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山里来 第3章 第 3 章

三小时后，火车终于到了秋城，热情大方的孟婳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住，我答应了，因为她知道章年在哪儿。

城里的一切都很大，又高又大的楼房、又大又长的车，连人都比我们村的高很多。

孟婳带着我坐车，又带我进了比电视剧里还华丽漂亮的宾馆，她说那叫酒店。

孟婳开了间很大的房，里面不仅有床和厕所，还有客厅阳台，跟个家一样。

洗澡后我躺在床上打算给妈妈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而我出门太急又忘了带充电器，哎，只能回家再和他们说了。

我和孟婳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她带着我在附近饭馆吃了好吃的饭，又带着我上车，说是去见章年。

坐了快半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孟婳说的能见到章年的地方，看着比全村人还多的人群，我心里的紧张又加了一分——这么多漂亮美丽的女生，章年会一眼就看到我吗？

我和孟婳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看着越来越近的门，我紧张得身上都开始冒汗，想着等会儿和章年再见了要怎么打招呼，说电视里常说的“你好”还是“好久不见”？对了，章年还记得我吗？

排着排着，终于到我和孟婳了，孟婳在前面把一张黑红的纸递给在门口检查的人就过去了，我愣愣地看着，指着那张纸问：“这是什么？”

“啊？”孟婳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个碗，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没票？”

我懵懵懂懂，“什么票？”

孟婳的脸色更糟糕了，检查的人和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催促：“你票呢？没票赶紧走开，别耽误我们检票。”

“前面的能不能走开！”

“保安在哪？快把这傻逼拉走啊！”

“能不能滚啊你！”

“……”

好多人在说话，好多人在骂我，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就骂我了，不就是一张纸吗？我四处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张差不多的纸递给那个黑脸的人，“这个行不行？这不是一样的吗？”

那人一把把我拉开，指着我鼻子就骂：“神经病啊你？你自己看看这行不行？”

他力气好大，我站都没站稳就摔到了地上，屁股都要碎成大蒜瓣了，很快，后面的人又开始往前挤，我很快就被挤到队伍外。

这怎么行，我要去见章年的，我要去和她结婚的！

我冲上去抓住那个推我的人的手臂，“我要去见章年，快让我进去。”

那人二话不说又把我推开，“想进你就买票啊，没票你来捣什么乱！走开！”说完他又向别处高喊：“保安过来，这里有个找茬的。”

很快，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跑过来，一人架着我一只手就要把我拖走。

我不知道章年家在哪儿，出了这个地方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心中警铃大作，这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见到她，让她别和刘宇凡结婚。

架着我的两个人没太用力，我一下子挣脱开来，接着就往那入口跑，可几乎是我抬腿的瞬间，后面的衣服和头发就被保安扯住，我挣扎着要逃脱，可那人力气大得很，我的衣服一下子被拉扯到脖子上，露出了爸妈哥哥说的绝对不能让别人看，更不能让人碰的地方。

可是现在好多人都在看着我，他们还拿手机拍，他们的眼睛和手机仿佛都变成了恐怖的手朝我伸过来，掐着我的脖子，鞭打着我的身体，好痛，好痛，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妈妈，妈妈——”我害怕得只能蜷缩着身体，想钻进妈妈的怀里，可是这里是秋城，根本没有妈妈。

他们还在说，还在拍，还在打我，我痛得浑身发抖，眼睛都开始花了，耳朵也开始嗡嗡叫了，虽然躺在水泥地上，可是却像溺进水塘了一样难受，要呼吸不上来了。

突然，有个人抱住了我的上半身，把我的衣服拉下来，在我耳边喃喃：“小妍，深呼吸，别怕，呼气——吸气——”

我不想死，就照着她的话吸气呼气，渐渐地，溺水的感觉越来越弱，我隐约能听出抱着我教我深呼吸的人是一路上在我耳边说个不停的孟婳。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的衣摆，把头埋进她怀里，“婳婳，我害怕。”

孟婳抚着我的后背，“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周围的人仍然在看着我们，举着手机拍个不停，我又听到了他们在说我是神经病，孟婳和他们对骂起来：“能不能别拍了，一个女生被露出身体就让你们这么兴奋吗？你们是野兽吗？贱不贱？”

耳边传来警笛声，很快，我被孟婳从地上扶起来，几个警察说要去派出所一趟。

很快到了派出所，警察问了我的名字，年龄，还问我家在哪儿，我把身份证递过去。

他接过看了一会儿，在电脑上啪啪点了几下，又问我：“你出来这件事你家人知道吗？”

我哥从小就跟我说有困难找警察，不能对警察撒谎，我只能如实说：“不知道。”

警察眉头紧皱，“说一下你爸爸妈妈的电话，我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不行的，我不能回去，我还没有见到章年。

