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杯子碰出声响,气氛笑意盎然。
唐韵拿了筷子刚准备吃,手机在手边叮叮几声。
江源无意间看见抱着手机傻笑的唐韵,勾唇问她:“谈恋爱了?”
“什么?”唐韵一脸懵地抬头,解释:“我们班同学,看我新发的朋友圈了,来找我抱怨呢。”
“抱怨什么?”
唐韵有些得意,“抱怨我狂吃不胖,还有一堆好朋友呗。”
邵凯好友多,一秒几十条朋友圈,干脆直接去唐韵主页点赞。
一点进去,清一色的美食,界面比探店博主还丰富。
“靠,这程度比美食博主还敬业。”邵凯笑着把手机递过去。
江源诙谐:“我晚上饿得睡不着的时候就是翻唐韵朋友圈翻的。”
邵凯没忍住呵呵两声,“那我多发点主席,你能参军了。”
“……”
有点想法,考不上大学就去参军。
江源夹一块生牛肉起来,一言难尽,“我切的肉……你们看着办吧。”
唐韵放下手机,嫌弃道:“不想说你,还是行知切的好。”
“就你这技术,还给你爸做饭呢?”邵凯从他筷子上把肉夹过来,嫌弃地摇摇头:“要不说变现呢。”
肉被放到烤锅上,发出滋滋声响。
听见江源说:“父慈子孝懂么?”
父慈子孝?对抗路父子还差不多。
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传来谈话声,宋安澜独自闷酒,偶尔听几句。
“你这成绩以后继承家产你爸晚上真睡得着?”
唐韵低头忍笑。
“……”邵凯忍着把他摁烤锅上的冲动,“不是还有谢行知嘛,不懂就问。”
江源挑眉说:“你怎么不给他家业收购,让他给你打工呢?”
要有那实力。
“那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唐韵调侃,“怎么说也是生意人,那点商业头脑邵凯还是有的,你就别担心了,还是想想毕业是去送外卖还是扫大街吧。”
“你呢?”江源说:“也没见你年级第一啊。”
“我是女生,长得高,又好看,我觉得我当个探店博主算了。”
长得高又好看,当探店博主?孔夫子教三字经,大材小用。
“你不觉得你这点优势,该露露脸吗?”
“不。”唐韵点开自己养了几个月的账号,“你看,发的都是我的图文日常,还挺多人看。”
“那是你照片拍得好。”邵凯看了眼一万多的点赞,边烤肉边说:“拍不好哪有人看。”
江源突然反应:“唉~怎么不告诉我们兄弟几个,账号发我,给你捧捧场。”
唐韵边复制粘贴边说:“我还发了我们挡脸的合照,竟然还有人问要宋安澜账号。”
“不是,挡什么脸啊?不挡说不定还有人问我的呢。”江源已经搜出唐韵的账号,在往下翻。
邵凯戏谑道:“人家挡脸都被要,没挡脸你有指望?”
“……”江源朝他竖中指,已经翻到底,作品不多,只有二十来个,都是几张拍得好看精致的图片,再配条合时宜的文案和音乐,氛围感十足。
“要不然当摄影师吧?”江源灵光一闪。
“嗯——”唐韵想了想:“不要,不想当主业。”
“主业就想干探店博主?”
“那就是爱好。”唐韵想了想说:“那你以后干嘛?”
江源没想过未来的事,于是把话题抛给另一个比自己还轻佻的人,“宋安澜你想干嘛?”
餐桌诡异安静下来,片刻几人一致认为宋安澜不会说了,刚要继续下个话题那道熟悉冷淡声音传来 。
“律师。”
几道不可思议的视线聚焦过来。
江源怔怔:“真的?”
“嗯。”
邵凯:“那…那得考政法大学啊,想好哪个学校了吗?”
“俞城政法大学。”
“靠!!”江源不可置信,“志愿你都偷偷想好了,这么远,你躲债呢?!”
实现和理想是两码事。
“打算压最低分数线上吗?”谢行知突然问。
“……”宋安澜懒洋洋地说:“考不考在考虑。”
“律师挺好。”谢行知说。
“那谢行知你……”唐韵想到对方是要继承家业的,觉得多余就没继续说。
在几人心照不宣时,却听见谢行知说。
“医生。”
几人聚焦的视线换了个目标。
江源懵着脸问:“你家业不管了?”
“那是家里人的想法。”
几人恍然大悟地颌首。
有钱人家少有自我选择的权利。
就像邵凯喜欢赛车,最后也妥协说继承家业。
坐在最边上默默喝了几罐啤酒的宋安澜突然起身:“抽支烟。”
看人走出去,江源才鄙夷地摇头,说:“这哥还不戒。”
唐韵跟着摇头,意味深长:“他还有什么发泄心事的方法呢?”
