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亿资金要投放至全国五十五家泊弗生系列酒店,金额不算充沛,得精打细算。
苏昀考虑不仅钱要花在刀刃上,改造时怎样做好营业期装修也很重要。现在信息传播快,一个不当心,曝出负面新闻,好事变坏事。
酒店管理的人事架构最初是老爷子搭的,后来简昱明塞了不少人进去,导致许多资深负责人跳槽,以前她敢怒不敢言。
酒店亏损与这些人脱不开关系。若是继续留着重用,这次改造难保不会出事。
苏昀思来想去,打算趁酒店改造没有正式开工的时候把这些人处理掉。
管理核心,一为管钱,二为管人。她现在借简昱明的手,两个一起管,心里多少有点虚。
况且,人事远比钱复杂,恐怕会给他带来麻烦。
苏昀犹豫了好几天,简昱明看出了她的心事,问完原因之后痛快地说,放手去做,出什么事,锅由他来背。
距离他清醒已经有些日子,他已经习惯这具身体,也熟悉了生活环境,即使没有苏昀,他也未必露陷,甚至苏昀反水说他不是简昱明,此时也未必有人信。
若说之前他还在适应期,对她不得不听从,那他现在已经有了自主权。
对于他始终如一的信任,苏昀不免有些感激。
只是,苏昀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依旧住在她的公寓里,还添置了不少新的衣物和喜爱的物件。
不仅如此,简昱明名下有3部顶级超跑和一部宾利,却每日让司机开苏昀的保时捷送他们上下班,手机和银行卡都扔给她保管,之前的狐朋狗友和女友统统断了交,娱乐场所也不去,活脱脱的妻管严模样。
有人给简崇信传消息,说简昱明夫妻二人最近琴瑟和鸣,简昱明经常去公司,性格也不似之前乖戾。
简母施宝珠忍不住打电话来,让小两口到大宅一起吃晚饭。
苏昀正打算跟老爷子报人事动迁的事儿,施宝珠电话一来,她赶忙答应。
为了万全,她还为简昱明做了一个他的成长记事录,大到升学、比赛、获奖,小到亲戚关系、同学信息,照片掺着文字,拉拉杂杂一个厚本子。
简昱明坐在沙发上翻看。
苏昀陪在一旁时不时讲解。若不是她想找老爷子,也不至于让简昱明急着消化这些。
“这些是你拍的?”他指着纽州康大网球比赛的照片说。
“嗯。不过学校高手太多,还都是力量型选手,他被打得很惨,被他女朋友笑,后来照片也不要。”
“这个呢?”
“瑞士滑雪?也是我拍的,滑雪场质量一般,但阿尔卑斯山脉在雪季时非常美。”苏昀想起旷野的山雪,嘴角露出笑。
“我要学吗?”他问。
“可以学,这些项目你会喜欢。”
“我会做得比他好。”
“会的。他很惜命的,怕受伤,所以都只学个皮毛。”
说完,苏昀立刻收声,她说错了话。
两个简昱明,一个惜命过了头,只敢在女人身上撒野,没成想因为女人殒命,另一个因为没惜命而丢了性命。无论从谁头上提这个,都要得罪人。
简昱明又翻了几页,脸上表情淡淡的,没有再继续问。
他保留了心事不讲。苏昀心里像是灌进了风。
简家大宅在定山山腰,地势绝佳,占地数千平米,坐拥半山湖景。
夏日天气湿润,又起了大风,山间云雾团了又散。
施宝珠在客厅,看苏昀挽着简昱明的胳膊走进来,让管家去请简崇信下楼。
“你啊,不叫你,永远不晓得主动回家看看我跟你爸。”施宝珠嗔怪道,“以前浪到国外。现在天天在申城待着也不来?比电影明星还难请。”
“这不是来了吗?妈你又扫兴。你想请什么明星尽管说。”简昱明嘻嘻哈哈地打诨。
母子两个说说笑笑。
苏昀在沙发上当一块微笑背景板,手被简昱明拉在怀里握着,动弹不得。她能感觉到简昱明有些紧张。
电梯门开,拐杖墩地声和缓慢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苏昀拉着简昱明站起来,恭敬地称呼:“爸爸”。
简崇信瞥了一眼简昱明,说道:“有点长进。最近去公司倒勤快。”
“爸,今天有事要跟您商量。”简昱明说。
“什么事?”