“警察叔叔，我是来找章年姐姐结婚的，不能回去。”

“章年是谁？”

我想了想，回答他：“很漂亮很高，爱化黑色的口红。”

警察又转头去问陪我一起来的孟婳：“你知道章年是谁不？”

“超级厉害的烂草莓乐队的主唱，今天的音乐节他们乐队有演出。”

警察又撇了我一眼，嘀咕着：“千里迢迢赶来追星的啊。”

“追星是什么？”我没听过这个词，“还有，警察叔叔，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为什么？”

“我是来找章年姐姐结婚的，还没和她结婚当然不能回去啊。”

我刚说完这话，一旁的孟婳却堵住了我的嘴，“警察叔叔，她开玩笑的。”

虽然别人都说我是傻子，但我还是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的，哥哥说爸爸妈妈就是结婚了才在一起，才有了我们的。

我拉开孟婳的手，“我没胡说，我就是来找她结婚的，不然她就要和刘宇凡结婚了。”

警察和孟婳齐齐问我：“刘宇凡又是谁？”

“我们村的，是章年姐姐的男朋友，刘宇凡他姑姑说他们五一要结婚了，可是我也喜欢章年姐姐，我不能让她和刘宇凡在一起，刘宇凡是坏的。”

一旁的孟婳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啥？营销号说的是真的啊？年姐真有个乡下男朋友啊？”

营销号又是什么？不过，有个乡下男朋友倒是真的，村里人都说他们在谈朋友。

“对啊。”我点点头，“前年她就跟刘宇凡来我们村了。”

还没等孟婳反应过来，警察又问起了爸妈的号码，虽然我不想回去，但也不能对警察叔叔撒谎，只好把妈妈的电话给他了。

很快，电话接通了，警察和妈妈说了一通，又把电话塞给我。

还没接过电话，就能听到妈妈的声音从里面跑出来了，我知道她生气了，所以有点害怕。

警察拍了拍我的肩，“和家长好好说。”

我点点头，把听筒贴到耳朵上，妈妈很大声地在那边喊：“你怎么自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外面多危险你知道吗？爸爸妈妈怕死了！”

妈妈哭了，却不像以前那样默默流泪，而是放声大哭，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心里很紧张很难过，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没乱跑，我跟你说了要结婚的，我就是来结婚的，没乱跑。”

妈妈的声音一下子更大了，几乎要把我吼聋，“你结什么婚？你跟谁结婚去？谁说过和你结婚了？我和你爸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人骗哪儿去了？”

我老实回答：“我和章年姐姐啊，你还记得她吧？特别好看的那个姐姐，以前来过刘宇凡家的。”

妈妈重重叹了口气，“妹妹，你和刘宇凡女朋友怎么能结婚？她是刘宇凡的女朋友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而且，女孩子不能和女孩子结婚的。”

“啊？”我被妈妈说得有点懵，哥哥不是说喜欢就可以结婚吗？那我这么喜欢章年姐姐为什么不行？

我第一次不想听妈妈的话，“妈妈，我就是要和她结婚，我喜欢她！她不能和刘宇凡结婚，刘宇凡是坏的。”

妈妈一通叹气，“说了你也不懂，女的就是不能和女的在一起。你快说，你跑哪儿去了？还有没有钱花？有没有被人欺负？饿不饿？我和你爸你哥担心受怕了这么久，你电话也不接一个，就差报警了。告诉妈妈你在哪儿，我让哥哥去接你回家。”

“我和婳婳在一起。”

“婳婳是谁？”

“我路上认识的好朋友。”

“妹妹，你别跟陌生人乱走，被拐走了都不知道。你在派出所等着，我让哥哥去接你啊，别乱走。”

其实我不想回家，但也不敢反驳妈妈，只能用不说话来表达我的不情愿。

电话又被警察叔叔拿走了，他又和妈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副我爸爸的眼神，“怎么了？”

他跟妈妈一样叹了口气，只说：“听你妈妈的话，别乱跑，跑丢了可就回不了家了。”

说完他又拉过孟婳，背对着我说悄悄话，不过我的耳朵特别灵，他们说得那么小声我也能听到。

“小同志，她妈妈刚才说生她的时候难产了，那时候又是在村里生的没有手术，在肚子里憋久了生出来就是傻的。你呀，别看到人就交朋友，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何况这是智障人士，她出事了走丢了你还有责任勒。”

孟婳惊讶地啊了一声，有些惊慌地跟警察叔叔摆手解释：“警察叔叔这我真不知道啊，我在车上以为她是我同担就和她聊起来了，而且她表现得也还算正常，就是有点呆，我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说话。警察叔叔，我可没有欺负残障人士啊！我还让她和我一起住大酒店，请她吃饭了呢。”

“知道知道，你是好孩子，就是以后注意点。”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我傻是因为妈妈生我生不出来，那妈妈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