么金融危机，公司倒了，不得不说是报应。”

“你不信可以去问问看大门的大叔，他的为人你总可以相信吧。”

冯阿姨的这个故事根本不需要再去求证，门口的爷爷已经提醒过她了。

此刻的程嘉满腹心事，季寻也只当是触景伤怀，开口说道，“等下次，下次我到程妈妈的墓前，跪下为我的失约道歉，还要向她保证，会一辈子对她的女儿，嘉嘉好的。”

程嘉听了这话却生出一股恐惧来，听了自己亲生父母的故事，终于解开了小时候的疑惑，为什么人会死于过度劳累。

此刻的她在自己的未婚夫身旁，竟然有种想要远离的想法，看着汽车驶入棠雅园，那熟悉的园景，她恍惚中看到了这座豪宅竟真的变成了一个铁笼子的模样。

她可以一直相信季寻吗？

妈妈当初应该是一直相信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那个男人吧？

自己现在怀孕了，为什么会不敢告诉季寻呢？

若是季寻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今夜注定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