“公司人员调动的事。”
简昱明刚想替苏昀切入正题,施宝珠拉着他说:“怎么一来就要说工作,吃过饭再说。我就说你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不是想看我,只想找你爸。”
简崇信见他对工作上心,脸色和缓了些许。
用餐的时候,简崇信问人员调动具体是什么打算。
简昱明代苏昀把事说了,先是把人员不利的责任都一揽子扛下,再提起近期酒店营收下滑的原因,最后说酒店改造的资金和施工安排需要更有能力的人来负责。
逻辑滴水不漏,就像把苏昀的脑袋安在了他头上,把她要说的全说透了。
苏昀很意外,刚刚他还有点紧张,不多时就能完全转述自己的意思,且直面问题、主动认错。老爷子所说的“有点长进”确实不虚,她也忍不住想夸。
简崇信搛起一块鲈鱼肉:“文件你们拟好,交给李志钦。”
李志钦是老爷子的秘书,这是答应上董事会讨论的意思。
苏昀见成功在即,心下大定。
餐毕,外面骤然落雨,院中芭蕉叶被硕大的雨珠砸得噼啪响。山间水流汇聚在排洪沟,冒出汩汩水声。
天黑山路滑,两人只好顺着施宝珠的意思住下。
卧室的门一关,空气中的尴尬气氛陡升。
平日两人等同于室友关系,突然待在一间房一张床上过夜,手脚都不知怎么摆。
苏昀强作镇静去洗漱,等换上浴袍吹完头发,犹豫半天才推开盥洗室的门。
简昱明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听到门的动静,立刻站起身,头也不回问道:“你洗好了?”
苏昀答了句,就见他躲闪着快速去了盥洗室,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她叹口气,看来对方比自己矜持得多,心态变得平和,又有些伤感:大约自己是真的没有魅力,每次送上门都被人嫌弃。
简昱明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定山湖开阔处。
她拉开窗帘,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向外看去。远处山脉完全隐没在浓重雨雾中。
燠热夏风裹挟着水汽从缝里钻了进来,碰到屋内干燥的冷气就散了。苏昀鼻尖闻到一丝微弱的甜,那是院中栽植的鸳鸯茉莉的味道。
不多久,苏昀听到简昱明的声音,转过身去,见他拘谨地抓着浴袍领口,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又涌入她心头:情场浪子的身,贞洁烈男的心。
令人沮丧的是,都排斥自己。
外面风更大了一些,雨珠斜着往玻璃上撞。
苏昀把窗户合上了,问简昱明要不要一起来赏景。
他飞快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说不要了,掀开被子躺进去。
苏昀见他没兴致,就打消了缓解尴尬的念头,也往床上去。
她离床越近,简昱明的脸绷得越紧,抓着被子的手爆出青筋,像个被强盗掳了,要强行洞房的小媳妇。
苏昀气笑了,干脆大大方方躺进被窝,关了灯,支起身子把浴袍脱了,背对着他不吭声。
房间温度适宜,苏昀把胳膊搭在被子外。
“你睡觉不穿衣服吗?”简昱明问。
“我习惯裸睡。”
“可你这样我睡不着。”
“床够大,你离远一点就睡着了。”
过了一阵,苏昀听到背后一阵窸窸窣窣,问道:“你又怎么了?”
简昱明停住:“浴袍硌人。我在换睡衣。”
苏昀想起以前简昱明说,跟她在一起又无趣又像LUAN伦,现在两人光着躺在床上仍然无事发生。
也好,省得自己纠结要不要在这种境况下怀孕。
正当苏昀要睡着的时候,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胛骨,手很大,带着灼人的热。
她睁开眼睛,没有动。对方轻咳一声,把手缩回去了。
苏昀怀揣心事,睡眠很浅,第二天很早就醒来,见简昱明还在睡,轻手轻脚洗漱、换衣、下楼。
施宝珠在客厅饮茶,见她单独下来,眼皮略抬,说道:“你们现在天天住一起?”
“妈。”苏昀低头请安,温顺道,“是的。”
“阿明现在浪子回头,你也得抓紧时间。”
苏昀明白她在暗示什么,想起昨夜,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应了。
施宝珠翘着腿,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当然,刚才说的是老爷的意思,我是不急。你看着事事谦顺,其实心里是个有数的,我晓得的。”
苏昀站着,聆听教训。
“你想离开简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装得姿态再低,眼睛骗不了人。”施宝珠转着手腕上的青翠玉镯,细眉挑高,言语犀利,“老爷未必看不出来,但他看重你。你要是能让阿明把集团业务担起来,他就能安心让你离开。”
“妈,您高看我了。昱明能不能担得住,决定权只在他自己手上。”
“那就按老爷的意思,你们生个孩子,没准他有天资。你不愿意当简家媳妇,外面想要当的多了去了。”
苏昀正欲解释,楼梯上传来响动,将两人对话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