江源想了想,提议道:“哪天我们摁他去心理科里看看,感觉他真心理有问题。”
唐韵疑惑拧眉:“干嘛这么说?”
“周一他说要自杀。”江源回忆一下,“很认真。”
“那不是你开的头?”邵凯说。
“我不开头,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不是吧。”唐韵有些后怕,“不能吧,他不像会内耗的人啊。”
邵凯抿口酒,挑眉故作深沉:“他什么人你真不知道?”
谢行知面无表情垂着眸子,神色淡淡,有种想问他们宋安澜是否有过真实恶劣行为的冲动。
最后忍住了,他好像还没资格知道。
气氛那么一瞬间的压抑后瞬间被江源提起来。
“像在演谍战片。”
唐韵抱抱自己:“就是,毛骨悚然的。”
闻言,邵凯想起什么,脸上瞬间浮出嫌弃神色,“最近江源他妈胆子贼小,又疑神疑鬼的,明天得戴个耳塞,别被他喊聋了。”
江源反驳:“一码归一码。”
唐韵洋装担忧:“啊?可我还买了新出恐怖电影的票呢。”
“没这么夸张。”
“真的?”唐韵似笑非笑,“现在退还来得及哦。”
江源恼羞成怒,一拍桌信誓旦旦地说:“明天走着瞧,别躲我屁股后面不敢出来。”
饭后,江源和唐韵打车走了。宋安澜喜欢走半夜的路,寂寥空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
“你不打车?”
“走路。”
“没钱了?小爷给你打车。”邵凯说着就要掏手机,却被宋安澜摁回去。
“有钱。”宋安澜又点了支烟,“走了。”
“那谢行知你的车什么时候到?”
谢行知盯着那个吸烟的背影看了几秒,“我也走路。”
“?”
邵凯看人追上去,啧啧摇头。
“跟上来干嘛?”喝了酒,宋安澜没什么精神闹腾,声音懒洋洋。
“顺路。”
“不打车?”
“想走走。”
宋安澜一脸冷色,往下绷着嘴角,又抽了口烟,偏头吐向一边。
“为什么抽烟?”
“不抽烟抽你?”
片刻——
“你喜欢……”
“去死。”宋安澜恶狠狠把那句话截住,虽然不够了解谢行知,但刚才那架势,像真被抽一巴掌还能笑出来的样子。
死M。
谢行知喉结很轻地滚了下,下颌绷得更紧,忍了又忍,脑袋偏向一边。
宋安澜走了一会儿,那人脑袋才偏正,看见前面的小吃街。
开口问:“那里有吃的吗?”
“眼睛捐了?”
这么大个美食街招牌没看见?
男生偏头看他,声音冷淡:“可以等我吗?”
“你没吃饱?”
“一般。”
哦了声,人走后几分钟,宋安澜踩灭烟蒂才迟迟反应过来,自己是傻叉吗?干嘛要等他?
刚要抬脚走,迎面接收谢行知清冷声音。
“走吧。”
宋安澜视线往下,冷声问:“什么?”
“紫菜包饭。”谢行知提了提袋子,“要吃吗?”
宋安澜没兴趣,“不吃。”
谢行知取出另一个袋子,说:“糖葫芦。”
宋安澜拧眉:“我说要吃了?”
“报酬。”他淡淡道。
“……”宋安澜转身,扔下一句冰冷的“不要。”
又走了十分钟,眼看就要走进老小区范围,宋安澜缓缓扭头,绷着比南城7度天还冷的脸说:“你他妈跟去我家里坐坐?”
他没听出言外之意,天真的问:“真的?”
宋安澜冷声说:“订好病房了可以试试。”
“……”男生一言不发盯了他片刻,冷,实在是冷,然后说:“我有事。”
又他妈想上厕所了?
“厕所堵了。”宋安澜说。
“不是。”谢行知乜斜一眼手里的东西,说出此行目的:“喂猫。”
“???”宋安澜刚转过去的脑袋又偏回来,满脸疑惑:“什么猫?”
“你家附近那几只。”
真他妈闲。
宋安澜刚想拒绝,又觉得莫名其妙,猫是流浪的,喂不喂是他的事,又不是喂他。
张着的嘴直接改口:“随便你。”
宋安澜到地方直接上楼,冲了脸又刷了牙,下楼扔垃圾。
谢行知还在喂猫,坐在围边石上,袖子撸上去几公分,露出两截白皙手腕,两只猫在他脚边吃他刚买的紫菜包饭。
寒风肆起,露出的几片肌肤被吹得冰凉刺骨,因为唯一的路灯在几米外,谢行知被昏暗裹挟,更显孤独冷傲。
宋安澜脱了外套,本以为扔个垃圾就能上去,但——
脚步声不轻不重,由远及近,接着头顶飘下来一句,“喜欢拿回去养。”
谢行知闻声抬头,跟人对视两秒说:“家里人不喜欢。”
“……”宋安澜表情带点看傻子的不耐烦,“那他妈天天跑过来喂不麻烦?”
