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人直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伸手取下了戴在头上的脑袋。
如左恒所料,是中午提醒他们的少年。
少年的脑袋因为一直藏在猪头里,出了一脸的汗。
“你好,我叫富小二。”
“李立”
“你真厉害啊。怎么知道是我的?”
左恒看着他的脚腕回答“因为你的身上只有脚绑了两根线。”
富小二没有听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左恒能悄无声息杀死四名猪头人实力而感到惊喜。
“太好了,有你在的话,说不定我们真的有希望打到老板”。
“老板?”
富小二见他面露疑惑,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富小二有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叫做富念。
00那年,他哥带着他逃出了深山。那年工厂刚刚建立。厂子里给的工资低,招不到什么员工。
富小二他哥用身上仅有的钱办了两张□□,两个人悄悄的混了进去。
原本一切都好,虽然日子苦了点儿,但好歹管吃管住。
到02年的时候,厂子富了起来,工厂里多招了人,伙食也更好了。老板有时候会让厨师宰一头猪,给他们好好加荤。哥两那一年还拿到奖金,开心得很。
直到有一天,富小二病了。他躺在床上直吐,温度高得吓人。
他哥这三年从没离开过工厂,这次为了他第一次想要找老板请假。办公室没找到,他就去仓库。
像富念这种加工部的员工是不允许进入负一楼仓库的,那也是富念第一次看到仓库里的样子。
无数头死猪重叠在一起。苍蝇在里面乱飞,白色的蛆不停的往里面钻。
富念一瞬间就知道这是瘟猪,他的弟弟体质差,吃了瘟猪的肉,这才生病了。
富念逃回了一楼,把消息告诉了同宿舍的人,想要借一下手机报警。
但舍友出卖了他。
“我哥被打死了。”富小二眼里露出哀伤。
工厂老板把富念的尸体拖到所有员工面前,索性也不装了。他把大门都封死,厂里断了信号,他当着员工们的面将富念塞到绞肉机里。
这是威胁。
员工里不乏有狗腿子。他们自愿当起了监察员,时时刻刻盯着曾经的同伴。想要反抗的都打伤打残,甚至打死。
原本就有一些觉得不安的员工,为了好好的活下去,也加入了他们。
“你是富念的弟弟,工厂老板居然放过你了吗?”
“我们两办的身份证姓氏不同,认识的人都以为我们只是同村的。”
“王大仁那个混蛋来找我时。我谎称和哥哥关系不好,这才逃过一劫。”富小二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狠狠握紧拳头。
“我为了搜集更多的证据,也为了取得王大仁的信任方便以后逃出去。只能假装加入那群狗腿子。” 富小二双眼通红,生气的表情不似有假。
——
他讲得投入,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猪头的事儿。
左恒静静的看着他,问道“富小二,你刚刚取下来的是什么?”
富小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将猪头晃了晃。
“防毒面具啊,这里的猪肉都烂掉了,产生的气体多半有毒。我们都要戴防毒面具的。说起来,你没带,不会有事吧?”
“你们刚刚扔进血池里的是什么?”
“额,那不是血池……就只是一个坑啊。”富小二有些古怪的打量起他,似乎觉得面前的男人似乎眼神不是很好……或许脑子也有点问题。
“至于刚刚扔进去的,就是一头新鲜的猪。这个坑里面的猪都已经快腐烂了,很容易就能闻出来。所以每次都得往里面一头才死掉的新鲜的猪。这样就没味道了。”富小二说道。“这个坑里的猪,明天就会到楼上进行加工。”
他没有发现自己这话多么离谱。
左恒嗯了一声,他冲着富小二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这所谓的仓库房。
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李立。你会帮我吗?”
“……嗯。”
左恒进入电梯,少年没有跟着一起进来。他按了三层,静静等待电梯上行。
富小二看不到猪头,那么富仁呢?他看得到吗?
如果看不到,那他吃人心的举动代表着什么?
左恒回想起少年所讲的故事,心里大概对猪头人有了定义。
替老板做事的监察员会变成猪头人。受不了打压和监视,主动监察员靠拢的也会变成猪头人。
而成为猪头人的前提,则需要他们丢弃掉心脏,又或者说,是仅剩的善意。
那些连接的线,是对员工的控制,绝大多数工人都已经麻木。所以他们是猪头人眼里的猪喽。
敢于反抗的员工则会被杀死。他们的尸体被丢进血池时,会用表面的光鲜遮盖住那难闻的恶臭。
可还有一个问题,富小二,他是谁?
