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初雪里 第5章 振武校尉

长安城的百姓们原本都翘首以盼，等着迎接凯旋的英雄们，然而当看到纪楚的棺木时，那欢喜的氛围瞬间被凝重和悲伤取代。

纪府更是被一片哀伤笼罩，陶婉听闻噩耗，眼前一黑，若不是旁人搀扶，险些晕倒在地，三岁的纪云虽还懵懂，却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大哭起来。

纪铭礼老泪纵横，他怎么也想不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纪清舟看见纪云哭得如此伤心，强忍悲痛走过来轻声安慰“小云，我是姑母，你爹成了大英雄要为你打下一片天地，托我照顾你”

纪云看着眼前的生面孔，但应该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也没有对她产生戒备“姑母，为什么娘和祖父哭得这么厉害”

“因为你爹走了，大家都舍不得他，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纪清舟看着眼前的纪云，格外怜惜。

“你爹还告诉我，你要好好保护娘亲，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知道吗”

纪云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走过去拉住陶婉的手“娘亲，别哭了，爹爹是大英雄，以后我来保护你”

纪清舟紧绷的神经再也绷不住，偷偷跑回房间里压制住自己的哭泣声。

小桃也被她赶出来，谁都不见。

温柠匆匆从寺庙赶回来，正准备下马车，就看见纪府外面挂着白绫，又想起今日是纪清舟凯旋的日子，心中顿感不妙，急忙下车，差点摔了一跤。

翠竹则在身后追都追不上“小姐！”

温柠一进去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她的踪影，眼眶瞬间红了，却看见小桃，急匆匆过去，带着哭腔“小桃，你家小姐呢？”

小桃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平日里精致的温小姐现在跑得发髻都乱了“小姐在房间里的”

温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们这是”

“少将军死了，小姐现在哭着呢，谁都不见”小桃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

温柠提起裙摆跑过去，一脚把门踹开，就看见纪清舟红着眼睛看着自己，走过去“清舟…

“嗯？”纪清舟慌忙擦了擦眼泪，故作镇定“何事？”

温柠看着纪清舟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更是一阵酸涩。

她几步走到纪清舟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冷且微微颤抖着，温柠的眼眶又红了几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纪清舟，我都知道了，你别忍着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呢”

纪清舟听着温柠的话，本就脆弱的防线瞬间崩塌，她扑进温柠怀里，压抑许久的哭声再也控制不住，那哭声里满是悲痛、自责与悔恨。

温柠紧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心疼得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却只是默默陪着纪清舟，任她在自己怀中尽情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纪清舟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抬起头，双眼红肿，看着温柠，带着哭腔说道“安然，阿兄就这么走了，他还那么年轻，还没看着纪云长大，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再小心些……”话未说完，又忍不住啜泣起来“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温柠伸出手指抵在她的唇上“纪大哥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他用命保护你，一点希望你好好的”

温柠这才好好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原先白皙的皮肤，因为常年地征战本就透着些许健康的小麦色。

如今又因这悲痛过度，显得越发黯淡无光，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那平日里总是透着灵气与妩媚的眉眼，在战场的熏陶下变得坚毅甚至带着几分英气，但是因为哭泣眼睛泛红，颓废不已，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与自责。

温柠看着这样的纪清舟，心疼得厉害，她轻轻捧起纪清舟的脸，让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纪清舟，你听我说，纪大哥既然保护了你，你就要振作”

“对于纪大哥的死，你应该是好好照顾他的遗孤，当年你不是因为纪府上下不可能一日无主心骨而选择从军，既然如此现在纪大哥死了，你应该好好替他照顾纪家上下，好好活下去”

温柠还有一句话未说出口，犹豫半天还是算了，只能在心中默念“你还有我”

纪清舟擦了擦泪，站起身“嗯，我明白的”

她站起身才发现，四年前才到自己胸膛的小姑娘，现在只和自己差了半个头，容貌也和四年前相比出落得越发清丽动人了。

那眉眼间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多了几分温婉的韵味。

还真是不愧对于“长安第一美人”和“长安第一才女”的称号。

纪清舟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平静些，可泛红的双眼还是透露出那尚未消散的悲伤。

温柠看着她，知道她这是强打起精神，便也默默陪在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性的拍拍。

此后的几日，纪清舟忙前忙后，操办着纪楚的葬礼。

长安城里的百姓们也纷纷前来吊唁，都为这位英年早逝的英雄感到惋惜。

葬礼那日，纪清舟一身素白，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带着纪家老小，送别了纪楚最后一程。

皇帝的旨意也在一个星期后下达。太监拿着圣旨而来“纪家众人接旨”

纪家男女老少跪在地上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御大晋，四海升平，然外患常扰，幸有忠勇之士护国保家。纪楚者，乃我大晋之骁将也，忠心耿耿，驰骋疆场，战功赫赫，其威名远扬，本应尽享荣华，却遭天妒，英年早逝，朕甚哀痛，追封其为忠勇侯，赐谥号“靖烈”以昭其功，安其英灵。

纪楚之妹纪清舟，不让须眉，有豪杰之风范。往昔突厥屡屡犯我大晋边境，其势汹汹，所到之处，百姓流离，田园荒芜，边境之地危在旦夕。值此危急关头，纪清舟决然随兄奔赴前线，以女子之身，展非凡之勇，施绝妙之谋。护得一方百姓安宁，此等丰功伟绩，朝堂内外尽皆称赞，其英名传遍大晋之境。

及归朝后，纪清舟又逢兄长故去之悲，然其未沉溺于哀伤，反以坚韧之志，挑起纪家之重担，悉心照料亲眷，用心培育遗孤，尽显慈爱贤德与家族担当，为世人所敬重。

朕念其过往功劳，亦察其品行才略，特封纪清舟为六品振武校尉，赐六品官服、相应俸禄及宅邸一处，望其秉持忠勇，继续为我大晋效力，悉心教导纪家后人，为我大晋之繁荣昌盛、边疆稳固，不懈努力，莫负朕之期许。

钦此！

“臣领旨谢恩！”纪清舟双手接过圣旨，心中却是无尽的酸涩。

拿着圣旨和纪楚生前最爱喝的酒和爱吃的来到纪家祖坟，跪在“爱子纪楚之墓”前

“阿兄，你瞧你被封侯了，我也成为了大晋历史上唯一一个女将军，可是你却看不见了”纪清舟将他的追封念了一遍

“你也很骄傲吧，你放心我会把纪云培养成和你一样的大英雄，让他更加优秀，嫂嫂，爹娘，祖母我都会替你照顾好”

“你放心去吧，有我在，我不会让纪家人受任何欺负的，丫鬟也不行，我会替你复仇”

纪清舟把菜放在地上“这是你最爱吃的，本来说好凯旋我们俩一起去吃的，结果你食言了，没关系，我给你带来了，还有这酒，我不能喝，你看我多大方，给你买了整整一壶，慢慢吃慢慢喝，我先走了，家里还没有一堆事，后面再来看你”

从学堂下了来找她祝贺的温柠没找到她，一猜就知道她来这了，骑着马就跑过来，正好看见她红着眼眶，却没有一滴泪，静静站在一旁。

纪清舟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温柠，哑着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得赏了，来找你，但是府中没有，就知道你来看纪大哥了”

纪清舟淡淡应了一声“先回去再说吧”

“好”温柠跟着纪清舟并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