“一般。”
“……”
没苦硬吃终于具象化了。
谢行知给紫菜包饭分解开,把紫菜扔一边。
“周边邻居都在喂,它们不缺你这顿。”
“你也喂过吗?”
“没。”宋安澜说,他平时饭都不在家里吃,哪有剩饭给它们。
“你没看这只胖得肚子都要拖地了吗?”宋安澜又说。
谢行知仔细看了会儿,反驳:“不是,怀孕了。”
“???”宋安澜迟疑地蹲下来,手指传来柔软触感,看了一会儿蓦然嘶一声,“好像真怀了。”
宋安澜偏头看那只天天跟它混在一起三花猫,脱口:“不是你的种吧?”
谢行知神色微变,声音带了丝丝笑意,“你在跟谁说话?”
如果在下一秒,地球爆炸,那宋安澜绝对是最高兴赴死那一个,总比被谢行知当跟动物说人话的呆比强。
“……”保持不动良久,奶牛猫仰头蹭宋安澜的手背,他被这柔软扯回思绪,曲起来的手指顺势又揉了两把。
“我可以说个事实吗?”
宋安澜耳根肉眼可见红起来,以为谢行知要嘲笑他,于是压低声音,咬牙威胁:“闭嘴。”
万籁俱寂的路道,冷风无情,吹得手和脸都僵,耳朵里接收到风把不稳的窗户吹响,宋安澜呆呆揉了一会儿。
“宋同学。”
谢行知声音轻哑,不轻不重地传入耳朵里,男生心里咯噔,呼吸都滞了下。
“干什么…?”
谢行知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冻红的耳朵,“要不然你先上去?”
“?”
宋安澜刚想问为什么,听见谢行知说:“很冷。”
他无所谓道:“没事。”
谢行知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冷得泛疼,乌沉的眸子紧盯宋安澜垂下的眼睑。
有股想问他很多问题的冲动,现在在怎么过生活,为什么想自杀,过得不好吗?到底在想什么?
谢行知眨一下眼,唇齿轻启:“可以上去洗个手吗?”
宋安澜眼皮抬了下,“干嘛?”
“猫不能吃太多紫菜,就给它们剥了。”
两只猫很给面子,全吃完了,只剩盒子里被谢行知剥下来的东西。
“走吧。”宋安澜站起来说。
推开门,刚要开大灯,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不用开。”
开了夜灯不算暗,看路还是够用。
宋安澜堵在玄关回头睨一眼:“刚刚抽了烟,味道有点难闻。”
“没事。”
“进吧。”
“谢谢。”谢行知把装着糖葫芦的袋子放到橱柜上。
宋安澜坐到床尾,耳朵里传来哗哗水声,他没有开暖气的习惯,又开了窗户透风,屋里跟外面一个温度,水也是冰凉的自来水。
正在想会不会冻傻那位大少爷,少爷已经洗完手出来,去玄关抽纸,偏头对坐在床尾的宋安澜汇报:“我走了,糖葫芦要吃。”
谢行知刚要推门,最后看一眼没动静的人,莫名其妙地说:“刚才那只三花也是母的。”
“我他妈是不是让你闭嘴?”宋安澜恼羞成怒终于有了动作,迎面而来,看样子要把他踢出去。
果然,门“晃啷”一声被粗暴地推开,然后一个人倏忽地被扫地出门。
“宋……”
砰——
“。。。”
刚要走。
吱——
推门的声音,紧接着谢行知蓝色的棒球服被扯出一条弧度。
宋安澜蓦地又松手,声音充斥几分不自在,“这个拿着。”
转过来第一眼看见宋安澜不太自然的表情,视线不知道在看哪,第二眼是宋安澜手里拿的东西。
谢行知伸手去接,触碰到热度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眼皮抬起来看宋安澜。
“暖宝宝?”
“感官也捐了?还是冷傻了?”
两人各捏了那东西一边,宋安澜越看动作越傻逼,暴躁囫囵把东西塞他兜里,又往他另一边兜里也塞了张。
做完一切,宋安澜迅速说了句:“快滚。”
砰——
门前的身影笔直站了片刻,蓦然抵唇,埋头笑了。