左恒并不觉得富小二在对他撒谎。可是少年的心脏还在,他是怎么伪装成猪头人的?
他的姓氏和富仁相同,这之间有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或许这一切,要见见一切的始作俑者才能搞清楚。
“叮。”
电梯门打开。
声控灯亮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走廊。两侧的墙体各立着两扇铁门,而走廊的尽头则供奉着一尊神像。
左恒一眼便瞧见了它。
半人高的神像忽然在扭动起来,他拉长成等人的身高,脚尖着地,身上的羽带无风自动。
神像**着半身,露出雕塑一般健美的身材,它长着猪头,脑袋顶上还有一个奇怪的白玉般的角。
在白炽灯的照射下,这个猪头人身的家伙像是带上了不可亵渎的神性。
他睁开紧闭的双目,看向左恒的眼神中充满了慈悲。
“凡人,我……”
“咻!”破空之声仿佛尖锐的口哨。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飞过。
啊……高大的猪头人僵硬的看向神像。只见神像的心脏被一把绑着绷带的骨刃洞穿。这把骨刃仿佛带着奇怪的魔性,神像忽然碎裂成数块,崩塌在地。
猪头人的眼中哪里还有什么悲天悯人,他的双目赤红,在身体轰然倒塌的前一刻对着左恒恶狠狠的诅咒道“亵神者!我一定要杀了你!”
左恒淡漠的看着它,在对方彻底消散后,才渐渐靠过去。
神像已经变成了一块块潮湿的腐木,而供奉他的神龛上,则写着它的名讳。九天玄法蠪蚳仙尊。
是亵渎教义的异端。
左恒用骨刃划掉上面的名讳。
他并不认为这位蠪蚳已经被消灭,神龛本身便代表着信仰。有资格被供奉起来的存在绝不会这么快就死去。它的本体一定还藏在别的地方。
不再关注神像,左恒依次推开两侧的门。
第一扇门内是一个全是架子的房间。
架子上放置着各类奖牌和荣誉证书。好日子猪肉加工厂对当地gdp做出了极大贡献。更是当地的交税大户。在不明真相的平民眼中,他似乎是价格低廉的良心企业。
左恒快速扫过去。
20年交税大户奖
19年质量奖提名奖
19年富强企业奖
……
“06年新企业社会效益奖”左恒放下最后一个奖牌走了出去,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关注了。
第二扇门打开,是一个办公室。红木柜里全是书,桌子上则有个比走廊上还要小得多的神龛。左恒一看过去,神像便自动坍塌。
第三扇门,是个小小的房间。内部没做什么装饰,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发灰的照片。左恒将其拿了起来。
那上面有两个豆丁儿大的男孩儿,一个长发的女人一边牵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站着。
高的那个男孩儿是富小二。
几乎不需要特别的观察,左恒便认了出来。
如果真的像富小二所说,他是个受尽老板折磨的可怜人,那他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左恒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他将照片收进包中,走向最后一扇门。
“吱呀……”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入眼先是几根竖立的柱子。而在柱子的后面,侧躺着一个浑身脏透的女人。听到开门声,女人瑟缩了一下,她呆呆的抬起头,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是那个照片上的人。
女人的全身,也只有脚腕处缠绕着两根丝线。
“你好。”左恒对她点了点头,随后不顾女人的排斥向她靠近。
两人相隔半米时,对方发出已经抖如筛糠。
他拿出那张合照放在女人面前。先是遮住了矮个儿男孩儿的脸,指着富小二问道。“你认识他吗?”
女人没有给出反应。
“那你认识富小二吗?”左恒又问。
女人忽然如同发疯一般尖叫起来,她磨着牙,眼里满是痛苦和恨意。
这时左恒松开了遮住照片的手。当矮个儿男孩儿的脸一漏出来,女人嘶哑的尖叫变得更为可怖,他发疯一般挥舞着双手,像是要把照片都撕碎。
“富小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你这个恶魔!”
左恒后退几步,避免对方真的碰到照片。
他没有将女人带走,而是关上门,再次前往电梯。
他要回到仓库,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